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Cocktail》今朝斟雪

9、见到憨憨啦

　　【副本：红舞鞋（□□003）】
　　【任务简介：花瓣已经备好，礼服已经制成，王子正在舞台的尽头等您；
　　还有红舞鞋——我亲爱的公主，穿上它吧，您将得到神明的眷顾】
　　【难度：S】
　　【地点：宫廷】
　　【时间：方舟八年.11.17，18:16】
　　【玩家人数（实时）：5/16】

　　【*（内部可见）执行仲裁者：SEC--034，SEC--059】
　　【*隐藏仲裁者：SEC--115（NPC宫廷总管），SEC--192（玩家）】
　　【*总仲裁次数：7/16】

　　不久前，丁梦就像所有8岁的小女孩一样幻想着生活在巨大的白色城堡里，穿着每天不重样的公主裙，迎接命定的王子。
　　妈妈总是笑着拍拍她的头，说你还小呢，有足够的时间幻想出你心目中真正的王子......
　　妈妈骗人了。
　　她孤身一人进入方舟，再没有了幻想的时间。如今不知做错了什么被选为公主，很快就要死了吧？
　　大人总是爱骗人，就像那边坐在轮椅上的漂亮大姐姐和她对面背着双肩包的大哥哥。
　　丁梦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直觉他们一定在说谎话。
　　丁梦不一样，她说了真话，在那个姐姐问她“喜不喜欢跳舞”的时候。
　　她不喜欢。
　　或许她曾经喜欢，但在这个必须穿上红舞鞋才能跳舞的地方，她讨厌跳舞。
　　因为红舞鞋踏不碎刀尖。
　　她也很听话，把红舞鞋给了爱跳舞的姐姐，即使她不知道坐在轮椅上的漂亮姐姐怎样才能跳舞。
　　但姐姐说，只要仲裁一下就好了。
　　她还说，所有拥有红舞鞋的都是高贵的公主，都会在舞台上盛放，凋零。

　　少年冷淡说，“不可能。”
　　许蔷撩了撩毫无光泽的长发，笑起来，病态凄凉。
　　“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在这里遇见你，你还是个仲裁者。”
　　她看着面无表情的年轻仲裁者。
　　“我好久没有跳舞了，太久太久了。这是你欠我的。”
　　“你会死。”
　　“求之不得。”
　　“正因为这样，没有足够的能量反馈，我会受到惩罚。”
　　“你在乎的不是这个，但是我不管。你知道被那种按在泥泞的地面上无法反抗的感觉吗？你知道一个人孤立无援，然后失去所有的感觉吗？你知道在那之前，这个人是怎样充满希望......”
　　“我知道。”
　　靳银华闭了闭眸，掩藏了所有的痛苦和彷徨。
　　他知道，在9岁那年。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偏过自己的脸哪怕差点被掐死，颤抖着用力蜷缩又被掰开。他只是比许蔷幸运一些，没有被做到最后几步。
　　那一刻冷雨砸在脸上的绝望却被无限延伸，从此刻进了灵魂。
　　许蔷意识到什么，笑出了眼泪：
　　“你知道啊，你知道的啊......靳银华，你跟我一样脏——不，你比我还脏......”
　　内殿的钟声响了，马车的声音由远而近。
　　丁梦和其他人一直不敢靠近他们，此刻无比焦灼。
　　“......你还在等什么呢？”
　　她说了些什么，最后轻声问，带了点祈求和蛊惑。
　　宫廷总管推开内殿的大门，微微颔首：
　　“客人们，请出我们的公主吧。”
　　他走向恐惧的丁梦。
　　一道冷冷的嗓音止住了他的步伐。
　　“仲裁。”
　　时间、空间瞬间凝固，淡蓝色的透明帷幕降下。
　　帷幕之内，轮椅上的少女站起身，红唇轻启：
　　“杀了我。”
　　“我是被你杀死的，你要记住。”
　　靳银华面无表情。
　　“内容：归属。
　　红舞鞋归属：玩家CKG13545-a。”

　　【警告：此仲裁违反公平性原则，违反第002、038、119条仲裁者守则】

　　“继续仲裁。”

　　【计算中......适用方案二，达到标准，仲裁生效】
　　【红舞鞋归属：玩家CKG13545-a】
　　【仲裁者：SEC--192】

　　帷幕撤下，齿轮重新开始运转。
　　“你疯了！惩罚副本不是闹着玩儿的！”
　　总管大抵是新人，一时间震惊到OOC，猛地转头看向靳银华，却看不清他的神色。
　　许蔷穿上红舞鞋，脚尖轻盈点地，整个人焕发出贵族少女的光泽，像个真正的公主。
　　“这支舞，本想在文艺汇演上跳，然后去参赛的，拿了奖，我就能去A级市的艺术学院了。”
　　她步调轻松上了马车，闲聊一般对众人说。
　　其他人沉默着，跟随马车到达金碧辉煌的大厅。
　　“记得帮我录下来，给他们看啊。”
　　靳银华手中的显影卡光芒一闪。
　　她跃上舞台，转身舒展双臂，嫣然一笑。
　　“欢迎来到我的舞台！”
　　蔷薇花瓣从空中纷纷飘落，随着优美的音乐旋转，轻轻在少女额前落下一吻。
　　“这支舞，改编自《天鹅湖》，名为《蔷薇声》。”
　　“谨以我声，向你告别。”
　　刀尖之上，红舞鞋微微颤抖，不改惊鸿舞步。
　　飞刀穿梭，一道道红丝飘荡，织成翩翩舞裙。
　　又一个转身，她看到台下孤独的少年。
　　少年忽然开口，唇形描摹了三个字：
　　“太美了。”
　　少女闭眸微笑，似乎听到遥远遥远的人声与喝彩。
　　“太美了小蔷薇！”
　　“蔷薇蔷薇娶了我吧我为你洗手作羹汤......”
　　就在这人声鼎沸的温暖里，所有的雨水与污泥纷纷剥落，血红的花瓣将她淹没。

　　庆典即将到来，诺亚方舟张灯结彩，成千上万的彩蛋游戏悄悄落入每一条街道。
　　副本调控时间流速，确保所有人都能参加三年一度的盛大派对——当然是方舟时间。对于外界，不过一年。
　　二区游戏大厅第三次伸展空间，以承受巨大吞吐量。仲裁者和玩家混在一起，看起来还真有些其乐融融的味道。

　　“真的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你该不会高考完就来了吧......你要回休息处了吗？”
　　对面的少年穿着纯黑制服大衣，修长的指尖轻拢了拢衣襟，蜿蜒的金线和肩章衬出几分成熟与禁欲。
　　他抬起墨蓝色的眼眸，淡淡地嗯了一声。
　　女孩似是早就料到了他冷淡的回应，混不在意地拢了拢黑色长发。一如几年前，不过同样成熟不少。
　　她向四周看了看，第三次确定没有看到另一个少年，禁不住旁敲侧击：
　　“按这里的时间计算有五年了，你一个人在这里还是......”
　　“012——何落？”
　　何落循声望去，就见少年一手攥着单肩包肩带，隔着人流弯起眉眼。
　　靳银柯比她更早看到。
　　但他没有任何回应，眼神里没有往日的宠溺和无奈，好像在看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靳银华似乎习惯了，坦然地逆着人流向他们走来。
　　何落意识到什么，压下心底的疑惑挥了挥手。
　　靳银华喊道，“等等我啊——我就送个东西！”

　　【警告！请立即前往043号惩罚副本！警告！请立即——】
　　【警告！熵值波动已达85%！请立即前往清熵副本——】

　　他逆着光，执拗地想撞入那片夜空。
　　靳银柯停下了脚步，似乎在等他。

　　【检测到指令冲突，处理中......】
　　【警告！请立即前往002号惩罚副本！警告！即将采取强制措施！】

　　就快到了，他却被突然涌过来的人流挤了个踉跄。
　　不，不是人流。电击直接作用于精神体，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尖锐的疼痛从心脏深处传来，像被一遍遍搅动。
　　他接着动作弯下腰，挡住大口呼吸的样子。
　　他想按住无数次想要挖掉的心脏，可面前一群人正好走过，再无遮掩，于是他再一次扣紧了肩带。
　　他直起身，看见靳银柯皱起了眉，好像想走过来，又僵硬地停住。
　　他勾了勾唇，再次迈开步伐。

　　【警告！警告！倒计时20秒，即将通知周围仲裁者协助强制传送！20,19,......】

　　他走到了他面前，动了动唇，笑得停不下来。
　　他转向何落：
　　“好久不见啦，大美女，正好你也在。”

　　【10,9,8......】

　　“有人托我给你们送个谢礼。”
　　他的指尖控制不住微微颤抖，递出一张显影卡。

　　【5,4】

　　靳银柯抬手，角度却像是想帮他拭去额角的冷汗。

　　【3】

　　卡片掉落，轻轻擦过伸出的指尖。

　　【2】

　　显影启动，金碧辉煌的殿堂瞬间覆盖全场，人流在一刹那静止。
　　“庆典提前开始了吗？”
　　“不是，是显影！”

　　【1】

　　何落僵在原地，瞪大了双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一滴泪滑过脸颊。
　　靳银柯被满目金光晃了眼，随后呆了几秒。

　　【即将——传送成功】

　　【“谨以我声，向你告别。”】
　　“蔷薇，是小蔷薇啊......”

　　靳银柯猛地转头，茫茫人海间，少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太美了。”
　　这一句喟叹很轻很轻，许蔷却像听到了，一个旋转面向他们，偏头微笑，闭眸，再旋转。
　　这一句嗓音微哑，就在靳银柯的耳边回荡，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