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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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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都统领的指挥下,难民队伍缓慢进入城池。
陆揽月跟在队伍末尾,也一起穿过了高大深邃的城门通道。
刚刚在外面远远看着,只是觉得城门很恢弘,如今身处其中陆揽月才更深切地感受到那种震撼。
城门有两三层楼高,十来米深,渺小的她站在里面,感觉被它整个包围,城门的墙壁离她很远又好像很近,仿佛下一刻就要向她挤压而来,这种压迫感让她连忙收回目光。
不再盯着城门看之后,压迫感就小了很多,陆揽月也能注意到别的事情了。
城门两侧大概是城内的守军,手握长矛笔直地站在通道两侧,沉默地注视着这队人的进入。这些守军基本都是男子,各个高大威猛,神情坚毅,自有一种肃杀之气。
古代女尊的世界,居然不是女子占领所有岗位?
陆揽月的思绪在看过的小说和眼前的景象之间跳跃,觉得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她没接触到、也还想象不到的。
如果安定下来之后能读书学习就好了,知识太宝贵了,像她现在想知道的这些,难以直接向人询问,自己能学习的话就能自主了解了。
这座城对难民收留的流程好熟悉,会不会也有相关的措施辅助他们留下来自立呢?
陆揽月脑中活跃,面上保持沉默,顺着守军的引导,跟随难民队伍一路到了一片低矮简陋的稻草屋中。
刚刚城门外那个都统领在队伍顺利到达稻草屋群之后就离开了,现在主持队伍的是一位男子,看衣服的繁复程度,职位应该在普通守军之上,但应该也不会高太多。
男子吩咐让所有难民将物品先放在周围,过来听他安排。
队伍中的众人自然无有不从,都规规矩矩地围拢过来,看向站在空地高台上的男人。
男子的声音非常洪亮,口齿清晰且非常有条理,时不时对照手中的书册,一条条向这队人马说明城中的规定。
“在守军登记完身份信息前,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开此地,违背者将被驱逐出城。”
“携带的物品均要通过后方最大的稻草屋里守军的检查才能带离。”
“身体不适,或年老年幼无法独立的,到红布处的桌子登记。”
“……所有人登记完成之后都要去清洗干净自己……”
所有听到的人无不欢欣鼓舞,面带笑容。
他们不怕规矩多,规矩多了,限制多了,他们得到的保障才更多。
就连混在队尾的陆揽月也没能从这些规定里挑出什么大漏洞来。
城门口的疫病检查,稍后的登记和随身物品检查,硬性规定的洗漱,把难民可能带来的威胁降到了最低。
登记的时候甚至会考虑到可能有人无法依靠自己的劳动力活下去,还分开登记,显然从这一步就开始规划这群人的去处了。
陆揽月当然是无法自立的孩童啦,听完解说之后她就按要求去守军提到的红布桌子处登记。
这红布桌子安排在一个只有三面墙的小房子里,陆揽月觉得这更像个格子间。
这个登记处没有人排队。
想来也是,难民也不知道从哪里出发的,但看他们的鞋子和装扮,显然已经走了很久很远,身体不好或无依无靠的,恐怕早就倒下了。
陆揽月这个最后两里地加入的孩童反而成了唯一一个无法自立的:她没有父母家人可以依靠,自己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做一些什么活计。
若不是她濒死的时候有了些奇遇,她甚至不能活着走出大山。但一个月的大山生涯只是重点培养了她的脚力,为她独立生活雪上加霜的是,她自从死里逃生之后就再也没能开口说话。
这不太影响,却也有点影响。
此处登记的却是个稚嫩的小姑娘,眼神灵动,见到陆揽月过来,眼前一亮,开口就是,“是你!我知道你!”
明明曲向风已经不在身边,也跟她分开了一个多月,他也不住这里,陆揽月听到这句话却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神不错地盯着这个小娘子,脚下已经开始后退。
小姑娘大概是经验和眼力都不太足,竟然没有看出来陆揽月对她这句话的应激,语气轻快地就接着说下去了,“陈姐姐跟我说了,你好像中了毒,说不出话了。那我简单问几个问题,你点头摇头回答我就好啦。”
她把书册打开来,脑袋微微朝她偏了偏,显出些可爱来,“你这个年纪,没有家人的话大概率是要进慈育院的,院里会负责你的生活,你不要怕。”
原来是因为刚刚那个陈医者看出来她中毒了,提前跟登记的打过招呼了啊。
陆揽月心下稍松,从刚刚的应激状态脱离出来,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她没挨对方太近。她身上的气味可不好闻,还是离远点,给对方一点呼吸的空间。
见陆揽月乖乖巧巧地站在不远处,小姑娘心下觉得她很可爱,也不强求人家挨近自己,开始了她的例行登记提问。
“还记得自己家原本住在哪里吗?“
当然不记得啦。陆揽月飞速摇摇头。
“你家中长辈是都不在了吗?”
陆揽月点点头。有没有的,不影响现在没有。
“你今年几岁了?”
陆揽月脑子中飞速地思考了一瞬,迟疑着比出一个三。毕竟一岁左右就在外面乱跑,好像很可疑啊。
小姑娘看到她的手势,往册子上又添了几笔,继续询问。
“自己可以洗澡吃饭吗?”
肯定的点头。
“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阿这,这让她一个哑巴文盲怎么回复,想了想,她比了个六。
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问得有点傻了,于是就说,“那我先给你登记一个小名小六吧,等你上了学之后会写字了就可以改了。”
陆揽月自然是点头应下。
简单的几个问题之后,陆揽月就获得了一个临时的身份牌木牌和一套非常简约的麻布衣裳,连腰带都是麻绳的那种简约款。
陆揽月拿到衣服,还没说什么,对面的小姑娘倒是叭叭叭地迅速开始交代接下来的事情。
“等等你去那边那个挂着绿色布的——就是像树叶一样的颜色的——草屋里面洗澡。从头到脚都要洗干净哦。水是足够的,尽管洗。
洗完可以去那个房子里吃饭,晚上睡的地方会有其他人教给你的。你就听他们安排就行。”
“我听到我的长官在叫我了,我要去找她了,回见了小弟弟!”
安顿好医署陈姐姐特别提了一句的可怜的“被毒哑的男孩”,小姑娘带着完成任务的轻快就要飞奔去找长官。
嗯,嗯?
不对,什么小弟弟!陆揽月裂开了,顾不得什么保持距离不要让她没有呼吸的空间,一把抓住即将飞奔出登记处的小姑娘的裙摆——别的地方太高了抓不到。
我不是男孩,我是女孩!
陆揽月急切地想表示这个意思,但她一开不了口二不会写字,最后只能迎着小姑娘困惑的目光,匆匆忙忙点了点自己,又摆了摆手,再指了指准备过来接替小姑娘的少年,再点点自己,点点小姑娘,疯狂点头。
我跟你一样,是女孩呀!
吃过曲向风的暗亏,她不觉得在这个世界女扮男装是什么好事,只想赶紧纠正这个误会。
小姑娘先是困惑一瞬,随后恍然大悟,也不介意陆揽月身上不算干净,牵起她的小手,拍拍,安慰她,“不要怕,这里的人都超好的,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你能吃饱穿暖。”
见陆揽月还不愿意放手,她想了想,从钱包里不舍地摸出五个铜板来,塞进那双仍带有伤愈痕迹且略显粗糙的小手。
“这个给你,可以在街上买十个馒头!不用担心奥!”
陆揽月被迫两手捧住了五枚仍带着体温的铜板,没手再去牵小姑娘的裙子了,她顺利脱离,风一样跑了,还先卷去来接替的少年那,然后才去了另一个方向。
少年受了她的叮嘱,过来温和地询问陆揽月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陆揽月能怎么办,她既说不出话,也不能把裙子一撩给他看看,只能摇了摇头,把铜板递给他,然后指了指小姑娘离开的方向。
看得出来她很珍惜这些铜板,当然要物归原主。
少年似乎跟小姑娘很熟悉,陆揽月把钱还给他他就收了,温和地保证自己会把钱给回刚刚那个小姑娘,随后又从自己的腰带里摸出来五个铜板。
“虽然你现在不太用得上,但刚刚她跟我说你有点害怕,这个留着买吃的吧,我不像她那样缺钱,不用再还给我了。”
“这点铜板她摸了很久,应该有感情了,就当我跟你换换。”
陆揽月没再推辞,收下了。
看这少年衣着确实不像是缺铜板的,他连钱袋都绣着金线,还不如先记下,以后有能力再回报一二。
事情解决,少年就去接替登记工作了,陆揽月把铜板放进衣裳唯一完好的内衬里,感受着他们的热心,迈着坚定的步伐就去了清洗的地方。
守门的卫军看过身份牌就登记放人,陆揽月进入到了洗漱间内部。
如果说规则是很接近成熟的现代社会,那么洗漱间就更接近未完全现代化的农村。这种相似让陆揽月感到亲切。
此外,陆揽月在陆家时洗澡还要烧水装水,这里竟然有水龙头和花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