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神探之谈判专家》词衣

2、都是深夜打工人

　　这双眼睛和她看见许志豪入职时的照片一模一样，只不过再没有了光。

　　林素心看见许志豪身上绑着炸弹，一边手紧紧攥着按钮，一边手拿着带血的小刀，满脸警惕且凶狠地看着她。

　　那是几根十分简陋粗糙的自制ZD，用驼色的胶带绑在胸口，无不在说明它的不专业与不可控。

　　一个不可控的炸弹，不知道何时会爆炸。

　　一个疯狂的炸弹客，不知道何时会爆炸。

　　爆炸——爆炸——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如果爆炸，她将在一瞬间化为灰烬。

　　林素心不敢再想下去，她举高双手，用脚尖慢慢拨开大门，同时转了个圈才走进大厦平层，随后她又用极慢的速度一个个掏出口袋袋子，将口袋里的芯片卡和薄荷糖盒放在地上。

　　趁着这个时间，她快速打量了楼层的情况，整个楼层仿佛被扫荡过的战场，地上散落着纸笔，几份《裁员通知书》上的红章明晃晃的映入她的眼帘，就像炸弹的红线一样，挑引着她的神经。

　　但她却没有在这里看见被绑架的两名员工，只听见一阵阵哭泣的女声。

　　她们一定是被被许志豪控制住了，她们被关在哪里了？

　　林素心没有太多时间思考，等她一进来，许志豪马上就将刀尖对向了她，然后重重关上大门，又上了锁。

　　她看见刀尖上还滴着血，光亮的刀刃上是许志豪疯狂的眼神。

　　“许经理，你看，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现在身上什么也没有了，我只是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她必须让许志豪知道她是没有威胁的。

　　许志豪方才也看见走廊空空，真的只有林素心一个人，而林素心也不过是个年轻女孩，他紧绷的下颚总算放松了一点，但他依旧和林素心保持一段距离。

　　“你最好别玩什么花招，只要我手指一按，这一层楼都会夷为平地！”

　　谨慎、攻击性、掌控欲。

　　林素心反应极快，她连忙道：“许经理，那你可悠着点，我也就是个打工的，不想拿命搏，更不想因公殉职，想想都不值得。”

　　“的确不值！为公司做牛做马一辈子，竟然还要死在公司！”许志豪咬牙道。

　　林素心先是将自己和许志豪建立共情，随后慢吞吞伸了伸举高的双手，伸了个懒腰，开始套话道：“许经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公司里呀？”

　　许志豪扯了扯领口，愤怒道：“是啊，这么晚了，这帮贱人还在给我发《裁员通知书》！”

　　林素心明知故问道：“你是说人力资源部的人吗？”

　　许志豪扬起眉毛冷笑道：“除了她们还能有谁？我们业务条线的人在外拼死拼活，这帮人力的人一边吹空调一边坐享其成！竟然还要裁掉我们这些干活的人，真是太可笑了！”

　　“能干活的人哪里都受欢迎，许经理何不换个地方高就？”

　　“我35岁了！35岁了！根本找不到比现在这份更好的工作！”

　　随着许志豪声音陡然增大，哭泣声也增大了，林素心终于寻声找到了人质的位置。

　　她从哭泣声的大小暂时可以判断两名人质还没有生命危险。

　　“年龄也代表着经验，不试怎么知道？说不定能够找到更好的呢。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

　　许志豪不耐烦地摆手道：“你不要骗我了！现在形势不好，找工作也难，哪那么容易！一旦失业了，我的车子、房子就会被收走，我就会无家可归，我的人生就全毁了！”

　　林素心做了个平复的手势，道：“我很理解你的担忧，失业对谁都不是小事，但是你把这里炸了也无济于事，冷静一下，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让我们一起来想想办法。”

　　许志豪捂住头喊道：“还能有什么办法？我要她们撤销裁员！撤销！撤销！”

　　就在这时，林素心耳机里传来救援人员就位的消息。

　　林素心的视线落在远处，顺势接话道：“你的这个要求我可以替你谈判，但作为交换，你必须放走这里的人质。”

　　许志豪举起刀子道：“不行！如果她们不撤销裁员，我谁都不会放走！”

　　“许经理，谈判成立的基础是你来我往，我帮你你不帮我，这个交易就无法达成。”

　　林素心指了指许志豪的刀，道：“你看这样好不好，这里是不是有人受伤了？你答应我先放受伤的人质离开，我就去给你沟通撤销裁员这件事。”

　　就算放了一个，许志豪手中还有一个人质，林素心判断他一定会答应的。

　　果然，许志豪思考了片刻后，终于从屋里拉了个穿着制服套装的年轻女子出来，她的手臂被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红的血已经浸湿了衣袖。

　　林素心将女子拉到身后，然后拾起地上的东西，一边向许志豪承诺沟通完就会回来，一边将女子带到长廊。

　　就在她正准备将女子送入电梯之时，许志豪忽然打开一条门缝大喊道：“你让傅慎之来见我！只有他亲口答应我才相信你们！”

　　出了电梯，警察和医护早已在外等待接应了。

　　“干的漂亮，这么快就救出一名人质。”王占彪递了支水给林素心，道：“但绝对不能让第三者进去。”

　　“我知道。”林素心接过水喝了一口，顺便冲洗了一下刚刚沾上血的手，“我不会答应让傅什么之去见他的。”

　　林素心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我去见他。”

　　林素心抬头望去，见到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被安保护在中间，正向她走来，那气场隔了十米远都知道不是一般人。

　　“傅……总？”林素心弄不清傅慎之的名字，但她可以猜出傅慎之的身份。

　　他在警戒线内，说明是案件相关人员，而许志豪要求见他，他又被众人环绕，说明他一定是公司说得上话的高层，不管是谁，叫“总”总没错。

　　“傅总，你不需要进去，也不能进去，我们会有别的办法。”王占彪粗声粗气道，他是一个壮如黑熊的粗犷男人。

　　林素心近一米七的身高，站在王占彪身边，显得小小一只，而傅慎之也至少在一米八五以上，导致林素心不得不抬着头跟这两人说话。

　　她接话道：“我会告诉他暂时无法联系上你，你只要签个同意撤销裁员的说明给我就行。”

　　事实上许志豪就是怒火攻心丧失了理智，就算撤销裁员，他已触犯了法律，指不定在大牢里蹲几年，公司也有理由和他解除劳动合同。

　　唉，人最衰就在“冲动”二字。

　　就在林素心以为事情即将解决的时候，没想到傅慎之竟然拒绝道：“我不会签字撤销裁员，但我会亲自上去向他解释裁员的理由。”

　　林素心不可思议的视线落在男人立体的五官上，他的轮廓分明，深刻周正，看起来不像是香江边上长大的人。

　　但这男人的脑子怎么像是进了香江水啊？他准备上去跟一个绑着炸弹的人解释什么？

　　裁员还能有什么好原因？还要专程上去刺激人家！

　　王占彪是个西北汉子，他脾气急，厉声道：“傅总，请你配合我们工作！你只要签个字就能救出人质，他也会被抓进牢里面，对贵司不会有任何影响的！”

　　“这是欺诈行为，我不会答应的。”

　　王占彪解释道：“这怎么会是欺诈行为，你撤销他的裁员不就可以了！他出来也会因为触犯法律入狱的！”

　　“我更不能签，签了就代表助长这种风气，对集团管理祸害无穷。”

　　傅慎之不为所动，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是缓缓鸣奏的大提琴，让林素心想一剪刀剪断他的琴弦！

　　“如果因为你的问题导致人质出现危险，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王占彪气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年轻总裁寸步不让道：“我全权负责。”

　　林素心看不下去了，这位尊贵的总裁根本不知道其他人在经历着什么。

　　她皱眉道：“傅总，你想死没关系，但我不想死，我相信楼上的那位员工也不想死，因为你一些无谓的坚持，就要搭上几条命的风险，这个责不管你是总经理也好、总裁也好、总理也罢，你、都、负、不、起。”

　　“无谓的坚持？”傅慎之垂下眸子看着林素心，面色微沉。

　　这小丫头片子竟然和他这样讲话。

　　他们警察有他们的任务，但他也有他身为管理者的考量，如果他助长这种风气，那日后公司员工必将有样学样，员工的安全也将再无保障。

　　“行，你不签拉倒。”林素心看了看时间，对王占彪道：“我下来时间太长了，事主会没有耐心的，我现在必须上去，等下我再见机行事。对了，老王，帮我查一下事主是不是跟人力有纠纷。”

　　因为林素心察觉许志豪似乎对人力颇为不满。

　　王占彪瞪了傅慎之一眼，拍了拍林素心的肩膀，道：“好！交给我，你自己小心点！”

　　林素心还有心情开玩笑道：“没事，我和事主都是打工人，共同敌人都是万恶的资本家，有共同敌人就是朋友。”

　　她说完也瞪了傅慎之一眼。

　　就在林素心要转身离去时，傅慎之突然说道：“等下。”

　　*

　　林素心觉得这次电梯的空调没有那么冷了，也许是因为有了个高个子挡风。

　　但她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她转过脸去看身侧那西装革履的男人，问道：“你为什么非要跟来？”

　　电梯里只有傅慎之和林素心，没有保镖，这话当然是在问傅慎之。

　　傅慎之答道：“一、许志豪挟持人质要求见我，这是最关键的理由；二、集团出了这种事情，我责无旁贷，我有义务向许志豪解释裁员的原因，也有义务保护人力的安全；三、我刚刚也说了，人力的审批不单要签字，还必须走系统流程，许志豪知道公司的流程，有我在他才能相信。”

　　林素心见男人回答得有条不紊，于是问道：“你不怕吗？”

　　傅慎之不置可否，但语气沉静道：“他的诉求是撤销裁员，只要我在就可以满足，或者我说，我可以满足他的一切诉求。”

　　嚯，好大的口气！

　　林素心想，这也许就是为什么许志豪要求傅慎之到场的原因，他的决策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但事主现在情绪不稳定，刚刚要不是傅慎之答应她不乱说话，她也不可能同意让他跟着一起来。

　　“那麻烦总裁大人等下就站在我身后免开尊口，少说话多做事，OK？”林素心说着向傅慎之比了个“OK”的手势。

　　傅慎之斜睨了林素心一眼，她的双眼弯弯像月儿，他马上就收回目光不说话了。

　　电梯陷入一片寂静。

　　林素心猜想傅慎之是不是死鸭子嘴硬，其实紧张了，但因为他的脸上鲜少表情，她也看不出来，于是她从口袋里摸出一盒薄荷糖，递到傅慎之面前。

　　“来一个？”

　　“不了。”

　　“哦。”林素心塞了一颗进自己嘴里，硬糖碎裂的声音在电梯里回荡。

　　傅慎之没有去询问年轻女警为什么咬糖，但他可以想象，她常常经历这种紧张危急的情况，咬糖应该是她解压及唤醒大脑的方式。

　　而且，他不介意，因为薄荷糖的味道的确很清新。

　　五十楼，电梯门再次，长廊的尽头是他绑着炸弹的员工，而林素心挡在了他的身前。

　　“别怕，我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