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任务贩售中》鹤出云

15、垂玉城七日1

　　初秋多雨，清晨尤甚。一阵突如其来的绵绵细雨浇冷了晚夏残留的暑气，却没浇灭富商院中的橘红灯盏。

　　天方破晓，玉城内一户富商正在传早膳。流水般的婢女捧着漆红食盒，忙碌地穿梭于廊下。一个年纪看起来就比较小的女孩低垂着脑袋走在最末尾，似乎是在低声啜泣。

　　一阵击鼓声破开层层雾气，回荡在天穹之下。听到这阵鼓声，小女孩捧着食盒的手微微发抖，一个没留神，食盒摔到地上，白色碎瓷片和青瓜酱菜洒落一地。

　　一个穿着比她们都好上不少，还配带着银质首饰的女孩闻声赶来，她抬起手，狠狠抽了小女孩一个耳光，“你这丫头作什么死？这叠酱菜可是老爷点名要吃的，你抓紧去厨房再催一碟来。坏了老爷吃饭的兴致，罚跪都是轻的。”

　　小女孩跪在地上瑟缩着，抬头间，原本蓄在眼眶中的泪水夺目而出，“这位姐姐，昨个夜里我听旁人说北狄蛮人就要打进来了，这是消息真是假？”

　　听到这话，女孩再次上前抽了她一耳光，“你个下贱的婢子听了些流言，慌得连活都不好好干了。不说咱们府上有府兵看家护院，就说咱们老爷，他和蛮人做过生意，说是交情颇深也不为过。我敢打包票，这垂玉城上下没有比咱们贺府更安全的地儿了。你要是担心，就给采买的嬷嬷贴些钱，要她把你放出去，好过成日里担惊受怕，在这里哭天抹泪不是。”

　　女孩领着剩下的人施施然离开了，小女孩坐在地上，一面抹着泪一面收拾着地上的残渣。

　　忽然，一双没见过的黑鞋停在了她面前。她抬头望去，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女子正在冲她微笑。

　　“嗯？便利店又补货了？”小满点开店员发来的消息，惊讶地发现，一些名称前有个雪花小表情的货物竟然从灰色的缺货状态变成了正常的限购一件状态。

　　她拿着手机询问女店员，女店员则直接将她引到了冰柜前，拿出一包带着冷气商品温声介绍：“这些是新到的促销商品，我们一般都定时定量售卖。和别的商品不同，这种商品不会有隐藏内容，也不会出现好评率和热销度的提示。”

　　小满指着包装名称下那个显目的“100”，好奇道：“这是什么？是任务的时限，还是可以获得的会员积分？”

　　“是会员积分。”女店员补充道。

　　看着小满越来越激动的神情，凯文忍不住出声打断，“等一下，等一下，你这次该不会想买这种吧？”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反正这里的商品价格相同，当然要选个性价比高的啦。”小满低头在冰柜中翻找着，随口答道。趁着凯文还没斟酌好婉拒的措辞，小满往他的手中塞进了一个白色包装，上面的“垂玉城七日”五个绿如翡翠的大字十分显眼。

　　她推着凯文前去收银台结账，“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朋友不应该同甘共苦吗？你都来找我组队了那咱们怎么能不选个一样的？走吧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等到那股眩晕感散去，小满睁开眼打量四周。太阳似乎被一片雨云遮蔽，雾蒙蒙地看不清远处的景色。

　　借着园中悬挂的灯笼，小满发觉她似乎身在一处古典园林之中。画廊曲折，草木掩映。错落有致的假山上栽种着她叫不出名字的兰草，如茵绿草与潺潺溪流相映成趣，就像是古代的工笔画一样秀美。偌大的园林中只听得到啾啾鸟鸣，安静得出奇。

　　小满在园林中走了几步，忽然发现了问题：凯文不见了。明明他刚才是和自己一同踏出的门，按照之前几次的规律来说他应该就在自己身侧才对。难道进入的人会分散开，这也是这个商品的特点吗？

　　弹窗再次出现，与以往的任务说明不同，弹窗上只有一句话：在垂玉城中生存七日。她伸手关闭了弹窗，眼前却出现了一行半透明的数字，那行半透明的数字如果全神贯注地盯着，是不会影响日常的行动的。6D23H59M59S，数字还在不断变化，看来这就是任务的七日倒计时了。

　　小满拆开了手中的包装袋，取出里面的两样东西：一身蓝灰色的粗布短打和一锭银子。那身短打由崭新的灰蓝色布料裁制，熨烫得没有一点褶皱。而那一锭银子下面刻着几个带着官印的繁体字，大约是这个垂玉城所属国家的官方流通货币。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马上就要与走出园林的小满撞个正着。小满折步返回，赶忙躲回假山上，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外面。

　　一个小丫鬟模样的女孩被一阵远处传来的鼓声吓得手抖，摔碎了要呈给主人家的食物。其他人忙着上菜匆匆离开，此刻的回廊上只剩下她一人收拾满地狼藉。

　　小满上下打量了一番小丫鬟，掂了掂手中的银子，走出假山站到她面前。

　　小丫鬟看着面前不仅面生，还奇装异服的怪异女人，吓得后仰跌坐在地上。她刚要张嘴喊人，小满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把她的嘴捂住了，“我就找你打听几个问题，你要是乖乖回答，我就给你银子，你要是不配合，我现在就杀了你。听懂了的话就点点头。”

　　小丫鬟睁着朦胧泪眼，轻轻点了下头。

　　小满长舒了一口气：很好，看来语言没有障碍，自己说普通话这里的人也能听明白。她确认过四下无人，将小丫鬟拖到假山后松开了手。

　　小丫鬟腿抖得站不稳，颤颤巍巍地扶住了假山。小满单手握住小丫鬟纤细的脖颈，阴沉的脸又冷下几分，“你姓什么叫什么，在贺府上都做些什么，有什么相熟的人，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全都仔细给我讲一遍。”

　　“我，我，额，奴婢名叫红杏，是厨房打下手的丫头。奴婢才被后娘卖来半月，在府上没什么相熟的人。最近，最近发生的事……这位女侠，不，这位大人，大人您是刚来垂玉城吗？前任太守大人投靠了围城的北狄军队后，这城中一直乱哄哄的，虽然还有些城门校尉值守，但大家都说那些北狄蛮人今日要强行攻城了！”

　　红杏说到这，远处又传来一阵震天撼地的鼓鸣，仿佛是在印证她刚才的话。

　　看红杏嘴一咧又要哭，小满赶忙伸手托起她的脸蛋，“别哭，你住在哪，带我过去。”

　　红杏抹了把眼泪，乖乖地给小满指起了路。早上正是府中繁忙的时候，众人都忙着低头做事，借着雾气和地形的掩护，两人一路有惊无险地进了下人院。

　　一进屋，小满掏出银锭拍在红杏手中，“给我一件你的换洗衣服，你立刻从贺府离开。”

　　手中传来的沉甸甸触感让红杏有些晃神，她悄悄摸索着银锭下的字迹，确认是真的后笑逐颜开。一听小满只要一件她的旧衣裳，她的脸涨得通红，结巴道：“大人赏给奴婢一锭银子，奴婢无以为报，不如我去买身新衣裳给您。”

　　见红杏磨磨蹭蹭地偷眼看自己，小满扶额长叹：早知道自己就一直凶一点了，给什么银锭啊。她想了片刻，正色道：“今天的太阳一出，北狄军队就会攻城。要是不想死，现在立刻出府找个安全的地方藏着。”

　　果然，一听这话，红杏加快了手底下的动作。她找来两套打着补丁的衣裙摊在通铺上，又拿来了一双布鞋。小满拽住了红杏的衣角，“我要你身上这件，快点脱给我。”收了人家的银子哪有不听人家话的道理？红杏飞快地换上一件摊在床上的素色裙子，再次对小满道了声谢后离开了。

　　或许是下人穿的衣裳放量都做得大些的缘故，虽然红杏年纪小身量小，但小满脱去外套后刚好可以穿上她的衣服。她把外套和粗布短打卷成一个实心的卷后塞进塑料包装袋内，小心翼翼地离开了下人房。

　　凭借着之前的记忆，小满在园林中左拐右拐，终于回到了最开始的假山。她将塑料卷塞进假山上的一个洞中，扯来几片树叶遮盖住。

　　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小满做了个深呼吸，仔细地梳理起自己的思路。

　　根据红杏的描述和自己的推测，这次任务的目标应该是“在屠城的环境中存活七天”。

　　正值战乱年代，垂玉城被北狄军队围困多日，无论是守城的军士还是城中的百姓都疲惫不堪，眼下或许就是一举将垂玉城拿下的好时机。等杀红了眼的北狄人进入城中后，最恐怖的环节才刚刚开始。最开始他们杀的肯定会是些主道周围的商贩或平民，所以躲在贺府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贺府也不能久留，等自己搜罗完一波物资后需趁机离开。

　　那两阵鼓声正是攻城的前兆，只怕第三阵鼓声过后，攻城便会正式开始。

　　想清楚了这些，她起身正要去厨房瞧瞧有什么便于携带的食物，路过转角，和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撞了个满怀。

　　那个丫鬟皱着眉打量了一番穿着洗得发白的丫鬟服的小满，旋即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她将手中的食盒重重地放在了小满手上，“这是老爷要的青瓜酱菜，你抓紧送去正厅吧。”

　　小满推辞道：“姐姐，我刚来府中不久，不清楚正厅在哪……”

　　“不清楚你还不会问路吗？真是的，和红杏一样呆。那死丫头跑哪里去了，害得我得替她收拾捅的篓子，要是让我找到她，我非得……”丫鬟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快步离开了，看样子是生怕小满再次缠上她。

　　小满轻啧了一声，端起食盒中的酱菜轻轻嗅了嗅。这不是她喜欢吃的蔬菜，她也没有打包的欲望，干脆送到前厅顺便观察一下事态的发展好了。

　　经过小厮的指点，小满终于找到了正厅。与此同时，天空中传来第三阵鼓鸣，小满勾起唇角，抬脚迈步而入。

　　正厅灯火通明，用膳流程已经进入了尾声。小满垂首跪在地上，将手中的食盒呈过头顶。

　　“厨房的婆子真是不像话，小咸菜怎么才送过来？”一道颇具威仪的女声似乎很是不满，她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道老成的男声响了起来，“算了，最近战事吃紧，有一口餐食就不错了。等到战况略微好些了，咱们搬去中原，想吃些什么也方便不是。”

　　女声继续发飙道：“咱们贺府好歹也是垂玉城的大户，这么叫下头的人怠慢了，传出去指不定要怎么编排咱们呢。”

　　男声闻言，也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好了好了，让底下的人下次注意就是。倒是夫人得注意身体，都双身子的人了还发这么大的脾气，对腹中胎儿不好。”

　　两人开始闲话家常，小满则被一人拉住手臂，半拖半拽着带了出去。

　　等到了廊下，小满抬头一瞧，这不就是掌掴红杏的那个丫鬟吗？熟人啊。

　　“红杏呢？她跑哪去了？怎么是你来送？你们厨房是怎么干活的？让你们拿叠子酱菜来就这么费劲？”丫鬟叉着腰，伸手点着小满的额头，发出一连环追责质问。

　　小满只是一直低头称是，旁的一句也不多说。丫鬟作势就要扇小满的耳光，小满侧着身躲过，站得离她更远了些。

　　丫鬟怒火中烧，抬手又要打小满，忽然，一个小厮急匆匆跑了进来。

　　他一进门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着磕起了头，“老爷，不好了，北狄蛮子们打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