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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章 饮食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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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皇帝百无聊赖摊在龙椅上,听着朝臣们毫无新意的争吵。国无大事,国库充盈,户部尚书钱三多每日别无他事,只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把国库的钱花出去。
这不是,他今早又想出个幺蛾子,想在安康坊与永乐坊之间修一条大型饮食巷,专做美食生意。
皇上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修一条饮食巷,倒也不是不行。
宫中生活无趣无聊,连个宫斗都没有,皇上也时常换上寻常衣服微服出巡,到城中各处转转,主要是探寻一下皇城各处的美食,都说高手在民间,坊间美食是不少,不过太过分散,大都是沿街摆摊,有庙会的时候才会聚在一起,若是能把他们集中起来,不用每次东奔西跑那么远去找他们,倒也挺方便的。
不过为什么是在长兴坊和安仁坊的交界处呢?皇宫是被十六坊包围的,从皇帝最常走的含光门出去,距离最近的是安仁坊和永兴坊,要到长兴坊可是要走不到半个时辰呢。
皇帝很疑惑。
不过作为头儿就是这点好,他这边皱起的眉头还没展开,礼部尚书便已出列拱手问道:“钱大人所言不妥,既然要打造美食街,为何要在长兴坊和安仁坊?建在平康坊岂不更好?”
平康坊?皇帝在脑海里想了下皇城坊图,更疑惑了,平康坊也不近啊?
这些大臣到底都是怎么选址的?
还没等皇帝想明白,户部尚书道:“长安坊与安仁坊之间隔了清明渠,西边是静安寺,东边是码头,临水而居,交通便利,人群往来最多,难道不是最适合做生意的地方?”
因户部尚书整天馊主意不断,其中绝大多数又与礼义仁智信相悖,礼部尚书与户部尚书一直不大对付。
听到他的话,礼部尚书李义信哼了一声,“既然已经人来人往,自成集市,干嘛还要打造什么美食一条街?美食街不就是为了召集大家一起摆摊开店卖吃食?要我说就开在平康坊,平康坊集市分散,正好整合一下嘛。”
工部尚书也来凑热闹,“平康坊不好,地方有点偏,若住在泰康坊得走几个时辰才能到,等走到了都过了膳食的点了,我还是觉得善和坊好,挨着皇城正门吗,对摊贩都公平。”
广安伯晕晕乎乎刚睡醒,也加入激烈的争论中,“兴道坊也很好嘛,挨着钟鼓楼,大家吃好了登楼看看风景也是美事一桩,干嘛非得去平康坊呢?离皇城正门是近了,租金多贵啊,到时候吃食一涨价,你还不一定买不买得起呢!”
工部尚书痴迷研究各种精巧器具,两袖清风囊中空空,是个穷的叮当响的官二代,宅子虽在寸土寸金的平康坊,却是祖上留下的,每月月俸全用来养下人和置行头了,过日子精打细算的他生平最怕的就是涨价二字。
等等,住在平康里。
皇帝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这些朝臣们完全就是在自己住处旁选址嘛。
朝臣们还在七嘴八舌。
“长安坊好,取水方便啊,你见哪家做吃食的不用水?”
“平康坊!平康坊大路宽广,行走方便!”
“大路宽广?你买吃的驾马车去啊?要那么宽的街干嘛?兴道坊的巷子还塞不下你这二两肉的小身板了?”
“你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小身板了?老子身材魁梧相貌堂堂......”
“噫!少说点笑话,就你这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怕不是走不到长安坊吧?”
“你!你你你你......”
眼看着大臣们就要打起来,皇上不得不重重咳了一声。
全场肃静,大臣们终于想起来这是在朝堂上,彼此愤愤松开手中的袖子和衣襟,各回各队,拿起玉岉站直身体等着挨批。
结果皇上却说:“干嘛要去这个坊那个坊的?要朕说,建在安仁坊和永兴坊嘛,不也挺好的吗?”
朝臣:“......”
行吧,您是老大,您说了算。
户部尚书斟酌道:“安仁坊道路繁多,四通八达,来往便利,倒也算个好的选择。”
礼部尚书最看不上他那副马屁嘴脸,狠狠白了他一眼,出列拱手道:“先前臣未想到安仁坊,如今一看,离皇宫近,确实是个风水绝佳的地方。”
户部、礼部尚书互看一眼,眼刀嗖嗖的。
哼!就你会拍马屁吗?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那就这样定下了。至于具体开在哪条街道,哪位臣工去实地查看一下?”
这差事需得对皇城非常熟悉的人才能胜任,若选不对后续住户搬迁都是个大问题,几个嘴炮厉害的臣工你看我我看你,一时谁也不敢接话。
昱王上前一步拱手道:“皇兄若信得过臣弟,臣弟愿走这一遭,一定选一个最合适的位置。”
昱王便是先前太后口中那拿砚台与皇帝打架的人,要说满朝堂皇帝最不喜欢谁,非这位昱王莫属。皇帝生母是继后,这位昱王是先帝第一位皇后的嫡次子,早年他长兄还是太子时,他很是嚣张跋扈,一直看不上他们这些庶出的皇子,经常三言两语不合便大打出手,下手狠辣令人发指。
皇上是个好脾气的胖子,只有被挑衅到忍无可忍时才会跟他吵,反倒是赵清平一直替他出头,打过这人几回,也挨过几回揍。
也正因昱王心狠手辣,其心不正,他嫡亲兄长被废后,作为嫡次子的他从未得到过先帝的青睐,储君之位反而落到平时不起眼的胖子身上。
先皇初立储君时,昱王很是大闹几次,常言先帝不仅偏宠嫔妃,更是对嫡子不公。不过后来不知是受了何人点拨,皇上继位后,他突然夹起尾巴做人,朝堂上甚少说话,也不拉帮结派,至少明面上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好像真的要做个闲散王爷。皇帝多少念着兄弟之情,对过往只当是孩子行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往日昱王对朝堂之事都是能推就推,这回主动请缨倒让皇帝有些意外,皇帝摸不准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还是觉得不能拒绝,拒绝了不就更不知道他要干嘛了吗!
略一思索,皇帝点点头,“那就有劳昱王了!”
昱王领命谢恩退下。
无事朝臣退朝,皇帝留下舅舅永安侯。
“舅舅今日看着脸色好了些。”永安侯是太后嫡亲的兄长,大本事没有,会吃会玩,皇上一直很喜欢这个舅舅,因此对他也格外关注。
近几日永安侯的烦心事皇帝也知道,就是那卖水饭的摊主不肯将方子卖给舅舅,导致舅舅茶不思饭不想,人都瘦了一圈。
上回他找皇帝来诉苦,皇上还帮着舅舅一起骂那水饭摊主不识抬举,不过当皇上试探着提议赶走那摊主时,永安侯却叹口气,无可奈何的说,算了,人家做点生意也不容易,咱们怎么能仗势欺人呢。
永安侯走后,皇上忙不迭脱下龙袍,换上常服,到宫外溜达了一圈,找到那家水饭,一尝果然好吃极了。
跟着永安侯就能吃到好吃的,这是皇帝最后下的结论。
所以,今天一看永安侯脸色阴转晴,嗅觉敏锐的皇帝立马察觉到了,猜想永安侯不是和那水饭摊主重归于好握手言和,就是又发现其他好吃的了。
那还不得赶紧留下他问问吗。
永安侯早晨吃了两个饼,此时神清气爽,他毫不客气坐到皇帝赐下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幽幽道:“可不是,今早发现了一种特别好吃的饼。”
皇上两眼放光,果然!
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饼?”
永安侯抚须道,神情似在回味,“手抓饼!”
“手抓饼?”皇上从没听说过这种饼,他在皇宫里什么饼没吃过,一个饼还能做出花来?他狐疑道,“真这么好吃吗?”
永安侯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为他的质疑感到可怜,“皇帝可知道今早户部尚书为何要提议打造美食街?”
皇上奇怪道:“他不是每天想着怎么把国库的钱花出去吗?”
永安侯抚须摇头晃脑,“非也,非也,户部尚书今早跟礼部尚书争一个饼子没争过,因此才愤然提议打造美食街,他本想打几位大人个措手不及,趁着人们没反应过来把美食街定在他家门口,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往后有什么美食再也不怕抢不到,谁成想几位大人反应迅速,立时便戳识破了他的想法。”
“争......争一个饼子?”
皇上难以置信,堂堂朝廷命官竟然当街抢一个饼子?
关键是还背着他争,偌大的朝堂竟然没人告诉他有了好吃的饼子!
要不是他机智留下永安侯一问究竟,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永安侯点头道:“不错,摊主没带够米和蛋,为了那最后一个饼啊......”永安侯啧啧称奇,“争得斯文扫地啊!真是不成体统。”
怪不得突然提议打造美食街呢,皇帝又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机智如朕,还好把美食街位置定在离朕最近的位置,不然岂不亏大了!
皇上试探问:“那最后是谁争到最后一个饼子?钱三多没争到,莫非是礼部尚书争到了?”
“哪儿啊?”永安侯莫名其妙看了皇帝一眼,“礼部尚书要真争到了,今早怎么会那么跟钱三多对着干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便宜了昱王的人,不然昱王干嘛那么着急选地方去啊?”
皇上:“......”
亏他还以为昱王有什么阴谋诡计呢!原来是馋嘴了!
皇上试探问:“看舅舅稳如泰山的样子,一定也吃了那饼子。”
永安侯后怕的拍拍自己的胸口,“侄儿啊,还好舅舅有先见之明,要了四个饼子,不然说不准还得跟他们一起争,舅舅这么斯文的人怎么可能争得过他们呢?”
“四个?”皇上提高声调,“舅舅,你竟然一早晨吃了四个饼?”
怪不得一脸餍足红光满面呢!
“嗨呀!”永安侯比划一个盘子那么大,“那饼那么大,舅舅怎可能一下子吃四个,还有两个在这儿揣着呢!”永安侯指着自己的胸脯道,“老夫正用体温温暖着他们呢,不能跟你多说了,舅舅得走了,省得一会儿凉了。”
说着就要拨腿就往外走。
皇上扯着他的袖子,难以置信道:“舅舅,你说了一早晨这饼多么好吃,就这么走了?不分给侄儿一个?”
“哎呀!”永安侯一甩皇帝的手,把袖子解救出来,“不是舅舅不给你,是实在再分不出一个,你想想,舅舅要是回家,被你舅母发现买了好吃的,没给她买一份,不得跟我拼命啊!这一个给你舅母,一个舅舅不得自己吃口,实在是匀不出一个给侄儿你了。”
皇上气呼呼的看着永安侯。
永安侯脚步一顿,也觉得自己过分了点,“这么着吧,侄儿,你想吃自己买去吧,舅舅已经帮你打听好了,那摊主过了早膳时辰去城中集市摆摊,摊主是个年轻小娘子,大眼睛,双眼皮,十分漂亮,带着父母和夫婿,推一辆木板车,车前写煎饼果子、手抓饼便是了......”永安侯怕皇上找不见,想了想特意说道,“哦,对了,她夫婿那小郎君生的甚美,与清平可较一二,你去了肯定能找着。”
“就这么着吧啊,侄儿,舅舅先走啦!”说完,脚底抹油般一溜烟不见了。
皇上气得牙痒痒,这帮人真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有好吃的不告诉他,买了好吃的不分给她,还妄图诓他拿他的钱去开饮食巷,气煞他也!
他把帝王冠冕一摘,重重放在桌上,叫上张德良,“张德良!伺候朕更衣,咱们去城中集市!”
他今天还就非得尝尝这饼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