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不知今夕何夕

22、第 22 章

　　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早丢外国去了，李殊本就讨厌旧朝多屁事的规矩，王爷死了，把旧历的规矩丢光光，全按照自己喜欢的来。

　　舒佟是王府几个孩子里最小的，又一直陪在身边，李殊下意识夹了一块糖醋鱼，越过大儿子落进舒佟碗里：“这个你爱吃。”

　　恰好这时萧灏也夹了一筷子青菜给他，两个筷子差一点点撞一起。

　　舒佟说：“谢谢王妃。”

　　萧灏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这时有人来报二公子回来了，李殊让人添一双碗筷子，舒佟顿住吃饭的进度，王府的二公子泽帆，是个怪人，对谁都一副冷眉横眼阴阳怪气的样子，之前萧灏说他也快回来了，没想到和四小姐、五爷同一天回来。

　　分神之际忽然传来一阵一阵惊呼，只见泽帆一个滑跪，跪到了王妃面前，磕了三个响头，脸色悲恸却郑重：“额娘，以后我替望安孝顺您。”

　　泽帆是三姨娘唯一的孩子，在他十二岁，也就是王爷走的没几年，娘亲一命呜呼也归西了，此后性情古怪，也从来不叫王妃额娘。

　　“你这是干什么。”李殊起来一把扶住他的手臂：“快起来，你大哥不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我就当他是战死的，他是为大义死的，不是为了个人，我不是你娘亲，也不需要承你的恩情，你好好扶持灏儿就行。”

　　提起死的儿子，李殊面如土色，双眼皆是痛苦，舒佟神色难看地放下筷子，静静地望着泽帆，眼眸晦暗的波光暗动。

　　大儿子不说，但泽帆异样的态度不难猜出一二，既然萧灏不说，那便没什么可追究的，战场刀枪无眼，谁又能保证平安无隅。

　　李殊:“起来吧，日后好生帮着灏儿和舒佟就是了，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

　　关他什么事?

　　顿时桌面上的人目光转移到舒佟身上，舒佟眼眸中的痛苦顿时变成了惊慌，他连忙看向萧灏，萧灏一瞬不瞬的目视前方，仿佛没察觉到他的不知所措。

　　舒佟：“……”

　　只看泽帆用力一点头，承诺：“好，我一定竭尽所能协助大哥。”

　　一顿饭忽然变得愁云惨淡万里凝，舒佟悄无声息地降低存在感，让人毫无察觉，嘴巴不敢用力嚼，只默默地咬着，幸好萧灏时不时夹菜过来，不然他不敢伸长筷子夹菜了。

　　见舒佟吃饱了，李殊离席叫了他一起出去，舒佟默默在王妃后面，很快到了佛堂，李殊拿起油灯要去点燃蜡烛，见状舒佟也紧跟着拿了一盏油灯从另一个方向开始。这是李殊每晚必做的事情，点燃一圈蜡烛，然后跪于观音菩萨前诵经，从来不假于他人之手，甚至在王妃的影响下整个王府的下人开始日日念经，增长智慧，祈求菩萨庇护。

　　待蜡烛都点燃了，李殊合掌拜过菩萨才转过来跟他说话：“你也听到了，如今你是和灏儿同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舒佟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好看，眼里中带着不理解和不喜的神色，李殊像是感应到什么，顿时停下来问他：“箫灏从来没和你说过这些？”

　　不是没说过，是没问过他愿不愿意。

　　舒佟垂眸回答：“不是......”

　　“那你的意思是？”李殊仔仔细细地注视他的脸色，舒佟像对这件事很是反感，或者抗拒？

　　“他没问过你愿不愿意，是吧？”李殊突然笃定地说，舒佟瞬间僵住了，低头静静地看着地板，也不回答王妃。李殊拉起他纤长白皙的手，握在手心，慈祥地笑着说：“他就是个榆木脑袋，给他一点时间，他会知道自己的错的。我找你来是想说别的事，你们呢，我一开始不同意的，可箫灏那个脾气没人管得了，我也不行，他很坚持一定要把你纳为正房，我不理解为什么要让男人做妻子，也不同意，但望安一走我吧，就觉得世事无常，不想灏儿为难，由他的，他想做什么就做吧，随他了，的亏你也是个贴心的孩子，跟望安一样贴心，其他几个都比不上你们，舒佟，”

　　舒佟望见王妃眼里的期许，心里颤动，又听她说：“我是当娘的，我希望他有自己的孩子，日后......能不能让他纳一房妾？为他繁衍子嗣呢？生下来的孩子交由你养，或者我亲自养。”

　　听闻后，舒佟羞愧低头，迟迟没回答，没人知道他怎么想。

　　许久之后，舒佟才开口，哑了嗓子，他说：“王妃，这些......都与我无关，以后......我......应该会和女子成亲吧，爷......也会，您不该我和说这些，我答应你的，我会好好帮着新王妃管家的......”

　　舒佟感受到心脏传来剧烈无比的疼痛，红着眼眶说完，平日里那对天真无邪清明的眼睛蓄满了泪水，李殊当下心里一慌，拽住他的手臂，解释道：“不，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想灏儿有自己的孩子，我不是要把你从他身边推开，舒佟你误会我了。”

　　“我我我......”李殊以前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几十斤的牛羊托起来轻而易举，舒佟手臂一阵阵紧痛，被迫往后退了一步：“王妃，爷应该娶妻生子，我......我做一个下人就好，就很好了......”

　　李殊怒目圆睁：“舒佟，他会疯的！你没看到他有多珍视你吗？我不理解他的感情，可我有眼睛啊，刚才吃饭都恨不得喂到你嘴边，平日有什么好的都先留你一份，我这个当娘的还排在后面，你这些话不能在他面前提！”

　　他已经提过了，并且后果很严重。

　　心里的难受让他闭了闭眼睛，眼角瞬间流下许多泪水。

　　箫灏从来没问过他愿不愿意当他的妻，王妃也从来没问过他愿不愿意就擅自给他按上箫灏妻子的身份，还要用娘亲的身份要挟他、乞求他将来让箫灏纳妾，好让他有子孙，可他呢？他们以往对他的好就是因为他是箫灏的附属才对他好吗？王妃无微不至的照顾，吃饭夹菜，换季准时给他买许多衣服，连他离家出走也没有责怪，手断了亲自照顾，这些都是因为箫灏才这样的吗？

　　所以理所当然因为箫灏而对他好，也理所当然忽视他的需求、他的尊严。

　　如果要问的话，他不愿意，一点也不愿意跟别人人分享箫灏，不管是男还是女，可箫灏要纳的话，他也管不了，毕竟他没有任何能力去影响箫灏做任何决定。

　　舒佟倏然睁眼，眼里全是痛苦，他绝望地问王妃：“我呢？我不会疯吗？以前老王爷纳那么多妾生了几个孩子，王妃是什么感受啊？......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我......”

　　忽然蹲在地上没有逻辑地喃喃自语，抱头痛哭：“就让我当他的下人不好吗？为什么要让我当他的妻，然后根本不在乎我的意愿呢？那又为什么一定要当他的妻呢？我不要！”

　　“舒佟，我......”

　　李殊目光涣散，还想说什么，但舒佟已经什么也不想听了，他忽然站起来跑掉了，留下一句：“王妃，我先走了。”

　　舒佟满脸泪水，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小窝，阿水刚从化学教授家里回来就看到这样的二少爷，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舒佟：“二少爷......”

　　舒佟扯起奇怪的笑容，脸颊都是泪，然后还要笑，像极了诡异故事的鬼，阿水心里极不舒服，又听二少爷说：“阿水，要是箫灏没把我捡回来该多好啊？我就不会喜欢他，也不会因为他喜欢我但又不尊重我而生气了，也不会因为他纳妾不开心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呜呜......而且没有人会娶男妻的，只有当作......下人玩玩的。”

　　二少爷对他很好很好，让他去做选择，然后让他慢慢知道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带着受伤的手在外奔波好几天就是为了给他找学校，不厌其烦地让他自己选择要学什么，好到没有人像二少爷那样对他好了，可是二少爷现在哭的梨花带雨他却不知道怎么安慰，憋红了脸，只知道团团转地看着二少爷。

　　舒佟默默蹲在榻榻米上背着阿水流泪，阿水在后面急得不行，许久之后才憋出一句话：“爷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纳妾的，爷对你很好，比你对我好得多的多，他不会这样的。”

　　舒佟吸了吸鼻涕，幽幽转过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是你在怪我对你不好吗？”

　　“不是，当然不是，”阿水急得跺脚，结巴起来：“我的....意思是，爷对你很好很好，你不开心的事，他肯定不会做的，你不开心他纳妾，他一定不会娶。”

　　想起来之前他痛的不能再痛了，可箫灏还是用强的，舒佟就不信阿水的话，“那是你不了解他，他坏得很！”

　　“别哭了，二少爷，等会儿眼睛肿成一条缝，你又要不开心了。”

　　“你别说话了，阿水，我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