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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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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那的话一出,旁边的野人表面不动,实则悄咪咪地竖起耳朵关注着这边。
达玛紧盯着野猪越来越浓重的呼吸:“不行。”
“首领!”阿古那眼睛放大音量,“果如今天是第一次打猎,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嘴里的果如是个身高只有一米七的小野人,稚嫩的面孔上满是汗水滑过的痕迹,站在野猪最近的地方,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往后看。
达玛没错过他的分心,大吼一声:“不要动!”
果如被吓呆一瞬,很快调整过来,握着长矛一眨不眨盯着野猪。
阿古那不动声色往后走几步,直到退到安全距离才接着说:“首领也不要怪果如,他还是个孩子,以后还有磨炼的空间,对了,还有山塔,他昨天受伤,有些虚弱,咱们还是速战速决吧。”
达玛完全没受他影响,只是不耐烦道:“闭嘴。”
阿古那环视一圈,最后装作无奈闭嘴:“好吧。”
两方已经僵持太久,野猪喘着粗气,前蹄烦躁地在地上磨来磨去。达玛找准时机,大喊的同时冲出去:“野猪后腿!”
周边的野人迅速反应,只有果如稍慢一步,等别人冲上去时才把长矛竖起来。
就这三秒的间隙,野猪抓住时机,直直冲向果如!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被逼到无路可退的野猪就冲到他面前,甚至能感受到野猪发臭的呼吸打在脸上!
“不要退!”野人首领举起手上的骨棒,“插它的眼睛!”说着脚步不停往前追去。
阿古那找准时机,跑到他身边,挥舞着手上的叉子,最后“不经意”的抽在野人首领的伤腿上。
野人首领闷哼一声,却没空停下来,全力向呆在原地的果如扑去。
果如吓愣在原地,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长矛落在地上,滚动几下。
野猪邪恶的小眼睛冒光,张开满嘴獠牙,只要在靠近几步,就能咬掉果如的脖子!
周边的野人见识过无数次同伴的死亡,自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连神仙也难救,上前的步子也慢下来。
阿古那更是悲怆高喊:“果如——”
想象中的丧命猪嘴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果如慢慢睁开因为害怕闭上的双眼,看见一道身影挡在自己面前,骨棒砸在野猪脑袋上,深深地凹进去。
野猪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满脸是血的男人。
时间静止,商允看见野人首领被野猪獠牙捅穿的腹部正在流血,远处的阿古那眼里满是震惊,还有被野人首领牢牢护在身后的果如。
“首领!”
果如最先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长矛,狠狠插进野猪的眼睛。
身后的野人追上来,在奄奄一息的野猪身上又补了几下,直到彻底确认野猪死才松手。
阿古那推开人群站到野人首领身边:“首领!你没事吧!”
野人首领被大片胡子掩盖的脸有些苍白,身子往后退,“噗嗤”一声,终于把自己的胸膛从野猪獠牙上分离。
血喷溅出来,果如下意识伸手捂住,却被野人首领推开。
后者冷冷看他一眼:“临阵退缩,你会直接死在猎物的嘴里,甚至会连累同伴,再有下一次,我会把你驱逐出部落。”
果如的脸白红交加,最后深深低下头。
阿古那见状上前把他挡到身后:“他还小,有进步空间……”
野人首领冷冷看他一眼,示意其余野人拖着野猪离开,直到最后所有人都走远,他才一瘸一拐跟上。
小腿上的伤深可见白骨,每往前走一步,地上就会出现一个深色脚印。
等他们走远,商允看着旁边早就追上来的阿棒,沉默拍拍他的肩膀。
阿棒靠在自己的骨棒上:“我爸爸很厉害是吧?”
商允点头:“很厉害。”
阿棒低下头,商允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示意关之洲靠近点,最后安抚地摸摸他的胳膊。
阿棒低声道:“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一定要救果如叔叔。”这种场面他从小看到大,以前也不理解,甚至还出去阻止过野人爸爸救人。
但是被野人爸爸丢在一边,屁股上还挨了一脚。
商允看着他和野人爸爸一模一样的骨棒:“可能是因为有责任。”
阿棒抬头看着地上的血迹,神情困惑:“我爸爸也是这么说的,说他是首领,就要承担首领的职责。”
“可是他承担了他的责任,那群人杀他的时候却没有想起一点他尽到的责任。”阿棒看着商允:“这种没有用的责任,为什么还要承担呢?”
商允看着他的眼睛,这一刻才真正感受到阿棒平时无忧无虑的外表下藏着多深的心思。
风再次吹起,商允缓慢回答他:“求一个问心无愧。”
阿棒思考半天,最后诚实回答:“我听不懂。”
商允失笑:“以后就会懂了,可能你爸爸也不希望你这么早就懂。”
阿棒点头:“我爸说这种事不用我管,让我一直没脑子就行。”
商允撑着下巴,慢慢道:“汪老师不会让你爸爸死的。”
阿棒不太相信:“死掉也没关系,我看过很多次我爸死了,反正下班之后他还会回家的。”
商允想起来野人的专制型教育:“你爸爸是故意让你看见的?”
阿棒毫不在意:“是啊,他想让我熟悉这件事。”于是就带着小阿棒一遍遍的看自己被杀掉的过程,直到他对这件事没有感觉为止。
商允沉默,身后的关之洲轻轻拍他的肩膀。
小头气喘吁吁从后面追上来,脑袋坐在商允的轮椅上,身子在后面推车,看着面前残留的血迹:“怎么了?我错过了什么?”
“错过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厮|杀,”关之洲故意摇头,“世纪之战,可惜你没看见。”
小头瞬间炸毛:“什么!怎么不等本皇室就打起来了!?”
商允让它把轮椅还给自己,坐到轮椅上的瞬间才感觉舒坦点,“你可以去看书,书上纪录着更多精彩的打仗策略。”
关之洲捻捻手指,转到轮椅后面:“对,叫什么书来着?好像是《孙子兵法》?”
小头兴趣被挑起,又想起自己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算了,什么书都不重要,我看不懂。”
“巧了,我这有一本带拼音的,”商允顺着关之洲的话说,“我记得小头自己在家学过拼音吧?”
小头连忙点头:“对!本皇室熟记声母韵母,我能看!”
商允还要装作惋惜:“我还要看呢,你赶紧看,看完还给我,我还想成为战术大师呢。”
战术大师?那推翻自己爷爷的统治简直不在话下!小头满口答应,对这本神秘的书更加好奇。
商允和关之洲交换视线,挡住扬起的嘴角。
几人跟在野人的后面回了部落,野人们已经好几天没有打到猎物,今天带回这么大一只野猪,惹得到处都是喜悦的气氛,女野人们帮忙卸下野猪,又去看自己丈夫或者儿子有没有受伤。
只有野人首领孤身拖着伤腿回自己的山洞。
果如垂着脑袋坐在树下,旁边的小野人正焦急地查看他身上的伤口。
正是刚才满部落宣传神鹿的小野人。
果如被他看得心烦,别别扭扭伸出胳膊:“哥我没事。”
果喜看他胳膊下面的血迹,吓得马上起身要去拿草药:“怎么没事,这全是血!”
“这不是我的血,”果如毫不在意抹了把,“这是首领的血。”
果喜动作一顿:“他的血?”
果如嗯了声,把事情完整说了一遍,还有那句“逐出部落。”
果如本以为自己哥哥会骂自己粗心,没想到果喜却对野人首领的行为不满:“他怎么能这么说你?”
“是我……”
“不是你,”果喜蹲下来看他,“这是你第一次出去的打猎,出差错是很正常的,是达玛故意刁难你。”
果如自然也听说了神鹿的传言,嗫喏道:“可是他救了我。”
“如果他不救你,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首领!”果喜厌恶回答,“我看他就是被恶鬼附身了,竟然让你去守最重要的位置。”
果如垂下脑袋不说话。
商允带着阿棒去找汪枞顺路经过,闻言看向阿棒,他正抛着小头的脑袋耍杂技,好像根本没听见。
关之洲让他们去森林玩,看着两幼崽的背影弯下身:“这是习惯了?”
商允听着小头远去的抱怨声:“你刚捏疼我了。”
阿棒甩着骨棒拍在小头的屁股上,两怪追追闹闹跑远了。
商允手收回视线:“马上就要‘诛杀’了吧?”
关之洲重新推着他走:“是的,只要一个契机,阿古那埋下的引线就会燃烧,引起一场大爆炸。”
商允看着费劲往外探头的汪枞:“快要结束了。”
在外找水源的王坤他们找到了神鹿,达玛本想让他们继续找水源,阿古那却执意让他们把神鹿送回来。
等待他们回来的这几天里,野人对汪枞和佘宁的看管也松了点,至少能在外面活动了。
佘宁前两天还在外面转,后面就待在山洞不出来。
汪枞在附近转了一圈,便很有眼力见的坐到女野人中间帮忙。
女野人们对这个虽然笨,但是老实认学的俘虏感觉还不错,偶尔还会教他几句方言,或者某种菜的做法。
天气干旱,草原上的动物晒死不少,还有一些早已迁徙离开,这种情况下,吃饭成了最大的问题。
上次打的野猪也就吃了四天,众人疯抢,连骨头都不剩,只留下猪头挂在架子上用来供奉自然之神。
时间一长,部落里开始怨声载道,女野人们手里只剩树皮和以前晒干的野菜。
“要我说啊,咱们就应该直接南下去找水源,总比在这好吧?”
这种话汪枞听了不下三四遍。
“达玛首领不是让人去找了吗,也是为了咱们的安全,”另一个女人说。
“那群找水源的人找到半路又回来了,这不是白找了吗?”
拆兽皮的女人左看右看,加入她们的对话:“你们没听神鹿身上有神预言啊?那就能找到那个恶人,直接杀掉他不就下雨了!”
“但是达玛首领不让他们回来,还是阿古那让他们回来的,我觉得是神鹿身上是对首领不好的预言,他不想让他们回来,最好……死在半路!”
女野人纷纷睁大眼睛,仿佛撞破了什么惊天秘密,啧啧摇头。
汪枞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不可置信:“你们说那个恶人是达玛首领?”
女野人们意外他突然激动:“不是我们说的,是自然之神说的。”
汪枞不明白她们怎么会这么想:“那你们可以自己看啊,我一个外人都看出来达玛肯定是个好人。”
这几天,野人首领总是吃最少的饭,只喝野菜汤底,带着野人出去打猎时,别的野人都可以换班去,只有他一天要往外跑三四次,从不间断。
白天留在部落时也不停,修缮山洞,做些零碎活,晚上还要站岗,汪枞半夜起来上厕所,碰见过好几次他在山坡上放哨,汪枞看着都累。
女野人们听他说完,嘴唇开开合合,最后吐出来半句:“也没人告诉我们啊……”
她们以为首领只吃那么点,阿古那却说首领山洞里藏着口粮,饿不到自己;出去打猎是首领应该做的;还有放哨,她们听阿古那说放哨很累,便特意在他的野菜汤里多加了几片菜叶。
汪枞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听阿古那的话呢?”
拆兽皮的女人眼神乱瞟:“除了阿古那,也没人会说这些事啊,除了信他还能信谁。”
汪枞摇摇头:“我们老师说过,画画不是听出来的,是看出来的。看人也是这样的,别去听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女野人们羞愧垂下头,不再说话,汪枞待着没意思,起身溜溜达达往外走。
商允看着他的背影:“汪枞还挺听他们老师的话的。”
关之洲靠在椅背上吹他的头发玩:“只有他一个人清醒也没用啊,除非他能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