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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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了柜姐，纪清宁循着记忆找到纪父的病房。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Chanel这身当季新款穿在她身上极为合适，纪清宁此刻宛如一个误入的财阀大小姐。
一路上纪清宁的回头率高达百分之三百，偷偷看她的人比看大花猫时的还多。仿佛世界是黑白的，而她是亮眼的彩色。
被围观注视的次数太多，纪清宁如今已能镇定自若地走过去。
来到普通病房门前，房门虚掩着，纪清宁正准备轻轻敲门，就听到门内咄咄逼人的吵架声：“是不是你摔碎了我的杯子？你就说是不是！”
“可是……”
“大家刚才都看到了，你也承认了是你摔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但你不能……”
口角之争常见，但让纪清宁在意的是，那个两次被打断、无力反驳的声音，和纪父的声音很像。
纪清宁拧眉，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
普通病房内不过十多平米，挤挤攘攘摆了六张病床、陪护床以及许多生活杂物，人行走起来也挤挤攘攘。
此时靠墙相邻的两张病床之间，狭小的过道里挤了三个人和一张轮椅。
两个中年男女咄咄逼人地看着轮椅上的纪父，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姿态。
其他病床的患者和家属也看向那个方向，没有出声，全在看热闹。
护工只是小时工，把纪父推回病房后就走了，此时只有纪父一人支撑，他推动轮椅，想后退避开，却被中年男人一把摁住。
“这是我儿子从国外带回来的纪念品，都摔成碎片了，我老婆血压高，不跟你吵了，一口价1000！”
“这也太贵了吧！”旁边一位阿姨替纪父说了一句，“只是一个白瓷杯，难道杯子还镶了金？”
中年女人不客气地看向那位阿姨：“这么急着替他说话？你们两个看对眼了？”
阿姨气恼：“你胡说什么！”
纪父连忙回头，看向那位阿姨：“谢谢你帮我说话，我、我自己处理就好了。”
“不就是1000吗，我给你。”纪父抿了抿干涩的唇，虚脱一样抹掉额头上的汗。明明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却像耗尽了所有精力，让他显得更加憔悴。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们不能污蔑别人，也不要再提。”
中年男人：“什么时候给完，我们就翻篇。”
“好好。”纪父加快动作，手微颤着掏出手机，他要在纪清宁来之前处理好，不想让她再操心这些细碎的事情。
“爸！别给他们！”纪清宁看到这一幕瞳孔放大，像个穿着战袍的勇士，挡在两个中年男女面前，也制止纪父给他们转账的举动。
“清宁？”
全场旁观和看戏的人都向纪清宁的方向看过去。原本咄咄逼人的中年男女，看到纪清宁的衣着打扮后迟疑了一下。
即便他们不识货，也知道纪清宁不是无知的菜鸟小白，没有那么容易被糊弄。
于是，在面对纪清宁的时候，气焰自行降低了三分，没有面对纪父时的嚣张跋扈。
纪清宁三言两语就问清了来龙去脉。病房里位置紧张，两张近邻的病床共用一张小小的床头柜，大家默认一人一半。
本来床头柜可以放置的东西就不多，与纪父相邻的中年女人那床很多杂物，把桌面都挤满了，留给纪父的，只剩下放个水杯和药盒的位置。
纪父方才拿水杯的时候，不小心把对方的水杯带倒摔碎，中年女人瞬间跳起来，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谁过界谁自负。”纪清宁不客气道，“你要我们赔你1000？我现在就报警，看看这堆瓷片值不值1000，如果不是，我还要告你敲诈勒索！”
中年男人一下急了：“这这……多大点事要报警，看你们穿金戴银的，也不像出不起1000，就1000块而已！”
是，这点钱不算事，就算是10倍的1000，纪清宁再咸鱼也出得起。
但是她不能容忍的是，她爸被人欺负到忍气吞声的样子！
这个“新爸爸”的性格太老好人了，完全不像她家一天到晚跟炮仗一样的老头子。那只能她自己撸着袖子上前干了，反正谁要欺负她爸，都不行！
纪清宁不多言语，拿出手机开始按 110，把手机屏幕转过去给中年女人看，她的大拇指在绿色的通话键上，将按未按。
“随你选择。”
“我数三声，三，二……”
纪清宁俏脸冷峻，目光居高临下看着对方，气势拿捏到位。
中年男女涨红了脸，心虚嗫嚅开口：“对、对不起。”
“大声点，听不见。”
“对不起！”
声音响彻病房，旁观的人不少噗嗤地笑了，幸灾乐祸地看着那对中年男女。
“这贪小便宜贪得，也太过分了。”
“人啊，还是多给自己积点阴德吧。”
“闹哄哄的都吵什么吵！”这时护士长出现在门口，一张冷酷的脸不苟言笑，不怒自威，一句话就把在场人镇住。
“谁刚才闹事？”
护士长环顾四周，目光很快落到比周围人显眼出几个档次的纪清宁身上，眉目带有几分厉色，像是领导在训话：“你是病人家属？”
纪清宁：“我是。”
“清宁。”纪父转动轮椅，正要去解释，被纪清宁挡住了。
“爸爸，你好好休息。不用你操心。”
纪清宁说完看向护士长，正要开口，门口又站了个身影，就像突然窜出来：“哎呀，怎么那么多人都站在这里欢迎我呀！”
一句似玩笑的话打破了沉寂的氛围，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胖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来人穿着一身西装，笑容和蔼，透露着让人亲近的和气，他两只手臂上挂着大包小包许多礼品盒。
小胖助理对门口围观的人说：“麻烦让让，我来探望病人的。”
下一秒，小胖助理提着满满的礼品盒被门框挡住。他不好意思笑了笑，倒车出去，再侧身进门。
终于进门，小胖助理一抬眼，看见护士长，惊喜又惊讶：“哎呀刘护士长，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真巧！”
护士长显然认识小胖助理，严肃的表情柔和许多：“你好庞助理。”
小胖助理：“抱歉护士长，让我先把东西放下再跟您聊，哎哟喂，可重死我了。”
纪清宁看见小胖助理抱着礼品山，径直向她走过来，从礼盒后探出来的胖脸笑成一朵菊花：“纪小姐好！”
纪清宁：“你怎么来了？”
小胖助理说：“刚才忙着送闻总做检查，比较匆忙，没来得及多聊，旁边这位一定是纪叔叔吧，叔叔您好，我叫庞旁，您叫我小庞就行。”
小胖助理的一顿操作行云流水，等纪清宁回过神来，小胖助理已经在说：“纪叔叔，这些礼物放在哪里？柜子放不下，地上也挡道，哦哦先放床上。不能要？不行，这些都是给您的，是我们闻总的一片心意，带都带来了，怎么能拿回去，您真不想，要等我走后，您想扔大街上也行！”
说完把手上套着的十多个礼盒放在纪父的床位上。
什么人参花胶普洱龙井，每一种都是没见过，但一眼就能看出价格昂贵的高档货，整个房间的人全看过来，黏在礼盒堆成的山上，瞪圆了眼。
小胖助理：“闻总让我代他来看纪叔叔，这次实在仓促，下次一定亲自看望……”
可千万不要亲自看望！纪清宁急忙打断小胖助理的话：“不行，东西你拿回去，我不能收，你……让他也别来。”
小胖助理顿时一副委屈的样子，方才帮过纪父说话的阿姨于心不忍，帮劝道：“小宁，你就收下吧，人家带这么多过来一次也不容易。”
小胖助理点头：“对对对对！”
阿姨：“我看每一样都挺贵的，应该比镶金的杯子值钱多了，是吗？”
阿姨那特意揶揄的声音让经历过刚才争执的众人心照不宣，目光再次落在那对中年男女身上。
小胖助理不清楚其中机锋，只想说服纪清宁收下这些礼品，不然要是真被退回去，他金牌助理的名声都声名扫地了。
小胖助理：“当然，都是实用的东西，鲍鱼滋补，灵芝安神，人参大补，总有一样合适纪叔叔！”
这份推销纪清宁有没有心动小胖助理不清楚，但是周围的人都心动了，更多看戏嘲笑的目光落在中年男女身上，他们脸色难看得不像样，不声不响灰溜溜走了。
这边纪清宁截住小胖助理推销的架势，铁石心肠：“停，我们只留一盒，心意到了，剩下的你……”
纪清宁话没说完，小胖助理早有应对，他几乎原地起跳，脚底抹油。
“我想起来闻总那边还有事，纪小姐您要有什么话要和闻总说，直接找他就好，就在 412 病房，那我先走了！”
小胖助理人一溜烟跑了，把护士长也叫走了。
没有了小胖助理的声音，病房如同空了一半。不只是纪清宁，旁边的病友也有些恍惚，仿佛刚才那个聒噪胖子的出现好像是一场梦。
但看到纪父床上堆满的礼品山时又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梦。
什么时候他们也能有个强塞自己一堆东西的胖子朋友就好了，怎么感觉空气里的味道都是酸酸的？啧。
纪父看看床上的满满当当，又看看纪清宁：“清宁，你是不是要和我说什么？”
生活不易，纪清宁叹气：“说来话长，爸爸，你能不问，也不打听这个吗？”
纪父沉默了几秒，没有问为什么，直接答应了：“好，我听宁宁的。”这次叫了她的小名。
纪清宁有些不自在，她的小名的确是宁宁，纠结两秒，又忍不住问：“爸，你真不问了？”
纪父：“我们清宁最有主意了，我相信你能把自己的生活处理好。其实要不是我的病连累你们姐弟……你们早就能安稳生活了。”
纪父的病是在纪清宁大学毕业一年后突然被检查出来的，病来如山倒。
那时纪清宁刚通过极为严苛的考核，入职行业巨头公司旗下的EB。
那时的纪清宁名校毕业，职业生涯起点高，收入可观，前途大好。
但医院连下三张纪父的病危通知书，纪母早早离世，弟弟纪临月正准备高考，亲戚没一个能帮得上忙的，家里重担于是全部落在纪清宁身上。
纪清宁天天都往医院跑的同时，还要兼顾EB忙碌的全职工作，完全分身乏术。
纪清宁在这种情况下坚持了一年，最后还是因为多方面的原因，从EB离职了。而她所赚得所有工资和离职补偿的收入，大部分用来给纪父治疗了。
一场病，就能完全摧毁一个人很多年的努力。
好在纪父经过几个疗程的全力治疗，情况渐渐稳定下来，虽然还需要等待遥遥无期的骨髓移植，但现在就算再困难，也没有当初那么举步维艰了。
纪清宁一时也有些惆怅，她扶着纪父坐到床上：“爸，都过去了，别说这些了。”
“好好，不说过去了。” 纪父重新看向那堆礼品。“那这些礼品，要怎么处理？”
纪清宁有点头疼，但只要纪父不会打听闻瑨安，也让闻瑨安不要来探望纪父，能这样一直维持到几个月，就不会改变剧情，不会被惩罚了。
“收下吧。”
纪父：“那好，回头你好好谢谢人家。这些东西你都带回去吧，留着你吃，刚才小庞说得很好，人参灵芝都是好东西，你该好好补补，你这两年太瘦了。”
纪清宁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酸涩，这一刻眼前的纪父和她家老头子的样子几乎重叠在一起，这抠门自己不舍得吃，都留给她的样子也一模一样。
纪清宁撅了撅嘴摇头：“我不要。我拿回去煮好，再带来给你。”
纪清宁铁了心绝不退让的样子，纪父见说不过她，无奈笑笑。
其他床的病友们都竖起了耳朵，想听他们父女俩的悄悄话，只有一开始就帮纪父的阿姨笑着插话。
“小宁真孝顺，老纪，你有这么个女儿，真是太有福气了！”
纪父笑得合不拢嘴：“哪里哪里，你儿子也很孝顺。”
话匣子一打开，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老三样，工作婚姻和孩子，阿姨：“小宁现在是在哪里工作？”
提起这个，纪父表情有些尴尬。
就算纪清宁说是因为其他原因才从EB离职的，但纪父哪里能不明白，EB那么好的公司，那么优越的条件和前景，纪清宁当初也是过五关斩六将才入职的，怎么会没有找好下家就离职了？后来纪清宁断断续续找到的工作，都不如EB。
为了能照顾他这身残躯，还是……还是被他连累了。
知晓事情前因后果的纪清宁，此时一看纪父的表情，就猜出七八分纪父的想法。
有些愧疚的话不用说出口，已经能明白那人心中有多沉重的自责。
看着纪父勉强撑起笑容的脸，纪清宁心里轻叹一声，主动提起：“我在晋宁集团。”
“不错，”阿姨夸赞道，“晋宁啊，那可是家大公司，小宁可真厉害！”
纪父也惊讶地看向纪清宁。
“是的爸爸。”纪清宁说，“我是在晋宁，还没有来得及跟你说这件事。”
“好啊好啊！”纪父激动得想站起来，起身的动作只推动了一下轮椅，只能转为快速搓动手掌。
“是个大公司，清宁，薪资待遇，福利什么的都好吧？”
对于纪父的询问，纪清宁一一点头回答。
“好，那就好。”纪父的眼睛有点湿润了。
“我总担心是我耽误了你的前途，清宁，你好好上班，好好工作，这次先顾好你自己，不用再担心爸了！”
“我知道啦爸爸。”纪清宁笑着说，“临月有没有跟你说，他也找到实习工作了。”
“真的吗，好，好，都很好！”纪父笑得容光焕发。
纪清宁也跟着笑，感觉此刻的心情像是平静的河流上的一叶小舟，被河流托举着，缓慢平稳，悠闲又安心。
不管她能在晋宁待多久，起码此刻，纪父脸上的笑容是真实又欣慰的。
过了一会儿，跟小胖助理离开的护士长又来了一次，这次是专门为纪父来的。
“3号床，尽快收拾一下东西，换个病房。”
纪清宁：“为什么？”
护士长看着纪清宁，耐心解释道：“610今早有个病人出院，空了一张床位，正好调整一下这边的位置，你们快点搬吧。”
纪清宁听完后也愣了一下，还以为护士长要继续问刚才争执的事情，没想到却是件好事。
听说六楼的病房都是双人间，环境比这里的六人间好了不知多少倍。
听到这番动静的人不少，其他病友看向纪父的眼神完全是羡慕。
而且更重要的是，之前不熟的病友也都凑上来问纪父：“老纪，原来你认识护士长，早说啊，藏得那么深……”
生过病，特别是重病的人就会知道，在医院里办手续、排手术、术前术后咨询治疗，都是一道道难关。
如果在医院里能有个当医生护士的熟人，那可太方便了，是多少人想找门路都找不到的。
“老纪你太不厚道了！”
“我也不清楚。”纪父也茫然。
“我之前并不认识护士长啊？”
他人不相信：“老纪，你还藏着掖着呢，你要是不认识护士长，怎么这么快给你调病房？”
“你就别装了，你是在怨我们之前不帮你讲话吗……”
当故意在外面遛圈的中年男女回来，发现病房里又变了一番天。
什么？那姓纪的要搬去双人间了？
什么？他还认识护士长？
那中年男女相互对视一眼，心里惴惴不安，以及后悔不迭。
早知道老纪那老好人背后有人，家里有关系，他们就和他好好相处了。
要是和老纪处好关系，说不定也能沾沾光，让他们也换到双人间。
“——喂，东西是你们的？”
纪父搬走之后，3号床很快入住了新的病人，那人指着两张病床之间的床头柜，上面摆满了杂物。
“把你的东西收好，我要没地方放了。”
看着眼前这位身材健硕的新邻居，那对中年男女不敢说什么，连连答应，很快把床头柜整理好了。
一人一半，楚河汉界。
——
安置好纪父之后，纪清宁终于有时间去看闻瑨安。
她站在412病房门前，先敲了敲门。
“进来。”
纪清宁打开门，走进去，看到闻瑨安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正对着床上小桌电脑工作，纪清宁顿时有种恍然许久未见的错觉。
仔细想想，也就过去了几个小时。是早上的遭遇过于刺激和惊险，让她的大脑下意识自我保护，不愿回想，于是恍若经年。
小胖助理也在一旁，连忙拉来一张凳子放在床边，示意纪清宁坐。
纪清宁其实不想离闻瑨安那么近。
天知道她一靠近，闻瑨安是不是又会因此遇到什么厄运。
纪清宁：“你刚才没有再遇到什么意外吧？”
“没有了。”
纪清宁松了口气，看来惩罚这回是真的结束了，又问：“都检查完了吗？医生怎么说？”
小胖助理回她：“一切正常，就是有点轻微的脑震荡，医生让闻总再住院观察半天。”
“半天？”纪清宁看向闻瑨安，“你那么快就要出院？”
“嗯。”闻瑨安颔首，“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听着很像是工作狂男主会说出来的话。
闻瑨安关掉了邮箱页面，看向纪清宁，淡淡笑了一下：“裙子很漂亮。”
“还要谢谢你。”
“不必。”
“不只是裙子，还有我爸爸病房的事。”纪清宁说。“我代他向你说声谢谢。”
闻瑨安手指轻点了点桌面，却说：“这是护士长安排的，不用谢我。”
纪清宁摇头：“护士长肯帮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
沉默片刻后，闻瑨安没有再否认，他轻叹了声：“那更不用道谢了，你救了我，就当这是我的谢礼。”
纪清宁并不想对一个比自己有钱许多倍的人愧疚，但她对被自己连累的闻瑨安，是真的有愧疚。
纪清宁：“那就扯平了，以后不要再说谁救了谁了。”
闻瑨安继续说：“其实我更想帮叔叔升单人vip病房，但我知道你不会同意，也只能这样了。”
……是的。
闻瑨安看她有时看得很准。他为纪清宁做的事，经常踩在多一分就不会被接受的边界线上。
“还有，其实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你当实习生太浪费时间了。”
纪清宁一听就知道闻瑨安接下来大概要说的是什么话。
果然，闻瑨安说：“凭你的履历，你的能力，如果你想，随时可以当晋宁的副总。”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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