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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   秦怀生终于明白了这里头的是非曲直。

      虽然他对李明良和孙靓靓的印象大打折扣,但他确实还是依照答应孙靓靓的话做了。

      他同方城说过孙靓靓的请求,方城说不说又或者说什么与他再没有关系。

      而令秦怀生最在意的事,是方苗真的会把方城带走吗?

      对此,方城总是老神在在的安抚他,说他不会走,到时候就让方苗自己走。

      新的舞蹈剧目已经在焦灼排练当中,偶然一次秦怀生听孙舒然说,孙靓靓也在主角的备选里,预计八月份正式彩排时,才会定下主角人选。

      秦怀生听完这话的想法是,难怪孙靓靓这段时间这么安静。

      相对于她的安静,李婉清在经历彻底爆发之后,灵魂恍若再一次归于沉寂,空荡麻木的双目总在伏案写作时才有一丝灵魂的生气。

      怀生有时也会好奇李婉清在写什么,可李婉清总是笑笑打过岔讲别的。

      距离李婉清和董彦如结婚还有不到三个月,某一个晚上,秦怀生带秦兰兰在李家住,听到秦怀香和李婉清在院子里谈话。

      李婉清说她有一点喜欢董彦如,皮相占了绝大部分,其次便是董彦如答应她,结婚之后会让家里调她去市政工作,比起做老师,她会有更多空余时间写作。

      他听见秦怀香放大声音去追问说就只因为这个?李婉清像一块不为任何事所动的石头,平心静气地回答说只要能写东西就好。

      在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李婉清的状态和他曾经初来清州时一样。

      彼时他也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是希望活在自己喜欢的小世界里,每天涂涂画画就是最好。

      现在想来,那应该是郁郁不得志后的心力衰竭,无欲无求,不想再为任何琐事耗费心神,一颗空旷的四处漏风的心,只可以为一件能安抚自己内心的小事奉献所有。

      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但幸好,秦怀生找到了方城。

      那李婉清的“方城”会是董彦如吗?

      1990年7月27。
      农历六月初六。

      秦兰兰一周岁了。

      戴着虎头帽的小丫头在圆桌上挑来捡去,在一众吸睛东西里抓住一只画笔,忙不迭站起给秦怀生递过去,然后钻到秦怀生手里,一手揽着秦怀生,一手抓着方城的衣领,任谁来劝都不放手。

      这天连白爷爷都来了,白老爷子见状,眯着眼一个劲夸秦兰兰会抓。

      白老爷子比春天更瘦,脸颊都凹陷下去,走起路来,身上的衣服随风跑,若不是身旁跟着人扶,好像老爷子整个人也能跟着风飘远。

      因为见秦兰兰心情好,所以周岁过后,秦怀生又恢复了过年那段时间去探望白老爷子的频率。

      没几天进了八月,难得空闲,秦怀生要去湿地公园写生。

      方城将他们从前放过的风筝拿了出来,秦兰兰看见那气势宏伟的雄鹰,当即抱在怀里要带去。

      湿地公园的小土包长满新绿,嫩生生的草芽抚在手心痒痒的,方城抓着秦兰兰的两手往下放,可秦兰兰两只小脚一个劲儿往上翘,惹得秦怀生在湖心亭大笑。

      俊秀青年从小桥上跑来,敞开的白衬衫像个斗篷,在青年身侧扬起衣摆。

      彼此生活了大半年,两人的生活习惯潜移默化受到对方影响,从前穿着板板正正的秦怀生现在成了那个随性洒脱的人,而方城日日穿着都变得极为考究。

      草坪上的两大一小都穿着白衣,方城的白衬衫一丝不苟的掖进裤腰,秦兰兰穿着白桉买来的小裙子,同初见时白桉的穿着风格很像。

      叠了三层的娃娃领,在小孩子颈间堆着如同一个巨大蝴蝶结,两侧肩膀上的小飞袖炸开,像两个翅膀,蓬蓬散开的裙摆直达小腿,随着方城上提下放的动作,一展一展和花朵一样。

      “怀生,你看兰兰的裙子。”

      秦怀生给秦兰兰穿好鞋,才起身,就见方城提着秦兰兰原地转圈。

      裙摆扬起落下有个三回,秦怀生赶紧制止了方城玩孩子的举动,可也是转了这三圈,方城手里的小孩子竟然晕晕乎乎把脚踩在了地面。

      两个青年满眼意外,四目相对后,秦怀生后退几步,蹲身拿起风筝,冲秦兰兰晃了晃。

      “兰兰,来爸爸这儿,咱们放风筝去咯。”

      粉色小鞋上的铃铛一动一响。

      方城见时候差不多,缓缓松开秦兰兰的手,迈着小步跟在孩子后头,满眼欣慰地目送秦兰兰朝秦怀生走去。

      柔软的小家伙乍一扑到怀里,秦怀生就不想松开了,但秦兰兰怎么会懂老父亲的心思,她满眼只剩下秦怀生手里的雄鹰,两手抓着风筝,仰头冲方城说道:飞飞!

      童声稚语的要求,方城总会第一时间满足。

      他不仅想让秦兰兰看到雄鹰飞上天,他还想让秦兰兰亲手将这只雄鹰放飞。

      只是对视之间,秦怀生便懂了方城的意思,他环抱住身前孩童,带着那一双小手抓紧线轴。

      方城拿着风筝找角度,他在找一个不需要秦怀生和秦兰兰多费力,就能将风筝放飞的位置。

      等他走到一处高地,身后一阵风拂上他的脊背时,他高声喊了怀生。

      松开手的瞬间,秦怀生在那头带着小朋友一放一拉,风筝就腾至半空。

      在小孩子惊喜的笑声里,秦怀生将这一只雄鹰风筝缓缓送至方城头顶。

      方城站在草坪高地,脚下是蔓延无边的嫩绿,背后袭来的风鼓动起青年的衬衫,那一处的风很大,吹得方城身后的白云都肉眼可见的移动。

      湛蓝的天幕上,一簇簇形状各异的云团比棉花糖看着还要松软甜蜜,日光给它们晒上一层金光,同焦糖没有区别。

      方城抬脚冲秦怀生走过来,就像从云团里走出来一样。

      秦怀生的画有了色彩,不再是从前单一的黑白铅笔画,起初用上水彩,他头都要大了,但时间久了,也游刃有余起来。

      在方城和秦兰兰草坪上野炊时,秦怀生将方城站在天幕中的样子画了下来。

      秦兰兰是今日最值得表扬的搬运工,她不辞辛劳,一次次提着小篮子给方爸爸和秦爸爸传纸条,她不畏艰辛,偶尔在路上摔倒立马就爬起来继续向前。

      一张张字条透着酸甜,沾着彩色的蜜糖,由他们亲手带大的小家伙送到手心。

      中午吃过饭,秦兰兰要午睡。

      两个大人就带着孩子钻进了船篷。

      艾草在船头点燃,湖面波光粼粼,记录着一段段灰烬随风而走的肆意。

      历经风雨早就褪了颜色的布帘遮挡了外头刺目的光线。

      船内一片昏暗,平缓的呼吸和偶尔传来的湖水荡漾,让原本精神头十足的人也泛起困来。

      秦兰兰睡觉很霸道,大字型摊开,那便使原本就不大的空间变得更加狭小。

      小船所在的湖面忽然起了一阵小小涟漪,紧随其后是猛地一震,船舶在这一下剧烈晃动之后,又归于平静。

      秦兰兰在熟睡中,丝毫不知她的方爸爸将她挪到最边上,而原本该在她右侧的秦爸爸,却夹在了她和方爸爸中间。

      “怀生,我想你了。”

      缠绵悱恻的嗫嚅紧紧贴在秦怀生耳畔,他没忍住,肩膀瑟缩一下,耳朵正巧蹭上方城的嘴唇。

      轻巧的含弄舔|舐,让秦怀生浑身燥热起来,他抓住方城的手,送到自己嘴边,闭着双眼,一下一下亲着,用最笨拙的方式来告诉方城,他也是。

      “怀生,我总觉得像做梦一样。”

      方城在怀生眉尾处亲了下,鼻尖扎进秦怀生发丝里,深嗅着,半阖着眼,轻声道:“我从没觉得我还能这么幸福。”

      秦怀生摩挲着方城的指尖,听到方城的话,同人十指相扣,身体向后,紧紧靠在方城身上,低声应和着,“我刚知道,原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会这么鲜活,每一天都是彩色的。”

      方城低低笑出声,搂紧了秦怀生,深吸一气赞叹着调笑,“大艺术家说话好有腔调,鄙人自愧不如。”

      总是这样,秦怀生总是能因为方城的一句话,心脏里的小鹿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要蹦到九霄云外去了。

      所有的一切都太完美了,恰到好处的天气,清风拂面的水波,他一生最重要的两个人,一前一后陪在他身边,秦怀生蹭了蹭方城的手臂,慰叹道:“我很喜欢现在这样。”

      方城的眸子忽然睁开,眼底困意消散,浮上一片清明。

      黑亮的眼眸中藏着一丝犹豫不决,在秦怀生即将睡着的时候,方城亲了亲秦怀生的耳廓,指尖描摹着怀中人的眉眼。

      此一处彼一处的痒意让秦怀生轻笑起来,他缩了缩脖子,含含糊糊地催促着对方,“你还睡不睡?”

      方城直勾勾盯着秦怀生的侧脸,猛地抬头凑上去,咬着秦怀生的耳朵气声道:“不睡!”

      秦怀生蓦地睁开眼,偏偏脑袋对上方城的双目,他眯了眯眼,打量着方城面上神色,渐渐收起笑意,指尖抚平方城的眉心,轻声发问,“怎么了?”

      方城惊讶于秦怀生发现他心事的速度,他本想说一句没事,可他又想起某日秦怀生耳提面命地告诉他不能再有任何事瞒着对方。

      于是,方城抿了抿唇,手掌轻拂着秦怀生的小臂,将他的打算悄声说出来,他闭着眼,将他所能描绘的所有美好都说出来。

      “怀生,我们去西青吧。”

      “那里的夏天和清州很像,天蓝水碧,空气清新,我们可以骑马,放牧,那里也有草原也有山,有真正的雄鹰和猎犬,那里很自由,和天很近,好像抬手就能碰到云——”

      “好啊。”

      秦怀生毫不犹豫的回答,让方城猛不丁睁开眼。

      “方城,我们去西青吧,我想看看你走过的地方。”

      没有任何疑问,秦怀生支持方城的任何决定。

      方城一连应下许多个好,缠绕在秦怀生身上的手臂不断收紧,好像巨龙在守护它最珍贵的礼物,谁也不能将秦怀生夺走。

      时间久到连方城的呼吸都渐渐平稳下来,秦怀生眼睫颤了颤,露出沉沉双目。

      他轻轻将方城的手送到嘴边,目光虔诚的在手背落下一吻,而后那个他以为睡着的人却张开五指,紧紧包裹住他的手掌。

      秦怀生想,原来人都会有自私的一面,只是他的自私,都跟方城有关罢了。

      ——走吧,我们走得远远的,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那里更自由,也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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