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一章 八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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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灵，在灰暗的世界里，漂浮的金色光点环绕着。
——《圣主箴言 ·金叶玫瑰》
圣索亚3217年1月24日，第二荒星带，南十字星。一号楼，圣殿。
粉发少女穿着一身白袍，缓缓走上神座，将碧绿的药剂倾倒在“圣水”里。大殿里静谧无声，上百位信徒恭敬地跪着，连垂头的角度都一模一样，整齐地仿若雕塑。
少女的白袍不太合身。她一手熟练地调整浓度，另一只手抓住宽大的衣袖，指尖微微泛白。
不一会儿，她垂下浅棕色的眸，将试管放到一边，道：“好了，浓度已经翻倍，高达89%。”
一旁的十几位监察同样身穿白袍，他们检查过后，用针管吸足了“圣水”，注射进信徒的侧颈。信徒们睁着无神的眼，在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的那一刻，身体颤了颤。碧绿血丝在眼球上出现，如大雾般蔓延。
少女依然背对着他们，撑着神座扶手，似乎是累了。她冷声说 ，“过度的精神控制会大幅减少他们的寿命。”
一名监察刚好注射完，回道：“安啦女王大人，反正他们的精神是不死的，克隆的躯体多的是。”
“他们记得每一次死亡的痛苦。”
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主会救赎他们。401，做你该做的事。”
少女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起来，肩膀一颤一颤。她转头，浅棕色的眸子里满是嘲讽：
“我该做的事可不是接202的班，在这里念经！”
说罢，她一把抓起一旁的旧书，转过身，宽大的白袍随风翻动，衬得少女更加娇小脆弱。她瞥了那群监察一眼，挑衅似的掀唇，清脆却沙哑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
“各位红十字信徒，很高兴与你们再见！今天，我们要学习的是《圣主箴言·新约》，第二卷，《金叶玫瑰》。”
一丝丝绿意在她瞳孔里缠绕，最后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她神色空洞，一句句箴言在压抑的大殿里回荡，同时在信徒们的脑海中冲撞，一遍遍深入——直至基因。
她说，“主赐予它金色的血液，一点点浸透了将要凋零的玫瑰，从枝叶到重瓣。”
【“喂，202，你非得把你家那一套搬到这里来吗？”】
——【“怎么说话呢？这是信仰，精神信仰......”】
【“可算了吧，你们家信仰主这么久，结果你自己捏造了另一个主出来？”】
——【“哪里是捏造，我信故他在啊。”】
401空洞的瞳孔扫过木然的众人，唇瓣开合：
“玫瑰的时间停滞在此刻。欲坠的花瓣不再随风舞蹈。”
【“202，什么渡鸦啊玫瑰啊，到底指什么？”】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的大研究员啊，怎么连你也不懂？——所谓信仰，就是人类本身。”】
“金叶玫瑰的尖刺里，封印着一个叛逆的灵魂。”
少女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欢，你看，神座之下，所有信徒在祷告；可除了自己，谁知道他们信奉的究竟是什么。”】
——【“所以？”】
【“所以，神明是他们自己创造的，渡鸦和玫瑰也是。”】
少女走下神座，走进跪拜的信徒之中。感觉到某个角落的精神力波动，她动了动碧绿的眸，状似无意地绕到那名信徒身前，指尖垂下，抚过少年的短发。
少年抬眸，空洞得好像一个乖巧的人偶。
她说，“主啊，神情漠然地，轻轻碾碎金叶玫瑰。”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些有什么用？”】
——【“哈哈......不愧是实用主义者。”】
【“202，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么......哈哈哈......”】
401瞥了一眼少年颈侧的编号，指尖微微用力，动了动唇，意念传到他的脑海里。
【好孩子】
同时，她高声念诵着——
“亡灵，在灰暗的世界里，漂浮的金色光点环绕着。”
【“欢，我说多少遍了，不要喊我202。”】
——【“迟来的叛逆期？那喊什么，第二代卧底组组长大人，201？”】
【“我喜欢你喊我的名字，你喊一声，我应一声——快喊！”】
——【“......祈。”】
【“诶！哈哈哈......”】
少女的声音在少年脑海里响起：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迟缓地眨了眨眼，似乎听不懂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一个完成度只有40%的残次品，记忆不完全、智力不完全，和任人操控的木偶没有区别。这种实验体多半是由已死之人转化而来，不可能像个人类一样做出反应，更别说回答问题。
可401没有气馁，又问了一遍：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下一秒，注意到监察的目光，她合上旧书，缓步离开，木然道：
“今天就到这里，下一次，我们学习第三卷——《灰暗亡灵》。”
背对着监察，她轻轻勾起唇角。
少年的声音清澈而缥缈，好像下一秒就会彻底消散。
但她听见了。
他说，【Ⅰ类28号，钱曜。】
圣索亚3217年1月25日，第一宜居带，帝都星，皇宫，偏殿。
二皇子正在发呆，手里转着一颗白子，面前的棋盘上空空荡荡。听到声响，不等侍从先接待，他就猛地站起来，走向殿门。
青年恰好踏进来，抬起冷淡的眉眼。他漆黑的长发竖起高马尾，露出优越的骨相。纯白军装上，少校的金色肩章熠熠生辉。
看见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少年眼眶立刻红了。他不顾繁重的华服，三两步跑起来，一下子扑过去，紧紧抱住了晏洛的腰，哽咽着，不敢哭出声。
“还好你回来了，还好......对不起，小洛对不起......”
晏洛有些僵硬，随后叹了口气，拍了拍少年的背：
“殿下，你怎么——”
“怎么还是小孩子心性？一点都没长大呢，豫、哥、哥？”
听到那慵懒低沉的嗓音，二皇子抽了抽鼻子，松开晏洛，转向后脚进来的程渝。阳光下，那人似笑非笑，微微倾身，一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另一手递过来一张白绢。
二皇子喉咙里呜咽一声，杏仁眼里瞬间盈满了泪，猛地扑向程渝，再次哭出来。程渝一时间没有防备，踉跄两步又迅速停稳。
回过神时，晏洛的手扶着他的腰。
程渝直接摸了摸二皇子毛茸茸的头顶，声音促狭：
“殿下，请问您今年高龄？”
豫本来埋在程渝怀里，闻言狠狠摇了摇头，把那身板正的军装捣出了一片褶皱，凶巴巴道：
“你大爷今年四十八！”
晏洛牵起唇角，轻柔但强势地把耍赖的二皇子拉开，笑道：
“嗯，八岁。”
豫：......
豫：“呵。本殿下才不跟你们俩小孩计较。”
在侍从的服侍下，豫光速整理好仪容仪表，捡回了矜贵骄傲的小皇子形象，带两人走进殿内。
“好久没见啦，本殿下就找你们来唠唠嗑......哦对，三水星那次，你们配合的非常好，任务超额完成——”
说着，豫转头想招呼他们坐，结果就见两个人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豫：“怎么傻啦？还是年纪小忘事快？前期信息收集是小太阳干的，后期一网打尽是小洛——”
话音未落，两个人又同时转过头，面色平静地走过来，自然落座。晏洛甚至非常自觉地抿了口茶，温和笑着：“嗯，您继续说。”
豫又看看同样捧起茶杯的程渝，恍然大悟：
“你们，不会还不知道你们打配合了吧？没有任何沟通？唔，不愧是我选的人，连默契都这么绝——”
程渝微微一笑：“二殿下说得好，是二殿下有眼光。”
——他们如果在那时沟通、相认了，不仅这任务别想做成，整个三水星都能拉来陪葬。
豫眼角抽了抽：“别，快别这么笑了。”
他叹口气，晃着茶杯，道：
“半个月后纸醉之城有一场答谢宴，两个月后还有一场拍卖会——你们要参加吗？”
程渝皱起眉：“答谢宴要，拍卖会又是什么？”
“南十字星实验室，拍卖实验体成品。”
晏洛淡声解释。
另外两个人忽然都沉默了。
实验体？
他们面前就有个人模人样的实验体，活的，热乎的。
良久，豫下决心开口：
“小洛，对不起。父皇......一直没有告诉我实话。他骗了我三十多年，所以，当初我也骗了你......”
少年那副没心没肺的面具终于戴不下去了。他捏紧手里的茶杯，又红了眼圈，深吸一口气，接着道：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解剖，克隆，基因融合实验，芯片控制；内部叛变，南十字大清洗。”
程渝掀起眼皮，语调没有丝毫起伏。晏洛却没有搭话，只是讶异地看着他。
程渝轻呵一声，转过头去：“......我知道的比你想的多得多。”
“连你都知道，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豫十分挫败。随后他收了收情绪，郑重地对他们两人说：
“手下的人我已经清理过了，我也从父皇那边拿到了暗部三分之一的指挥权，海与和元帅也会站在我这边——”
程渝放下茶杯，琥珀色的眸微微弯起：“所以，殿下想要我们站在您这一边？”
“不，我不要你们站在我这一边。”
少年松开手，一颗白子落下，正中棋盘中心。
他说：“我想请求你们，始终站在人类这一边。”
他看着晏洛，轻声道：“我对皇位没兴趣，从前是这样，现在、以后都不会变。我不知道哥哥在做什么，但显然，从0314的真实目的到南十字拍卖会，所有事情都有他的参与；当然背后还有父皇......我只想做两件事。”
“第一，纠正过去的错误。”
“第二，为圣索亚帝国找到未来。”
“你们，愿意帮助我吗？”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八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