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城世家》婆玉

1、南宫家破产

　　我已经102岁了，灯枯油尽，快到将死之日。我将键盘放回桌上，躺坐在木椅上，抚摸着手上的佛串，手机里传来“叮”的一声。谁还会给我发消息呢，我打开手机，还是那个“绿柠车车”：您还有三元未付款，请及时付款，否则本平台将扣减您的支付信用分。”我不禁莞尔一笑，又回想起那一天发生的事，忍不住开始咳嗽几声，我咳嗽的老毛病快有八十年了，没想到，我居然还能活这么久。要是你们还在就好了，就能告诉我还能写一些什么，我写的太少了，太少了……我也不知道如何写你们，所以我先从清秋她们一家写起，因为我最先认识她们。你们应该不会在乎这个先后顺序，估计你们都不会想我写你们，但我还是想把你们的故事写下来，带进我的坟墓里，让我永远记得你们，永远永远。
　　那一天正是中秋节，南宫无寂在集团学习如何管理企业，路过大厅的大屏幕时，一个新闻硬生生冲进这个十八岁的少年的眼睛里：2003年9月11日上午九时二十一分，南宫家宣布破产。南宫夫妇于上午十一时十分坠楼身亡……
　　新闻一出，整个集团陷入了纷杂之中。
　　“什么，南宫家破产了，那我这是在做什么工作，我的工资还没发……”
　　“怎么突然破产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南宫无寂大脑一片空白，愣住了两秒才回过神来，转身冲了出去。
　　父母怎么会跳楼，南宫无寂不明白，明明早上母亲还温和的喊他起床吃早饭，父亲亲自送他来集团。家里还有妹妹和弟弟，就算破产了，父母也不可能会抛下她们一死了之。南宫无寂忘了可以开车回去，一路跑回家，十公里的路他不敢让自己慢下来一秒，脸上流淌的，早已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
　　楼下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救护车早已开车走了，警察在清场和阻止记者进入这栋楼。南宫无寂直接从后门坐电梯回家。
　　电梯上行到顶楼，南宫无寂打开家门，呼唤着妹妹和弟弟的名字。
　　“清秋，西楼……”
　　“哥哥！”南宫西楼从柜子里钻出来，抱着南宫无寂的大腿。清秋也从柜子里钻了出来，抢着抱着南宫无寂的另一条大腿。
　　“你们怎么在柜子里？”南宫无寂问，他突然发现自己要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很困难，喉咙早已哽咽，痛得发酸。
　　“我们在和爸爸妈妈玩游戏，妈妈说我和弟弟谁在柜子里呆的最久，谁就可以晚上和哥哥一起睡觉。弟弟，刚才是你先从柜子里钻出来，你输了。”清秋高兴的说，她们对刚刚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不算，我出来是因为哥哥回来了。”西楼气鼓鼓地说。
　　“不吵了，我们去医院吧。”无寂牵起弟弟妹妹的手，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该先去警察局还是先去医院，还是别的地方。
　　“爸爸妈妈，哥哥要带我们去医院！”西楼大喊。
　　“西楼，别喊了，爸爸妈妈不在家。”无寂说。
　　“爸爸妈妈在哪儿？”西楼好奇的问。
　　“我也不知道，我们一起去找他们吧好不好？”无寂只觉得麻木，直到父母骗弟弟和妹妹躲在柜子里的那一刻，他才真正开始相信父母跳楼了。
　　无寂开车送弟弟妹妹来到医院，嘱咐他们坐在大厅的椅子上不要动，自己则去了被警察重重包围的太平间里。
　　一个警察认出了他，“你就是南宫无寂吧，你父母跳楼自杀了，这是他们的遗书。”
　　无寂接过遗书，将遗书放进口袋里，他看着白布下若隐若现的尸体，刚才的麻木突然化身千万利剑，一一刺向他。
　　他哭不出声音，只有泪水不断流落。警察一边安抚他，一边和他说清秋和西楼的处理方案：“南宫无寂，你父母自杀，家里无其他长辈，我已经联系到你母亲的表姐檀溪，她愿意抚养南宫清秋和南宫西楼。鉴于你已经年满十八岁。所以你可以选择是去她家还是不去。”
　　“都不必了。我的弟弟妹妹我自己养。”无寂红着眼说，眼里充斥着敌意。
　　警察刚想说什么，被另一个警察拦了下来：“这种事，以后再说。”
　　待泪水干了之后，无寂走出太平间，牵着清秋和西楼离开了医院。
　　“爸爸妈妈呢？”西楼和清秋问。
　　“回了家我再告诉你们。”无寂回答，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将父母的死讯告诉八岁的妹妹和六岁的弟弟。他们已经大到明白死的含义，却又还小，不懂死的沉重。
　　回到“天空之城”，这座建在高楼大厦顶楼的豪宅，这座被称为童话镇的顶级豪宅，现在被白云包裹着，无寂第一次发现这个家是如此的凄凉和幽深。光打进来也穿不透这悲凉。他坐在沙发上，西楼和清秋乖巧的坐在他的对面，等待着哥哥告诉他们爸爸妈妈到底躲哪去了。
　　无寂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看着眼前的两双眼睛，他又说不出一句话了。他自己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看着眼前的两双眼睛，泪水慢慢浸润他们的眼睛，泪珠汇聚在眼角，随后慢慢流了下来。
　　“你们怎么哭了？”无寂起身蹲在他们身前，牵起他们的手。
　　“哥哥，爸爸妈妈是不是死了？医院里的人都在说爸爸妈妈死了。”清秋含着哭腔问。
　　“哥哥，我想要爸爸妈妈。”西楼哭着说。
　　在医院里和回家路上，清秋和西楼都保持沉默，不说一句话，也不允许自己哭出来，但是现在到家了，他们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目而出，他们抱住无寂的脖子放声大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只知道太阳落山，月亮高高挂在天上，客厅里的灯自动亮起，西楼和清秋两个人一人各在无寂的肩头上睡着了。无寂抱起他们两个走回房间，把她们小心翼翼放在床上，脱下外套和鞋子，拿来两床被子，一人盖一个盖好。自己则坐在了客厅，打开了这份遗书：
　　无寂，原谅爸爸妈妈选择了死亡，因为爸爸妈妈别无选择。对不起，爸爸妈妈死之前没能留下一分财产给你们。无寂，我们走之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能不能答应爸爸妈妈，把弟弟妹妹交给警察处理，我们相信警察能联系到我们的家人抚养清秋和西楼。但是你，你才只有十八岁，你不应该吃那么多的苦。从今以后，忘记南宫家的宏图伟业，忘记南宫家的一切，好好活着，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