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春来》说来

4、第 4 章

　　夕阳逐渐被黑墨浸染。地上的光，像是数不胜数的太阳。

　　A市地段最为繁华的别墅区里，欢声笑语永不停歇。
　　杯觥交错，算计都藏在最深的阴影里。

　　一辆黑色埃尔法停在占地面积最大的庄园门口。

　　大厅里西装革履、锦衣华服的来宾听见动静，纷纷偏头望来。

　　车门被推开，沈卓下车后，却一反常态地候在一旁。

　　紧接着，从车里探出一张陌生却明媚秾艳的脸。

　　黛眉细长，眼尾上挑，鼻尖挺翘，红唇似笑非笑。

　　浓密的黑发被烫成大波浪，全部搭在右肩上，露出来的左耳耳垂上戴着一只流苏银耳饰。
　　一直垂到了肩颈处，反射出粼粼的光。

　　身着挂脖深绿色长裙，光洁的后背裸露出来，腰间掐起的褶皱很好地将她的身材修饰了出来。
　　行走之间，绸缎流光。

　　简单的露趾高跟鞋恰到好处，不喧宾夺主。

　　嘈杂的大厅安静了一两秒。
　　直到两位同样身着西服的人走上前去。

　　“沈总，这就是贵家千金吧。”其中一位打趣道：“我说怎么平时捂得这么紧，今日一见，换做是我，也要藏好了！”

　　另一位附和地笑：“沈总，不打算给我们介绍介绍？”

　　沈卓微笑道：“昭昭，这两位分别是林总和杨总，你叫他们林叔叔和杨叔叔就好。”

　　“这位是我的女儿，沈昭兮。”

　　沈昭兮颔首：“林叔叔好，杨叔叔好。”

　　林总连连点头：“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好名字啊！”

　　“沈总好文采。”
　　杨总举起酒杯，与沈卓刚从佣人手里接过的酒杯轻轻碰了碰。

　　是金碧辉煌的声音。

　　沈卓小酌了一口红酒，拍了拍沈昭兮的肩，对着两位老总道：“昭昭第一次来参加宴会，我怕她紧张，让她去找同龄的朋友了。”

　　“应该的应该的。”

　　“叮”。
　　酒杯又一次撞响。
　　这样的声音，遍布大厅每一个角落。

　　沈昭兮在人群里踱步。

　　为了参加晚会时更加从容，她提前把来客的资料都翻阅了一遍。大厅里没有哪张脸是陌生的，但也几乎没有人和晏云舟有关系，所以沈昭兮并不准备前去搭讪。

　　而因为方才的举动，大家都已熟知她的来历，尽管有些纨绔二代蠢蠢欲动，但碍于沈家的地位实力，不得不按捺。

　　沈昭兮眼尖，硬是在人堆里找到了程烨——
　　他正在和几个好友交谈玩乐。

　　沈昭兮从佣人手里取了一杯新倒的红酒，施施然走上前去。

　　面对沈昭兮的林家公子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的意图，手肘推了推周围人，示意他们往后看去。

　　程烨也跟着望来。

　　作为联蝉A大三届校花的学神，沈昭兮的照片早已被传过不知道多少遍，就算程烨没有刻意寻找，也不知不觉阅览过多次。

　　他一眼就认出了来者。

　　但哪怕见过照片，此刻仍然因对方盛装的打扮愣了神。

　　“各位好，我是沈昭兮。”沈昭兮微微一笑。

　　“我找程烨有要事商谈。”她的目光落在穿着粉色西装的少年身上，询问道：“请问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程烨猛地收回思绪，瞥见几位朋友揶揄的眼神，心下警铃大作：“别乱想！”

　　晏哥的异常举动他都还记着呢！

　　而且校花怎么可能看的上自己！

　　警告完，迎着沈昭兮的目光，他点点头：“可以。”

　　两个人来到一处露台，远离人群，又能将大厅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校......沈昭兮学姐。”程烨匆忙改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昭兮眉心微颦，神色是显而易见的忧愁：“我听说学弟长得帅，又最是热情助人，校园论坛上见过你的人没有不好的话。我最近遇到了一件特别棘手的事，不知道学弟能不能帮帮我？”

　　程烨被三言两语夸得有些飘飘然，不过从小的成长环境让他还保持着几分理智：“学姐你先说一说是什么困难，要是我能帮的上忙，一定会的！”

　　沈昭兮叹了口气，一副被困扰许久的模样：“想来学弟也听说过不少关于我的传闻，忌惮的和幸灾乐祸的人不少。但我又刚好遇到了一个难题，已经被绊住很久了。”

　　“水平近半年都没有过增长，要是迟迟得不到解决，我不敢想那些人会怎么看我。”她话题一转，眼里绽放出希望的光芒：“但是我前几天在咖啡厅遇到了你的朋友，他让我产生了灵感，我邀请他做我的模特，可是他拒绝了......”

　　“所以，我想让学弟你帮忙引见一下。”

　　话落，程烨却丝毫没有她预料中的吃惊，反而隐隐透露出几分欣喜。

　　“学姐，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沈昭兮点点头：“我后来去打听过，他叫晏云舟。”

　　程烨的嘴角终于克制不住地和太阳肩并肩，笑得像是地主家的傻大儿：“学姐你早说是晏哥啊，我现在——”

　　倏地。
　　大厅上辉煌亮堂的水晶灯熄灭了。
　　四周一片漆黑。

　　紧接着，二楼的灯光从远至近亮起。

　　随着灯光的脚步，一位身着大红色晚礼服的少女逐渐走近。

　　显而易见，她就是这场晚会的主角——晏梓蓉。

　　沈昭兮悄悄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不多不少，正好七点半。

　　来参加人家的成人礼，当然要给足场面，更何况晏家在A市，甚至于全国都是顶级世家。

　　沈昭兮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商量私事了。
　　只安安静静地等待所有活动结束。

　　等大厅重新嘈杂起来，她看向程烨，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倒是一脸喜出望外道：“学姐，我带你去找梓蓉！”

　　他说完话就一个劲地往前走，沈昭兮虽不解，但不得不跟在后面。

　　到的时候晏梓蓉正应付完上一波来宾，偏头瞥见程烨身后的陌生面孔，她淡淡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沈家千金了吧。”

　　大厅里遍布晏家的佣人，对方会得知自己的身份，沈昭兮也并不意外，微微颔首：“晏小姐你好。”

　　“梓蓉！”程烨急急忙忙道：“她就是我前几天跟你说的我们学校的校花！”

　　晏梓蓉神色一凝，横眉瞪了程烨一眼，才向沈昭兮解释道：“抱歉，沈小姐，我表哥他从小就被家里宠坏了，刚刚多有得罪。”

　　“没关系。”
　　沈昭兮可没错过晏梓蓉眼里刚刚一闪而过的惊喜。

　　“不知道学弟着急地拉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程烨刚一开口，晏梓蓉就抢先打断道：“沈小姐，是这样的，可能你不知道，我家里其实还有一个堂哥。”

　　我可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沈昭兮心说。

　　而她也确实没表露出任何类似惊讶的情绪。

　　晏梓蓉注意到这个情况，有些不可思议道：“......你难道知道？”

　　沈昭兮正欲承认——

　　“让我来说！”程烨抢着插嘴道：“事情是这样的！”

　　他把自己前几天给晏梓蓉分享的有关晏云舟在咖啡厅经历的故事，以及沈昭兮刚才对自己说的话全部又重述了一遍。

　　如果说初次知晓沈昭兮身份时，晏梓蓉的喜悦还能掩饰，但现在哪怕是个人，都能轻易看出晏梓蓉的激动了。

　　沈昭兮心知对方此时此刻比自己更着急，忍耐着没开口。

　　“事情是这样的，沈小姐。”晏梓蓉率先道：“我堂哥其实小时候的经历并不太好，造就了现在为人的冷漠态度。”

　　“哪怕后来回到晏家，我爸妈对他补偿甚多，他也始终对周围的人和事没什么留恋。只是惦记着我爸妈对他的付出，他一直按捺着内心的负面情绪，才使得现在看上去还算正常。”

　　“但是紧绷的弦总有一天是要断的。”她眉眼低垂，睫毛的阴影落在眼底，看上去颇为此难受：“我们都很担心......”

　　未尽之言，听者皆知。

　　沈昭兮静静地注视着手里的高脚杯。紫红色的液体在玻璃杯壁游荡，寻找下一个着陆点。

　　似乎是担心沈昭兮被吓到，程烨出声辩解道：“其实晏哥他人很好的！”

　　“我小时候聚会的时候被打雷吓到，当时家里又没有大人，是晏哥给我讲睡前故事，哄我睡觉的！”

　　沈昭兮眉梢微挑。

　　他讲睡前故事的样子......还真是难以想象......

　　晏梓蓉意味深长地瞟了程烨一眼，最后表明自己的意见，面露诚恳：“堂哥他对待生人从来不留情面，但是他那天却接受了你给的卡片。我在想，你会不会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所以如果沈小姐愿意的话，能不能帮一帮我们？就当晏家欠你一个人情。”

　　沈昭兮没有立即回话。

　　这个请求她当然是要答应的。每一个接近晏云舟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只是......

　　她也没想到对方会接过名片，毕竟这张名片跟着自己跑遍了五湖四海，看着就皱皱巴巴，配不上对方的档次。

　　更没想到，对面的人会把这种举动理解为好感......

　　眼见沈昭兮迟迟没有反应，晏梓蓉有些沉不住气了：“沈小姐，你可以放心，不管事情是否成功，晏家都绝对不会迁怒于你的。”

　　“只要你愿意答应，晏家就可以付出一部分回报。如果你不够放心，我们还可以签订合约。”

　　这份承诺，对于商人来说，算是非常亏本的了。

　　沈昭兮也惊讶于对方如此大的让步。

　　不过她也没有急着答应：“晏小姐，你也知道，我找晏云舟先生是为了请他当我的模特......”

　　晏梓蓉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解释道：“我们不会干涉你的行动，只要堂哥他答应了你的请求，你可以随意，甚至如果你需要在一些不那么私人的时间接近他，我也可以尝试帮助你。”

　　“不过这仅限于我个人。”

　　希望堂哥不要生气。她默默补充道。

　　这份条约对沈昭兮已经足够有利，她也不再犹豫，伸出右手，笑道：“合作愉快。”

　　晏梓蓉喜上眉梢，也不再掩藏自己上扬的嘴角，回握住沈昭兮的手：“合作愉快！”

　　程烨则更加心花怒放。要不是晏梓蓉牢牢压制住他，沈昭兮估计她们的合作可能下一秒就会被昭告天下。

　　一项秘密行动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