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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司马净 ...


  •   司马净抵达京城的那一日,下着细细的雨丝。

      巍峨的皇城在蒙蒙的雨雾中迷糊,只显现出一个隐约的轮廓。

      这时候,司马净才四岁,懵懵懂懂地离开了家。

      母亲温柔的手拂过司马净的脸蛋,她听见母亲轻轻的声音:“在京城要乖乖的,不能任性,要听太后娘娘的话,和公主郡主她们好好相处。”

      “等有机会,母妃会去看你的。”

      司马净被嬷嬷抱在怀里,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的心里充满了对京城的向往、期待,完全没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

      那时候,她还太小,不知道每天都能见到的母亲,也会再也见不到。

      慈宁宫里缭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宫人永远低眉顺目,看不清模样。司马净顺从地跟在宫人的身后,绷着一张小脸,好像对皇城陌生的一切淡定自若。

      太后的脸上还带着病容,她的目光落在这个女孩身上,看不出心中所想。

      这时候,坐在太后怀里的小女孩动了。她探出脑袋,笑嘻嘻地道:“你就是博宁妹妹吗?”

      司马净微微点头,腼腆地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跳下来,跑到司马净面前。“我是司马玉,永乐是我的封号。”

      司马珏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小声地道:“司马净。”

      永乐公主握住司马净的手,在她的手心一撇一捺地写下一个“净”字。

      永乐公主的手很温暖,指尖不断在司马净的手心写写画画,酥酥麻麻的,司马净的心有些痒痒的。

      司马净有些不自在,目光落在了永乐公主的脸上。

      她的睫毛很长,翘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扑闪扑闪,像燕子的翅膀。

      “是这个净吗?”

      永乐公主抬起头,对着司马净甜甜一笑,甜进人心里,好像吃了蜜一样。

      与此同时,殿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皇祖母!”

      紧接着,一个身着骑装的小女孩噔噔噔地跑进来,满头大汗、面带红晕,扑到太后怀里。

      一见到司马洛,太后忙把她搂进怀里,为她擦汗。

      “怎么这么着急,不去换一身衣裳。”

      永乐公主看见她,也欢欢喜喜地跑到她身边。

      “宜都,你回来啦!”

      她们俩一左一右依偎在太后的怀里,叽叽喳喳地说话,太后的目光柔和,静静地听着。

      司马净站在原地,将这温馨的一幕尽收眼底,不禁有些局促地低下头,更显得形单影只。

      “皇祖母,这是谁啊?”

      司马洛的声音很大,却令司马净更觉得窘迫。

      太后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司马净身上,她淡淡地介绍:“这是博宁县主。”

      司马洛绕着司马净打量了一圈,嘟囔道:“你怎么不抬头看我啊?”

      说完,她霸道地捏住司马净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对视。

      “这样才对嘛,干嘛畏畏缩缩的。”

      迎着司马净的目光,司马洛满意地点点头,嬉皮笑脸地道。

      小孩子下手总是没轻没重,司马净吃痛,眼眶里就冒出了泪花,但还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宜都,你捏疼博宁了。”

      永乐公主跑过来,赶紧把司马洛的手拍掉,严肃地道。

      司马净的眼泪在眼眶里滚动,倔强地不肯掉下去,让人看着就心疼。

      “博宁妹妹,你疼不疼?”永乐公主见状,连忙凑近司马净的脸,小心翼翼地为她吹气。“不痛不痛,我给你吹吹。”

      永乐公主的气息柔柔的,就像一阵安静的春风,清冽温暖。

      司马洛意识到自己下手有点重,懊恼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她就想要拉住司马净的手,想要跟她解释。

      结果她刚刚迈开脚步,司马净就像受惊的兔子,躲在永乐公主身后瑟瑟发抖。

      “你别怕,宜都不是故意的,我替你打回来。”

      说罢,永乐公主上前打了一下司马洛的胳膊,司马洛也配合地做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司马净原本躲在永乐公主后面,见状也壮着胆子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司马洛的胳膊,严肃地道:“以后不准掐我的脸。”

      太后静静地看着三个女孩打闹的画面,原本拘束害羞的司马净反而是最有活力的一个,拉着永乐公主跑得正欢,司马洛在后面追,素日安静的慈宁宫充满了小孩子的尖叫声和笑声。

      “好了,好了,下去换身衣裳歇息吧。”

      三个女孩意犹未尽,但还是听话地跟着嬷嬷下去了。

      司马净和永乐公主躺在一张床上,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一块儿,精神还是很兴奋,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博宁,你会不会想家啊?”

      永乐公主双手枕着脸颊,侧过头问道。

      司马净想了想,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不想家,但是想母妃。”

      家里除了母妃,就剩下父王和后院的一大堆莺莺燕燕,司马净一点都不想念。

      “我也想我的母妃了。”

      司马净这才想起来,永乐公主出生丧母,由陛下亲自抚养长大。

      她蹙眉,思索了半天措辞,却还是不知道要如何安慰永乐公主,只是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不开心的时候,母妃会亲我。”司马净道,“这样子我就会开心起来了。”

      永乐公主展颜,她凑近司马净的脸颊,一双明亮剔透的眼睛映照着她的影子。“博宁,你离家那么远,以后让我保护你。”

      “拉钩!”

      司马净毫不推辞,伸出小拇指,“你要说到做到。”

      永乐公主毫不犹疑,两人拉着小拇指盖了章,静静地看着对方,忽地都笑了出来。

      “以后我有的,都有你的一半。”

      永乐公主的声音仿佛还停留在耳边,司马净的胸口却突然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令她的视线渐渐清晰,洁白的平安扣在司马净眼前微微摇晃。

      ——是季慈音。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好多好多片段,有离家赴京的不安、得知母妃死讯的悲痛、见到弟弟的喜悦,停留在了许多年前的一个午后,她和永乐坐在一块,一起吃荔枝的一个午后。

      摆在案上那一盘晶莹剔透的荔枝果肉,仍然带着饱满的汁水,鲜活地烙印在了司马净的记忆最深处。

      “博宁乖,母妃给你剥荔枝。”

      耳边响起母妃温柔的声音,司马净好像回到了被母妃抱在怀里的孩提之时,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原位,等着母妃给她剥荔枝,然后亲自喂到她嘴边。

      “博宁还想不想吃荔枝啊?”

      多年不曾出现在梦中的母妃出现在眼前,她的面容蒙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但声音却与记忆中无二,“母妃来带你回家吃荔枝了。”

      司马净几欲流泪,她怔怔地唤道:“娘……”

      母妃伸出手,朝她一笑:“走吧,母妃带你回家。”

      司马净就如幼时一般,牵着母妃的手,一起向着明亮的远方走去。

      她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博宁——”

      这声呼唤悲痛,令司马净的心瞬间被针扎了,产生密密麻麻绵延不绝的疼痛,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想要回头看一看。

      “博宁……”

      母妃的呼唤很轻,却又犹如千钧重。

      司马净回头的动作一顿,最终一步一步地走入光芒之中,不再回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司马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