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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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京沙背起书包上学。李虎钻进车门的时候，京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冲他笑了一下。
李虎送完学生，直接开车去了一家蛋糕店。
他走进店里，趴在玻璃橱窗面前挨着个看生日蛋糕。
店员走过来：“订蛋糕么？”
李虎点头:“嗯，我看看样式。”
店员问：“什么时候要？”
李虎说：“就今天，26号。”
店员说:“大概几个人吃，我给你推荐一下吧。”
李虎抬起头来，指着说：“不用了，就要这样的。”
那蛋糕是双层的，用奶油铺成绿色草坪，上面有个巧克力装饰的小木屋，木屋周围有些小动物，比如小狗什么的。
店员记好之后，李虎走出店门，站在大街上。
脚底下有点湿黏，积雪一半化了，一半脏了。李虎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下的雪。
他抬起头，看到前边就是他和兄弟爱聚餐的烧烤店，现在关着，晚上热闹。他忽然想起不久前那天晚上，他灌下的那杯酒。
他说：“我现在做事就一条标准，别他妈瞎冲动。”
自打从东北来到这里，他也确实一直是这样要求自己的。压抑自己的暴性子，碰到事情别瞎搀和，动手之前先动脑子。这样能求个安稳。
从昨晚就一直绕在他脑子里的事情，又一次浮了上来。
去年春天，他刚改造好面包车，准备接送学生。那天晚上，他开车出门，想提前把各个小区跑一遍，熟悉一下道路。
他开车经过光明小区，继续向前跑，这时女人呼救的声音从车窗灌了进来。
他减慢车子，朝野树林里望了一眼，黑黢黢的一片。他又侧耳听，除了女人的哀哀呼声，还有一个男人的低吼威胁。
他车子开到树林边上，停了一下，想了一下，又重新开走了。
他记得车灯晃过那片树林的模样，枝桠弯曲，土地黑邃，像是一片浓郁的除不开的雾。
李虎久久站在阳光底下，他朝远方看，街道一片清冷而模糊。
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在这条街道徘徊很久了，再这样往前走下去，每一步就都变成了一种持续的负担。
李虎往回折回去，开车上路，来到了城南医院旁的巷子里。
他在车里坐了很久，一直到了傍晚，然后他往兜里揣了个东西，打开车门，朝医院走过去。
晚自习放学了，六个学生已经在校门对面聚齐了，等了几分钟，李虎才开车过来。
短发女生上车说：“虎哥，今天居然迟到了哈。”
李虎说：“有点事，耽误了。”
学生依次送回了家，回到麻将馆门口，京沙下了车子，李虎对她说：“等一下，我拿个东西。”
李虎绕到车后，从后备箱里把蛋糕盒抱了出来。
京沙吃惊地看着他。
今天麻将馆没有营业，李虎走进店里，把蛋糕摆在桌上，然后转身把门关上。
他走回来，把丝带拆了，盒子打开，在蛋糕上插上蜡烛。然后掏出打火机，把蜡烛一根一根细致地点燃了。
李虎看着对面的京沙说：“许个愿吧。”
京沙眼神跟着蜡烛的火苗一样飘飘摇摇，她说：“虎哥，你对我真的很好。”
李虎说：“买生日蛋糕就好？”
京沙慢慢地说：“以前我妈带我，条件不好。我过过生日，但是我从来没吃过生日蛋糕。”
李虎说:“那这回多吃点。”他低头看着蜡烛，说，“先许个愿吧。”
京沙刚要慢慢闭上眼睛，他又说：“许个跟以后有关的愿望。”
京沙轻微“啊？”了一声。
李虎说：“别想着现在这些破事，许个跟你将来有关的愿望。”
京沙闭上眼睛，想了很久，才许下一个愿望。她再睁开眼睛，眼眶已经红了。
李虎拿出托盘，给她切蛋糕。他在烛光里看着她，心里突然有点难受，原来有的小女孩吃着吃着蛋糕，就哭了。
李虎专注地看着她，觉得她的眼泪花真好看。
眼睛也好看，又大又水灵。
脸也好看。
身子也好看。整个人哪哪都好看。
李虎贪婪地看着她，直到门外遥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
京沙有些不安地望向他。
李虎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毛线手套包着一把不锈钢折叠刀。
他把袋子放在桌面上，跟她说：“这回别用了。以后也别用这个。”
京沙眼神晃动了一下，都是震惊。
李虎挑起叉子剜了块蛋糕吃，嚼了两口说：“挺甜的。”
然后他又挑起一口，吃着走到门口，拉开店门走了出去。
迎面而来的警灯晃眼，他举起双手，听到身后京沙叫他:“虎哥。”
她的声音在黑天底下摇动。李虎从来没听到过那么清脆的声音，像百灵鸟一样好听。
但他没有回头。他眯起眼睛，看到了人行道，看到了面包车，看到了匆匆蹿过的野猫，也看到了前方的巷口。
他感到自己仿佛换了一身新血，一下子活了起来。
阳光消失了，在更暗的灯光底下，他却从未觉得前方的路如此清晰过。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