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木石前盟》爱吃橙子的小橙

79、第 79 章

　　第二日一大早，王夫人就带着宝玉回了娘家拜年，黛玉就趁此机会去了荣庆堂，贾母正在洗漱，见了黛玉高兴的招手：

　　“今儿没事，怎么一大早就来了？用了饭没？快坐下陪老婆子一起吃饭。”

　　黛玉见贾母高兴，一时也没说出自己要走的话，依言坐下陪着贾母用了早饭。

　　贾母笑眯眯的看着黛玉问：“昨夜你睡的迟，今天怎么不多睡会？宝玉和他母亲走亲戚去了，你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一会也会过来，今天就咱们娘几个玩。”

　　黛玉笑着点头，思忖着正要开口说自己来意，抬头猛然间察觉贾母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比她才来贾府的时候苍老了许多，眼里却又满是对她的慈爱，黛玉一时忽然不忍说自己要走，她外祖母这么大年纪了，养在身边的外孙女说走就走，叫老人家如何高兴？

　　贾母见黛玉今天穿的好看就笑说：“你们小姑娘家家的合该穿的鲜艳些，前些年你守孝穿的素净，如今的衣服正好，我这里还有一套绿翡翠的首饰，回头给你送过去，你喜欢就穿戴，不喜欢将来送人也是十分有面子的。”

　　黛玉听了越发难受，趴在贾母怀里一言不发。

　　贾母见状愣了一下，立马问：“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园子里有哪些不着二五的婆子给你气受了？玉儿莫慌，和我说，我给你做主。”

　　黛玉摇了摇头，眼圈红红的看向贾母道：

　　“我今日是想同外祖母请辞的。”

　　贾母愣了一下，黛玉自从来贾府之后，除了第一回见面叫了外祖母，后边都是随着迎春探春惜春喊老太太或老祖宗，随即又反应过来，失声问：

　　“玉儿要去哪里？竟要舍了我不成？”

　　说完眼泪就落了下来，黛玉慌忙起身道：“老太太莫急，只是如今我也将要及笄，父亲临终前交代过，叫我长大了要撑起林家门楣，家里如今虽然没什么剩下，却也有两三间铺子要打理，林伯年迈，也不能一直替我处理这些，好歹要我回去亲自盯着底下的人办事才好。

　　“再者，以前年岁小到也罢，如今都大了，将来二哥哥娶了二嫂子，我还在这里住着只怕讨人嫌，我也舍不得老祖宗，只是实在……实在……”

　　说着黛玉眼泪也落了下来，看着十分可怜。

　　贾母带着哭腔叹气道：

　　“我知道家里对不起你，我和你父亲有言在先，如今却违背约定，你要走也是应当的，前儿你二舅母办糊涂事，弃家里姑娘名声于不顾的抄检姑娘们的园子，倒是带累你了，只是我如今年迈，也没几年好活了，你即便家去了也时常来看看我才是。”

　　黛玉忍着眼泪点头：“老太太莫要这般说，我即便回家住，也是要三天两日的来老太太这里的，我也舍不得老太太还有姐妹们。”

　　贾母抹了眼泪复又笑着说：

　　“大过年的，我们怎么倒哭起来了？你常年不在家住，如今一下回去，只怕也没有贴心的伺候，紫鹃的卖身契早就给了你，你那潇湘馆的婆子丫头们若是好的也一并带回去伺候，晚些我叫鸳鸯把你院里伺候的卖身契都给了你。”

　　黛玉含泪笑道：“我正要和老太太讨呢，谁知老太太知道我，竟先说了。”

　　贾母擦了擦脸：“怎么还站着？快坐下，即便要走也不是即刻就走的，好歹过几日，也和你这些姐妹们好好道别才是。”

　　黛玉点头：“我知道的，只是先和老太太说呢。”

　　三春姐妹这个时候也过来了，正巧听见这两句话，忙问：

　　“什么道别？林姐姐要去哪里？”

　　贾母见了三个孙女就笑着招手道：

　　“快来坐下，林丫头今儿以来就和我说过几日要家去，我正伤心呢你们就来了。”

　　迎春探春惜春都愣了一下，纷纷拉着黛玉问：“好好儿的怎么就要走了？可是下人伺候的不尽心？”

　　黛玉忙说：

　　“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家里管家年迈，打理林家的事有些力不从心，虽说家里也没什么，却也有几分父亲的故交要打理往来，还有几个不值钱的铺子要处理账本，况且如今我也大了，父亲又只我一个，总是要回支撑门楣的。”

　　听了黛玉的话，迎春探春方才不问了，却也从黛玉的话里听出来了几分意思，三人对视一眼，迎春叹气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这般说了，我也不好劝你留下，千万别忘了常来家里看看老太太和我们。”

　　探春更明白黛玉的意思，黛玉在贾府处境随着年龄增长越发艰难，着实不如回家住自在，林家不是没有住的地方，黛玉回家去只怕还开心些。

　　“林姐姐，你何时家去？等二哥哥回来我们也在园子里送一送你。”

　　探春不舍的拉着黛玉的手，平日里姐妹们虽有闹别扭的时候，如今真要走了，心里着实难受。

　　惜春更是抱着黛玉的胳膊不撒手，她原本就喜欢和黛玉玩，再加上上次在妙玉那里和黛玉说了自己的心思，自觉与黛玉更加亲厚几分，如今黛玉忽然要走了，惜春眼里全是泪珠，甚至不顾场合的脱口而出：

　　“林姐姐要回家去，也带我一起吧。”

　　迎春听了点了点惜春的脑袋泪中带笑：“瞧四妹妹说的什么傻话？你家在这里，跟着林妹妹去叫老太太怎么说？”

　　惜春听了便低下头来，她是真不想在这里待着了，想到东府的事她就日夜难安，处于避害趋利的本能想要跟着黛玉走。

　　黛玉听了拉着惜春坐下说：“四妹妹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等我回家收拾好了屋子，就回了老太太，请你们去玩几日如何？”

　　惜春心里也知道她是不可能跟着黛玉走的，因此点头道：“那林姐姐可一定要记得。”

　　贾母见状叹了口气说：

　　“难为你们几个丫头感情好，二丫头说得也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如今我老了，家里的事也顾不过来，林丫头家去了也好，只别忘了来看我这个老婆子。”

　　黛玉不免又落下泪来，自从和宝玉互明心意之后，她期盼过，等待过，最后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到如今园子里的风言风语渐渐起来，尤其是在宝玉搬出园子之后，黛玉听了许多背后诋毁的话，她不愿意林家百年清誉在流言蜚语当中毁去，同时离开这里或许才能更好的看清前路。

　　晚上宝玉回来的时候还兴冲冲的叫小丫头送东西去潇湘馆，怕黛玉不收，还特意说迎春探春惜春也都有，是带回来给姐妹们的礼物。

　　紫鹃接了拿去给黛玉看，黛玉在灯光下一瞧，是个精致的泥人，带着渔夫帽，黛玉忽然想起前些年下雨，她病的时候，宝玉一天来看她好几回，晚上带着渔夫帽，也不知道拿个玻璃灯，她从箱子里找了个玻璃灯给宝玉，怕宝玉摔着了。

　　那灯后来黛玉在怡红院见过，被宝玉珍重的收在多宝阁上，晴雯还说宝玉每日都要亲自擦拭一遍。

　　如今再看这个泥人手上确实也拿了一盏灯，黛玉别过脸，眼圈红红的，把泥人给了紫鹃道：

　　“一个泥人罢了，有什么好稀罕的，放到箱子里，赶明儿咱们走了，这些都还给宝玉。”

　　紫鹃接了过来，看着黛玉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阵叹息，走出去刚准备把泥人放进这些年宝玉送来的东西里，想了一想，还是拿了起来，悄悄放到了要带走的箱子里。

　　第二日黛玉又一一辞了邢夫人王夫人，说明要家去住，邢夫人还有点茫然，问黛玉：“外甥女怎么好好的要回去住？你家里也没什么人，回去住老太太如何放心？”

　　黛玉笑道：“不妨事，老太太已经答应了，家里还有老管家照看，况且也不是不来了，想来三五日还是要来老太太这里住一住的。”

　　邢夫人本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听了黛玉的话，只叮嘱了几句就放人离开，回头见了贾赦把黛玉要走的事说了。

　　贾赦如今越发不像样了，酒色侵蚀，眼窝深陷，听了邢夫人的话，眼神难得清明一回道：“都走了才好，在这里指不定就叫那边逼死了，走了好……”

　　说完又吩咐邢夫人回头从他书房几样字画去给黛玉，说是他记得林如海贾敏那时就喜欢这些，想来黛玉也喜欢，送些过去也算全了舅甥情分。

　　邢夫人答应着，果真挑了几样送去黛玉那里。

　　黛玉又去荣禧堂辞王夫人，可巧贾政今天也在家，没有会客，因此一并见了黛玉。

　　王夫人见面就笑问：“大姑娘这些日子可还好？过年忙乱，一时也有顾不上的，若是有那起子不长眼的千万告诉我。”

　　黛玉笑着点头，问了贾政安才说明来意。

　　王夫人脸上笑意一顿，随即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坐直了身子问：

　　“好好的怎么要家去了？你孤身一人回家住，叫我和你舅舅还有老太太如何放心？或是家里有下人怠慢了大姑娘不成？大姑娘只管说来，舅母为你做主。”

　　黛玉微微摇头：“并没有人怠慢，只是父亲临终有言，他膝下只我一个，林家门楣还得撑起，前些年我小在这里住着，家里也有管家照看，如今我大了，也确实该回去了。”

　　王夫人听了不赞同的摇头：“你家里也没个长辈，若是旁人欺负你孤身一人如何是好？在这里住着还有我和老太太为你做主，回家去我们离得远些，到底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说完王夫人就看向贾政，贾政皱着眉问：

　　“老太太答应了？”

　　黛玉点头：“昨儿已经回了老太太，老太太应了，只叫我时常回来住。”

　　贾政摸了摸胡子叹道：“既是老太太同意了，那就听老太太的，若是遇着什么事尽管派人来报，索性你家老宅周围都是官员府邸，也很安全，回头安排好人好好送你回去。”

　　黛玉方才起身行礼：“多谢舅舅舅母体恤。”

　　贾政又细问了林家老宅如何，可要派人去打扫，叮嘱了几句才放黛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