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闻栀子香》左蘩

60、倘若我能保你不死呢

　　小顺子连滚带爬回到安喜宫时，天边的晚霞已经褪下去大半，沈桉刚用好晚膳，挺了个大肚子正开怀地与青云讨论皇上今日是何等英姿。
　　门口的人浑身湿漉漉臭烘烘，脸色黑得像是被人泼了油墨，小顺子真想跑上前去抱住沈桉的大腿哭诉今天的遭遇，自己为主子卖命，她倒好，在这儿跟个没事人一样。
　　“小顺子？怎得才回来？”沈桉终于是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人，她好奇地走过去瞧，可还没靠近就被逼退。
　　“你这是去哪儿了？被人丢进恭桶了？”
　　此人身上有一股浓重的臭味，衣服上还有片片污渍，可不就是被人丢进了恭桶么？小顺子声音委屈：“才不是，娘娘可不知，奴才今日差点小命都没了。奴才听您的前去打探情报，没成想形势竟如此危急，那虞侯将军以为奴才是奸细要杀了奴才，吴公公认出奴才后又说要惩罚奴才。结果就是奴才戴罪立功救下皇上，在草垛后还趴在了牛粪上..."
　　沈桉憋笑憋得肚子痛，原来谢喃说的是真的，他还真以为小顺子是自己派去救援的。
　　自己本来就想看看情况如何，之后再让小顺子回宫摇人，这小子倒是上赶着去。沈桉故作严肃道：“这件事，是本宫欠考虑了，你平时在本宫身边伺候也算今尽心尽力，是本宫差点害了你，这个月安喜宫的杂物活儿，你就少干一半吧！”
　　“娘娘！”青云急了，他倒是轻松，那活儿不全到自己身上来了？
　　“你不要多嘴。”沈桉给青云使了个眼色：“有本事你也能像小顺子这样救皇上于危难之中本宫就直接放你出宫去。“
　　读懂沈桉眼神中的意思，青云撇撇嘴：”奴婢不敢，奴婢不出宫，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娘娘。”
　　没办法，自家的小姐只能自己宠。
　　沈桉笑眯眯地看小顺子问道：”小顺子，本宫多问几句。本宫听说今日格斗很是凶险，那皇上和那...江诚用的都是什么武器呀？”
　　小顺子想了想，道：“这皇上嘛，用的是前几天刚收的生辰礼，剑，这剑不一般，没有剑鞘。那江诚嘛...用的好像是一把双刃刀，刀刃上萃了剧毒，手段阴毒至极..."
　　”那皇上可有受伤？“沈桉迫不及待地打断。
　　小顺子摇摇头道：”据奴才所知是没有的，皇上这几年虽然疏于操练，可基本功夫都是在的，那江诚武功高强也没能伤着皇上半分，回来后太医院还专门查看过。”
　　沈桉就知道。
　　抱着杀人的决心刀口怎么可能那么浅，刀刃上有剧毒，皮肤却没有溃烂，好你个谢喃敢骗老娘，沈桉将指关节摁得咔咔响。
　　她就要让狗皇帝知道知道什么人比他的仇敌更可怕。
　　小顺子吓得不轻，还以为是自己言语哪里不妥当激怒了沈桉，慌忙跪下谢罪：“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啊！”
　　“那你就再帮本宫办一件事情吧。”沈桉放下手：”辛苦你跑一趟顾嫔那儿，就说...本宫有事找她。”
　　小顺子身子一抖。
　　让他去顾婉那里，还不如今天烂在吴公公手下。

　　顾婉听见这个“邀请”很是惊讶，沈桉与自己要么老死不相往来要么见面就掐，上次小路上的耻辱她还没忘呢。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身体却很诚实地走去安喜宫。
　　没办法，谁叫沈桉的阶层比她高呢，好一个不敢不从身不由己。

　　贵妃的心事谁敢猜测，江诚已被捉拿，现在置身地牢酷刑在身必定是爽到天际，如果浑水摸鱼顺道把顾婉也除掉送这对小夫妻一起上路岂不美哉？
　　沈桉很少主动做这样的坏事，可人都是利己主义的，她需要为自己和谢喃的未来考虑，她需要回到原来的地方。来到这个皇宫是比自己重生奇葩更加一等的事，怎么过来的，要怎么回去，这是最主要的两个问题。沈桉等啊等啊，月亮升到树梢上又落下去，顾婉还是没来。
　　“青云，顾嫔人呢？”在忍不住打了第五个哈欠后她忍不住问道。
　　“这...小顺子确实已经把话带到人也回来了，说顾嫔答应了您。”青云道：“莫不是突然有事来不了了？”
　　“日的。”沈桉最讨厌别人放自己鸽子，就算是讨厌的人也不行！她再也不会主动约顾婉，下次有事就直接去她儿也不会差人知会！
　　人坏，道德感也坏。
　　但实际上，顾婉那边并非有意不来，这次是真的除了乌龙。宫里谁人不知顾嫔喜爱养鸟逗雀儿，她刚要出门，底下 的婢子匆忙告知顾婉最稀罕的一只鹦鹉被猫叼走了，她大发雷霆发誓要找出那只猫，自然也没了赴约的心思。
　　从女人那边下不了手，就从男人那边下手，沈桉想。

　　安喜宫的赏赐从未断过，问起来就是小顺子救主心切都是沈贵妃教导有方，精致的珠宝首饰，暖和的皮子，漂亮的衣裙，沈桉挑花了眼。
　　烈烈冬日，女孩穿了一身嫩粉色大摇大摆地走进乾清宫大门。
　　“咦？谢喃人不在？”沈桉的手被青云紧紧抓着，这丫头说死都不肯她出门，可不出门计划如何进行？她只有从谢喃那里拿到令牌才能去地牢。
　　那青云肯定是不知道沈桉今天“散步”的地方是地牢，女孩要找个机会将人支开。
　　谢喃不在，天助我也，按理说令牌这种重要的东西是要随身携带，可皇上今日出奇地马大哈，沈桉在桌上一角轻松找到捏在手里，令牌凉凉的，沈桉却很兴奋。
　　青云还在环视乾清宫的内部结构，没有注意到主子往衣服里放了什么，沈桉看着她出神的样子有些感慨万千。青云说从小就是在府里跟着自己，不知道同一时期的沈桉对她是什么样，但她能看出青云其实很喜欢建筑设计，类似于土木工程那一类。
　　这样的好苗子放在现代不是985也是211 ，未来市场的人才在古代却只能做个小小婢女。
　　”青云，本宫冷了，你回去帮本宫拿件衣服，外头雪大，本宫在这儿等你。”
　　青云一听沈桉冷，便马不停蹄地跑回去拿衣服。
　　还是很好骗的，沈桉想着，大跨步走出乾清宫。油纸伞被青云拿走，她一个人漫步在大雪中，衣服已经很厚了，所以不觉冷，地牢的方向也不远，沈桉有一种今天的决定是对的的感觉。
　　门口的侍卫认得沈桉，身怀六甲的孕妇要进地牢换谁都是要劝阻一番的，可他们看见沈桉手上的令牌，只能无奈放行。
　　地牢内环境恶劣，臭气熏天，蟑螂老鼠满地爬。一格一格的栅栏隔开死刑犯，他们在里面痛苦嚎叫，有些还伸出手来抓沈桉的衣服嘴里不停喊冤。
　　一个女孩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怎么会不害怕，但她强撑着拉出犯人手中的衣角继续坚定地向前走。
　　终于，在地牢的尽头，她看见了江诚。
　　江诚穿着白色囚衣，不过已经被污血染黑了，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手上脚上的指甲全被拔光，皮肉翻起。
　　沈桉自怀孕以来第一次有了反胃的感觉，她生理性干呕一下，响声惊动了昏迷中的男人。江诚缓缓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沈桉眼中先是惊讶，然后是迷惘，最后是憎恶愤怒。
　　“你...果然在这儿..."他的声音变得很难听，不过沈桉还是震了一下。
　　”你果然有记忆。”
　　“我当然有..."视线下滑，江诚的视线落在女孩隆起的肚子上：”你怀孕了...？谢喃的种..."
　　沈桉用手托住肚子，往后退了一步。
　　”没想到都到这儿了你们还有心思翻云覆雨...低估谢喃了..."江诚笑着，声音刺耳：“他的种和他一样，都该死！”
　　男人还有力气一阵暴动，手脚上的铁链发出巨响，引来旁边巡逻的人。见到是沈桉站在江诚面前，他拿起铁棍冲到十字架前给人来了一下。
　　江诚头上被砸开一个血洞，但是没晕。
　　恶魔的生命力都很顽强。
　　“娘娘！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身怀六甲的女孩将所有人闹得不安生：“您现在保重身子重要，快请回吧！”那巡逻的人既不敢碰沈桉也不敢多说话，这可是皇上的心尖尖儿眼珠子宝贝疙瘩，来地牢这种地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娘娘，您..."
　　”你能不能走开？我事情还没问完。”
　　青云似的，罗里吧嗦。
　　巡逻的人识趣退下，转头便“擅离职守”跑去禀告谢喃。
　　沈桉这边还在与江诚做着斗争，男人死死看着她，血流了一脸。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和你有关！”沈桉不愿再装，她恶狠狠道：“这一切怕不是你精心策划的局。”
　　江诚一手拉住铁链死死向外扯，似乎想减轻□□上的痛苦。
　　“你...想多了...沈桉，我们都是局中人，何必呢。”
　　都是局中人？他不是策划这场闹剧的幕后主使？那为什么江诚会有记忆？
　　”不是你策划的，那你为什么会有记忆？”沈桉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一个将死之人..."江诚脸上带着善意的微笑。沈桉思考了一会儿，道：“倘若我能保你不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