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二九、夜宴订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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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叹道：“为父累了，你且回去吧。”
曹丕敬诺退下。
满室静谧，夜色暗沉。曹操望案几上跳跃烛火，凝神陷入沉思。曹丕此番苦心阻止丁仪与曹玢的婚事，他焉能不知其意。
曹丕所言丁仪人品形貌，所言不差。不过这其中，还有更深一层意义。丁仪乃曹植文友，与曹植交好，曹植为人狂放，才高八斗，却与曹丕不睦。曹丕性子沉稳，机锋暗隐。素日看不起曹植爱出风头，行为狂放。丁仪与曹植相交甚深，恐怕，是因了这一层，才令曹丕有阻止丁仪娶亲之举。
果真如此的话，真是堪忧啊！
……似那袁家，本来实力雄厚，却因袁绍一死，袁尚袁谭不睦而火并，让自己钻了空子。曹操心中忧愁，老夫可不希望将来，他们二人争斗，兄弟相残。
曹操心中暗自思虑：子建，文彩斐然，性情狂妄。这几年在许都广结文友，皆是一群狂放之徒，行为不可自律。……可做锦上添花之事，却不堪当大任。子恒，严谨务实，机锋深藏，又知礼尊道，思虑周全，颇得人心。加上自幼随军历练，行事沉稳，大器初显。在家中兄弟姐妹间也颇有威信，三子子文对其言听计从。
……往坏处思虑，如二子相争己是不可避免，还是扶持子桓为上。子建……不如发挥其长处，以后便做个治世文官，能写出千古文章，亦可名垂青史。思虑己定，如此便可避免二子势均力敌，日后曹家损失巨大。
一念至此，便起身回房休息。
曹丕回到房中，坐于烛火之下，缓缓伸开双手，只见手心中紧握那枚箭镞，乃特制之箭头，一个箭头，上面三个插孔，可插三支箭杆，远看便似三支羽箭。
曹操刚才一番话，对其震动甚大。曹丕自从设定此计开始，心中早己不惧责罚，只是尽量安排缜密，不想还是被父亲发觉，曹丕深感自身的谋算与父亲相比，如溪水之于大海，还是相差甚远。
自惭之余，唇上又微微浮起一丝笑意。父亲并未对自己责罚，说明他认同自己。此事背后的含义，虽是模糊，有心者却可略窥一二。曹丕暗暗被这种情绪鼓舞，隐隐感觉到曹操的天秤，向自己逐渐靠拢。
次日下朝，回府后至卞夫人房中。房内只有卞夫人及侍女。曹操奇道：“今日你这里却甚是冷清，她们姐妹不曾过来吗？”
卞夫人正坐于榻上缝补衣物，闻言笑道：“夫君回来了。玢儿她们方才来过，昨日想必过于劳累，我见她们一个个精神不济，便打发她们都回去歇息了。”
亲为曹操奉茶打扇，嘘暖问寒。
曹操顺手拿起榻上卞氏所缝之物，问道：“缝的何物？”
卞氏笑道：“天气日益寒冷，妾身担心夫君早朝手冷，为夫君缝制一对棉手套。如今老眼昏花，缝了几日，尚未完工。”
曹操温言道：“此等小事，交于绣工去做吧，你闲时无事，也多将养将养。”
卞氏笑道：“夫君不嫌妾身手艺粗鄙便好。”
曹操点头道：“转眼快到寒冬腊月，新年一过，老夫又要开拔出征，再回来又是很久，老夫欲在年前将甄宓与丕儿完婚，你看如何？”
卞氏笑道：“自然是好。今儿早上，夏侯家的蔡夫人派人来正式提亲了。”
曹操淡淡一笑道：“这夏侯家倒甚是心急。”
卞氏抿嘴一笑：“有道是好女百家求，玢儿乃万里挑一的佳妇，如今又是天子赐婚，焉有不积极的道理。”
眼望窗外秋光灿烂，嘴角含笑道：“近日家中喜气盈门，玢儿待嫁，节儿年后入宫，再加上丕儿的婚事，这个新年，可真是热闹至极。”
曹操点头道：“有劳夫人了，这些个大事，还得夫人做主张罗，老夫忙于筹备军务，家中一应事体全劳夫人操办了。”
卞氏含笑道：“夫君何需和妾身客气。妾身身为母亲，理当为子女操持婚事。”
又道：“只是一样，还不曾和丕儿说过甄宓婚配之事。”
望向曹操。曹操沉吟道：“就今晚吧，晚上设宴，老夫在宴会上宣布此事。”卞氏允诺。
当晚，曹家人相聚一堂，老少毕集，热闹非凡。人人俱知家中出了贵人，曹玢不日将嫁夏侯家。
众人聚于一处，恭喜，打趣，曹玢与曹节二人已是面上绯红。
未几，曹操入席，席中渐渐安静。
曹操面带喜色，玩笑道：“尔等一见老夫入席，便噤若寒蝉，难不成老夫会吃了尔等？”
众人见曹操少有如此喜色，开此玩笑，亦渐渐笑闹起来。
曹操轻咳一声道：“我曹家得祖上荫庇，如今家中出了个贵人，又得天子赐婚，满门甚是荣耀啊。”
众人点头称是，恭喜之声又不绝于耳。
曹操又道：“还有一桩喜事。”
众人闻言，瞬间又静了下来，认真聆听。
曹操一字一顿：“老夫今日作主，要为吾儿曹丕娶亲。”
众人皆楞怔，又是喜色连连。
曹丕倏地抬头，望向曹操，忽然心中如擂重鼓，预感不妙。
世兰闻言，手中瞬间出汗，脸色微变，微微低头，强自镇定。
曹宪闻言亦是一惊，望向曹丕，亦觉不妙，当初劝曹丕把心意早点报知父母，曹丕不欲勉强世兰，必要等世兰同意后再和父母说起。父亲刚才所言之婚配，必不是世兰。不禁冷汗亦流了下来。
曹操满意地看向席中热闹一片。
接着道：“甄宓来府中已是月余，端庄淑雅，与众人相处亲善，口碑甚好。我与夫人做主，将其许配给长子子桓。”
话音刚落。满座俱寂。
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之声，“不……！”
曹植脸色惨白，从席中站起，摇摇晃晃道：“父亲，不可，父亲不是允诺孩儿将甄宓嫁于孩儿吗？焉能出而反尔？！”
曹操面色一变，喝道：“长幼有序，你二哥三哥尚未成婚，岂有老四先行婚配的道理！况且甄宓长你九岁，相差甚远，亦不合适！”
曹植无言，双泪长流，嘴唇颤抖，突然拔足狂奔而去。
座中一片静寂。
曹操勃然大怒，衣袖扫于长案，拂落案上杯盘碗盏，兀自生气。
曹宪大吃一惊，未料到曹操会如此乱点鸳鸯，心下暗叹，罢了罢了，阿兄一番深情俱要付之东流水。暗暗可怜曹丕，偷眼望去。
曹丕身形坐于席中，一动不动，静如雕塑。
座中无人敢出声。卞氏缓言劝道：“大人莫要生气，子建年纪小，一时糊涂，很快便会想过来的。”
环氏亦劝道：“大人莫急，小孩子家心性，未必当成个真，过了这阵子想通了，必会高高兴兴地吃他阿兄的喜酒哩。”
诸妾氏亦随声附和。杜氏和尹氏满脸笑容地向甄宓道贺，
如今假想强敌成了儿媳，这是最好不过的结局，管她嫁于他们兄弟哪个，从此都与她们不相干。
座中气氛渐渐缓和起来。曹操面上亦渐渐舒展。
忽然，曹丕自席中缓缓站起，行于曹操与卞氏席前，跪下。
曹操见他神色凝重，并无笑颜。遂拧眉瞪向曹丕道：“你又有何话要说？你也反对为父如此安排吗？”
曹丕低头不言。
卞氏拦住曹操道：“大人，且听丕儿欲要说什么，丕儿是懂事的孩子，必不会让大人为难。”
一面说，一面给曹丕递眼色。
席中又是一片凝重，无人敢出一声。
曹丕低头不看卞氏的眼色，面上沉静无波，跪于席前半晌。
半晌，曹丕开口，声音嘶哑，一字一顿：“丕听从父母之命，愿娶甄宓为妻。”
曹操与卞氏均松了口气。席中众人听得曹丕愿娶甄宓，亦渐渐活跃起来。
卞氏笑道：“丕儿在诸子之中，最是沉稳妥当之人。”
众氏亦随声附和，赞向曹丕，赞誉之词不绝于耳。
见曹丕仍跪于曹操席前，卞氏柔声道：“好孩子，快回席坐着吧。”
曹丕不动，忽而闷声开口道：“只是孩儿有一请求。子建为此事存了心结，丕不欲因娶妻之事而伤兄弟之情，婚事暂且不急，等明年，儿随父亲出征乌桓得胜回来，再娶不迟。”
曹操闻言一怔，自席中站起，亲扶曹丕起身道：“吾儿，委屈你了。”
卞氏亦是动容，瞒眼泪光闪闪，以绢帕拭之。
曹操手抚曹丕之肩道：“也好，待明天春天得胜归来，为父定为你风光大娶。”
曹丕一礼，再无一言，退回席中。
曹宪坐于席中，望曹丕背影，心中暗道可怜。曹丕心意，府中唯有她最为明了。如今棋错一着，与世兰失之交臂，二人再无可能。
心中亦是叹息，真是白白浪费了自己的一番苦心。
又是暗怪世兰，如果不是世兰几次三番地拒绝曹丕，今天定下的便是二人的婚事了。
看向世兰。世兰低头，面上并无表情。
曹宪又怜又恨，傻丫头，如今可没有后悔药可吃。曹操一言既出，再无改变的机会。
世兰坐于席中，听得曹操之言心下亦是略有错愕之惊。又听得曹丕开口允亲，随即心中似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轻轻吁了口气出来，微微抬头四望，见众人恭喜曹丕甄氏二人不止。世兰微微笑着，望着甄宓那张格外娇艳的笑脸，心道如此甚好，从今后可解了这个难解的题，自己亦再不会为难。见曹宪微微流睇转向自己，目光复杂，心中好笑，举袖遮住茶杯浅啜。
席中曹丕忽然抬起头来，向世兰望了一眼，世兰放下杯子，正好对上这一眼。曹丕面无表情，眼神中却似乎凝聚了千钧力道，似有不甘，有恨意，有难以化开的深意，世兰一怔，转过头去再不看。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二九、夜宴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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