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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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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说过门第不重要,可我也说过,至少要身世清白,沈三姑娘这样的出身,真娶进来,策儿,你想将来别人指着你的脊梁骨说三道四吗?”
“出身又不是自己决定的,难道要因为这个就否定别人吗!我觉得她很好,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别人戳脊梁骨。”
“你别在这儿跟我耍赖,京城里的流言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娘,谣言止于智者,您一向善解人意,想必不会因为几句流言就对一个好好的姑娘恶意揣测。”
“你不用给我带高帽子,那个沈三姑娘先是勾搭昌平侯府公子不成,现在又跟你搅在一起,可见流言未必空穴来风。”
“母亲,纵然你不相信她,难道还不相信我吗。我会是随便被人蒙蔽双眼,分不清好歹的人吗?不瞒母亲,儿子一早便知道,她可能不太符合您的标准,可我仍然向您开口了,母亲,您知道的,儿子从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宁国公夫人知道他主意已定,可还是想要再劝一把:“我不想对那个沈三姑娘妄加评判,纵然我可以不在乎她私生女的身份,可你也要清楚,她是被昌平侯府嫌弃的人,昌平侯公子不要的人,你却要巴巴娶回家,你让国公府的颜面往哪搁!”
“什么时候国公府的颜面要看娶进来的新妇了,建功立业,为国尽忠,这才是国公府立身之本。我那么努力的在沙场在朝堂站稳脚跟,难道还不能求得娶妻时但凭心意吗!”
宁国公夫人知道儿子的心意无可转圜,妥协道:“你好得很,跟我在这儿玩声东击西,学的那点兵法都用来对付你娘亲了。”
赵承策目的达成,神采飞扬的看着母亲,他懂得适可而止便也不再逼迫。
果然,宁国公夫人接着道:“这事儿等你从扬州回来后再说吧,眼下那姑娘正处于风口浪尖,你也不想在她本就不善的处境上雪上加霜吧!”
赵承策点点头。
等到赵承策的伤终于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南巡的时间也到了。
在南巡之前,赵承策同王璟又见了一面。
其实是有点尴尬的。
大概是秋狩还未结束时。
王璟听说他受了伤,急匆匆的赶来探病。
两人闲聊之间不可避免的就提到了沈清嘉。
那时王璟还没有彻底死心,他虽不能跟母亲硬着来,却想尽了办法在母亲面前说沈清嘉的好话,希望能得到母亲的支持,那么这件事情就会有转机。
赵承策狠狠讽刺了他:“你就是以这样的借口,让沈三娘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承受腥风血雨,自己却躲在家里面足不出户吗?”
王璟愣住了,他怔怔的想解释,嘴唇翕动,像条搁浅的鱼,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赵承策没有像以往点到为止,他继续揭示道:“润之,你还不明白吗?你真的觉得你能说服你的母亲对沈三娘改观吗?还是你这样做了,便能良心稍安,不再因自己辜负诺言而歉疚,然后顺理成章将一切的罪愆推给母亲呢。”
“你还不明白吗?你们已经结束了,在沈三娘说出给你三天期限的那一刻起,她就心中明了你不会来。”
王璟失力,跌坐在椅子上,“怀瑾,旁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呀,我没有办法,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办法违拗母亲。”他以手掩面,遮住此刻的颓丧。
“对,我知道,你的一切尊荣和富贵都与母亲脱不开关系,所以你只好做母亲手里的提线木偶,任由她侵蚀自己的意志,并习以为常,甚至忘记了反抗。所以从一开始,你和沈三娘就不可能。”
王璟腐烂化脓却用华美的锦缎遮盖的创口,一朝被曝露在人前。他恍惚,顿悟,甚至有一种自虐似的快感。
赵承策看着面前的好友,心中说不出的难过。
他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对自己教导严格,亲自上手教自己弓马骑射不说,还特地延请了名师,压着赵承策好生读了几年书。
赵承策很争气,小小年纪就在一众勋贵圈里有了声名,把一众整日里斗鸡走狗,变着法儿的惹祸闹事的同龄人比的越发不成样子。他声名斐然,光芒万丈,却永远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时的赵承策很傲气,察觉到圈子里的同辈对自己隐隐的排斥后,他嗤之以鼻,索性主动远离了这个圈层。
他把自己的独来独往,视为自己主动的选择,他觉得自己不需要朋友。
可半大的孩子,谁会不喜欢热闹呢。可他只能用沉默寡言去掩饰他不被接纳的事实,用更加特立独行的姿态为自己自尊做盔甲。
无人知道,在隐秘的角落里,他的得意和忧伤,无处分享,只能堆积在自己心里独自消化。他像一只隐匿在林间的小兽,没有同类,受伤了也只能躲在角落默默舔拭伤口。
直到某一天,他遇见了王璟。
这个人,宽厚包容,不介意他虚张声势的冷漠,是他这十几年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可此时自己不得不伤害他:“润之,其实我没资格对你说这些。因为我并不是盼着你能正视这些弱点,我只是希望你看清这些之后能够放弃沈清嘉。
因为我喜欢她!”
赵承策如释重负。
王璟则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此前的悲伤凝固在脸上,眼底某隐隐升起怒火。“你什么意思,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啊!你一早就知道我喜欢他,我关于她所有的心事都巴巴的跑来说给你听,你落井下石也就算了,如今还明目张胆的告诉我,你要把她抢走?”
王璟愤怒的攥紧了拳头,一拳挥在赵承策脸上。
赵承策没有躲,这一拳正打在嘴角,赵承策被打得侧过脸去,动作牵动了赵承策肩膀上的伤口,他咬着牙没发出声,可还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到底是多年的兄弟,这一拳下去,王璟的怒火被拦腰截断。见赵承策这副样子心里第一反应是,怀瑾身上还有伤。他做势要再打,终于没能下得了手。他悻悻放下拳头,觉得了无意趣。
赵承策十分感念,真心实意道了句:“对不起。”
王璟背过身去,失去理智的咆哮:“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赵承策,是我看错了你!”
说完,便要要扬长而去。
赵承策一把摁住他的肩膀,“我同你说对不起,并不是因为我抢走了沈三娘。而是我应该早在你一次次描述对她的心意时,就直白告诉你,那样好的姑娘,我也喜欢。”
“沈三娘不是个物件,不存在抢不抢之说,你曾经的确有机会的,只是你没有抓住,这不能怪我。”
王璟回过身,一把挥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讥讽的笑了笑,转头离去。
那天不欢而散,原本赵承策以为,今后王璟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不料如今他还是来了。
赵承策笑了笑,唤道:“润之。”
王璟扫视了他一眼,见他又生龙活虎的样子,虽倔强的不肯承认,心里却还是松了口气。
赵承策在心里揣度了他的来意,知道眼下二人关系脆弱,经不起别的试探了,索性直接道出疑惑:“你找我有事?”
王璟缄默了片刻,低下头去,“那天同你吵完架之后,我很认真的想过了,那之后,我去见了沈姑娘。”
赵承策把目光投向他,克制的露出好奇之色。
王璟轻吁一口气:“你看,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才能平平,胸无大志……”王璟苦笑一下,无奈地耸了耸肩,“沈姑娘真跟着我才是委屈她。”
赵承策心里也不是滋味,偏偏在这件事上他实在不能出言安抚。
好在王璟早已经释然,他问:“怀瑾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当然。”赵承策斩钉截铁。
“帮我一个忙,”王璟神色肃然,“我倚仗着昌平侯府活了这么多年,平生第一次很想靠自己去做点什么。我知道,你曾经化名去北疆的驻所呆过,我也想过去。”
赵承策愣住了,“润之,你本性温和,不喜杀伐,何必勉强自己去战场。”
“我好歹也是勋爵人家的儿子,好歹自幼被逼着学了些拳脚功夫,不想窝窝囊囊一辈子听母亲摆布。子承父业,这不是我最好的选择吗?还是,你瞧不起我,觉得我注定就做不出一番事业来。”王璟是笑着问的,显然,笃定了赵承策会帮自己。
赵承策沉默良久。
王璟再次出言催促,“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难得我愿意逼自己一把,你可千万别拆我的台。”
赵承策由己及人,如果一个人一辈子装睡也就罢了,若是有一天忽然被人点醒,便再也不能忍受从前蒙昧的日子了。
他点点头,如果这是王璟心中所想,他愿意做第一个支持的人。
王璟容光焕发,大笑三声。似乎要把往昔淤积于胸的闷气全都发泄出来。
临走时,他停在门槛出,良久,转过身来:“怀瑾,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千万不要让她再经历一次,因我而造成的那种难堪。”
赵承策郑重承诺,“我会的。”
王璟笑了笑,满意的走了。
赵承策送走王璟,他由衷希望这个好友能有不一样的人生。
随后,赵承策下意思将目光投向南方,千里之外的扬州,不知又搅动了何等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