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翼之人》五千万里

38、第 38 章

　　恶魔在抓住这两个人以后会直接将他们带回无翼之居吗？或者说他们会在城外的某个地方先碰面？

　　艾达从窗口看到的是六个恶魔，而据说来到博德小镇的一共有12个恶魔。那么恶魔应该是分成了两队。

　　只是这两个队伍是执行不同的任务吗？抓走两个人的这6个人是被安排来寻找血源，还是说只是在搬运粮食的时候偶然看到他们，然后采取行动的呢？

　　如果这6人是专门寻找血源的，那么他们一旦抓住血源，为了防止血源挣扎和逃跑，似乎由两个恶魔直接将两人带回无翼之居是更好的选择。如果他们是在搬运粮食的过程中偶然发现了两个人，那么他们应该会告知领队以及剩余的6个人，或许不会直接将两人带回无翼之居？

　　不，告知的工作只需要一个恶魔就可以完成，为了避免之后出现变故，两个恶魔还是可以直接将人类送回无翼之居。

　　罗伊斯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他想，他要让一个天真的孩子失望了吗？而且是一个信任着他，和他乘坐同一条舟船的孩子。

　　那时候他想到了一共只有12个恶魔，他们不可能将粮食一下子全部搬回贝尔洛克山林。他们对于今天城镇的安静或许也是心存疑虑，如果可以，他们应该也会希望能够尽快完成任务、尽快离开城镇。

　　他们更有可能的做法是先将粮食搬出城外，在城外的某一处存放好。然后留下一个或两个恶魔看守粮食，其余的恶魔则再次进入小镇寻找血源。

　　而罗伊斯在考虑到这种情况之后，下意识地认为他们应该也会将抓获的血源和粮食放在一起，最后再一起运输。

　　而那时候，他并不希望艾达再次被恶魔抓住，重新回到无翼之居、重新回到定期被吸血的生活，因此他在当时阻止了艾达救援的想法。

　　可是现在，等到围绕他们的危险离开了，罗伊斯在安静和安全中重新考虑恶魔可能的行动时，他发现自己刚才的考虑可能出现了偏差。真正的结果可能会让艾达失望。

　　还有办法吗？

　　如果他们三个人现在离开休息室，去街上徘徊，说不定会被盘旋于天空的恶魔发现，或许可以让他们回来，但这只是自投罗网。

　　他们三个人不是恶魔的对手，而现在他们身边可以给他们助力的器具太少。他的袍子内连一枚微型弹药都没有，而这个休息室里又没有多少可用的东西。

　　或者寄希望于他们不会直接将两个人带到无翼之居？

　　还是说抓住恶魔中的某一个，将他作为人质去交换人类？

　　罗伊斯知道他的时间并不多，他需要尽快地做出决定。

　　但他初始的计划只是让恶魔拿走粮食，会被恶魔带去无翼之居的只有他自己一个。或许会有几个倒霉的人类也被抓走。但他不会在意。

　　因此他没有做任何袭击恶魔的布置。

　　而艾达的出现出乎他的预料，让他打破了自己的计划。罗伊斯没有想到自己的想法会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发生改变。

　　现在，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袭击恶魔，必然会导致更多的伤亡。

　　对他而言，他的所有子民都是重要的，就像对从事耕种的人而言，他的每一株作物都是重要的。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为了两株麦穗而牺牲更多的麦穗。

　　罗伊斯向艾达解释了情况。

　　“艾达，如果在那个时候我们离开休息室，现在被恶魔控制的不仅仅是两个人，而是我们五个人。”最后，罗伊斯用这句话作为解释的结尾，“我很抱歉，艾达，是我考虑不周，但我也同样别无选择。”

　　罗伊斯完全地说服了她。

　　艾达觉得罗伊斯大人说得很有道理。现在他们的力量太过弱小，没有办法从恶魔手中救出别人。而她的妈妈也说过，要保护好自己。是的，她只有保护好自己，让自己生长、强大，才有力量拯救被恶魔控制的那些人，才能拯救她的妈妈。

　　艾达抬起头：“您不应该和我道歉，罗伊斯大人，我知道您是为了保护我们。而我不会直接走出休息室去救他们的。如果我们重新被恶魔抓住，那么我们的爸妈妈，还有无翼之居中的其他人费了这么大力气帮我们逃跑，就全部白费了。”

　　罗伊斯伸出手摸了摸艾达的头，没有说什么。

　　艾达看着罗伊斯，又说：“罗伊斯大人，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强的，然后就像您所说的，或许我就有机会与恶魔建立邦交，把无翼之居的人们救出来。”

　　罗伊斯对着艾达笑了一下，然后抬起垂下的眼睫。他看着眼前的空气，将语气调整到一如往常的圣洁庄重：“孩子们，我们或许要在这里等待一段时间。”

　　在艾达低头考虑的时候，谭妮思忍不住开口问：“罗伊斯大人，那我们需要在这里等多久呢？”

　　“等到炮火的声音响起。”

　　谭妮思没有明白：“什么意思，罗伊斯大人，您能帮我们解释一下吗？”

　　“昨天晚上，在食堂里，我询问了艾达关于你们父母的一些情况。”罗伊斯说，“我知道了你们爱着无翼之居中的你们的族人，也知道了你们的族人在这个冬天面临着食物匮乏的困难。”

　　“是的，罗伊斯大人。”谭妮思一旦接触罗伊斯的视线，她还是会感到有些恐慌，因此，她很快看向地面。

　　“艾达告诉我，如果没有食物，你们的父母或许无法度过这个冬天。而所有的人类都是我们的子民，我们并不希望无翼之居的子民因为缺乏食物而饥饿致死。”罗伊斯站在休息室的阴影中，手扶椅子的靠背。

　　“因此我并不反对恶魔得到食物。”他就好像在发表着演说，“在离开‘大树下’孤儿院之后，在循着荧光粉末得知并且部分地改变了你们的计划之后，我到了瞭望塔上，向瞭望塔的守卫骑士交代了今天的任务。然后用一些方法让他陷入了沉睡，我想他在今天下午就会醒来，或许就在不久之后。在他醒来后，他将会完成我交代的任务。”

　　“什么样的任务？”谭妮思问。

　　“在恶魔入侵两个小时之后点燃炮火。”

　　谭妮思没有立刻明白罗伊斯的意图，于是她直接问道：“罗伊斯大人，请问您为何要交给他这样一个任务？”

　　“是的，谭妮思。我希望他们能够得到粮食，让你们的族人能够度过这个冬天。但我不希望他们无休止的打扰，图托姆帝国的所有人都不会这样希望，而我们也不希望博德小镇的人类会成为恶魔的血源。”

　　罗伊斯接着说：“因此我需要告知恶魔，图托姆帝国并非是软弱的待宰羔羊，我们拥有力量。炮火的声音就是对他们的警告。他们应该懂得满足，应该只取得他们可以取得的。恶魔只能拿走田间收获的麦子，而不应该妄图带走图托姆帝国中最宝贵的财产，即人类。”

　　在他的计划中，他们除了粮食，其实至少还可以抓到他，但罗伊斯略去了他自己被抓走的计划：“如果他们试图再获得人类作为他们的血源，那么瞭望塔的炮火将会向他们而开。而建筑内的人类，我想也会手执武器做出反抗。”

　　艾达听着罗伊斯的声音，看到他被光线和阴影共同勾画出一个色块，这个色块有着庄严华美的气质。他手扶椅子的靠背，就像握着昂贵的权杖而立。艾达明白，原来不是价值不菲的那些物品给罗伊斯大人披上了高贵神圣的气质，而是罗伊斯大人让那些物品染上了高贵神圣的气息。

　　说着这些话的罗伊斯大人好像和通道中、和开玩笑的罗伊斯大人不同。哪一个是真正的罗伊斯大人呢？当罗伊斯大人作为圣天使、作为第二王子，他与本源的、真正的罗伊斯大人不同吗？还是说无论哪个都是真正的罗伊斯大人呢？当罗伊斯大人长久地和圣天使、和第二王子的身份共处，那么它们是不是就已经成为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呢？

　　就像无翼之居中的她认识的那些人，他们总在恶魔面前叫他们“大人”，于是她和谭妮思，他们来到图托姆帝国的6个人，全部，都自然地喊地位高于他们的人为“大人”。甚至，在无翼之居中，一些人在没有恶魔的环境中，也会把恶魔称呼为“大人”。

　　在昨天晚上的食堂中，罗伊斯大人曾经让她“不用行礼”，可是看到了尊贵的紫色羊毛织物斗篷，闻到了精心调配的香薰，看到神圣的罗伊斯大人，她有时候没有办法不行礼。

　　艾达想，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成为了图托姆帝国的官员，甚至是高级官员，那么她那时候会怎么想呢？是不是也会像罗伊斯大人一样，调度一些人让他们来完成自己的计划呢？是不是也会更多地考虑到所有人，代表整个图托姆帝国呢？是不是也会认为人类是图托姆帝国最宝贵的财产呢？

　　在休息室中度过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后。

　　“轰！”
　　巨大的炮火声音终于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