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化炎柱总在养崽》伍月杏

2、第二章

　　朱弥子邀请杏寿郎一同坐上马车，他严词拒绝了。

　　也是在这之后，他们知晓了彼此的姓名。

　　朱弥子的夫君姓继国，是一个颇有资本的武士之家。他们的车队意外偏离了路线，多走了些冤枉路，不得已在这里歇脚。本来他们想趁着夜色不深再赶会路的，结果就遇到了那种事。

　　杏寿郎静静地听着，并未发表感想。

　　朱弥子抚摸着肚子，笑得很温暖：“我的孩子快要出生了，到时候恩人一定要过来吃酒啊。”

　　继国家主一直戒备地看着这边，听到朱弥子的话，他的脸瞬间耷拉下来，但话既然已出口，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杏寿郎却是摇了摇头，他认真地说：“夫人，感谢您的好意。但，你也知道，我并不是人类，甚至可能与那个怪物是同族，你真的要邀请我吗？”

　　朱弥子眼神坚定地说：“我能感觉出您的气息绝对不是坏人，而且你救了我们，不管怎么样都是我们的恩人，我请恩人吃喜酒，有什么问题吗？”

　　杏寿郎讶异了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倒是继国家主冷哼一声，说：“难不成朱弥子的邀请你看不上？”

　　“当然不是！”

　　杏寿郎赶紧否认，他只是……担心自己会再次失控罢了。

　　杏寿郎跟着这支车队走了一天一夜，期间白天打伞赶路，夜晚也不停歇，终于来到一座繁荣的城镇。

　　他拒绝了朱弥子邀请他入城的好意，选择在城外一座废弃多年的破庙里住下。

　　就这样住了两个多月，杏寿郎收到了一封精致的请柬，上面说继国家主的孩子出生了，请他明日去喝喜酒。

　　杏寿郎仔细收好请柬，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东西可以送给孩子。

　　他愁了好久，最后跑到一处池塘里抓了条鱼当做贺礼。

　　然而当杏寿郎来到继国家，却发现喜宴上并没有朱弥子的身影，只有继国家主和那些宾客们在互相劝酒。

　　他把鱼放下，问了仆人才知道，朱弥子为了小少爷，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可惜夫人生的是双胞胎。谁不知道在这个年代双生子被视为不详，尤其是小少爷的额头还有块火焰状的斑纹。”

　　“家主很生气，一怒之下要把小少爷摔死，是夫人拼死才护住小少爷命的。”

　　仆人说完这些便离开了，留下杏寿郎在原地沉思。

　　他不是没有听过这种传言，但仅凭一个传言就要杀死一个孩子，实在是太过残忍。

　　杏寿郎叹了口气，在月光的指引下来到后院。与前院的热闹不同，这里没什么人，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清。

　　他轻轻敲响房门，很快，门被打开，他听见了朱弥子虚弱的声音：“请进来吧。”

　　杏寿郎说了声“打扰了”，而后推开门进去。

　　屋内的光线并不明亮，只点着一盏油灯，朱弥子就坐在里间的榻榻米上，怀中抱着一个熟睡中的小男孩。

　　杏寿郎认出了这个小男孩，他额头上有道火焰形状的胎记，应该就是仆人口中的小少爷了。

　　可是，他的哥哥在哪？

　　朱弥子仿佛看出了炼狱杏寿郎所想，满含忧虑地叹了口气，说：“是我的错，我无法护住他们……哥哥被带走了，当做继国家继承人扶养，我，我只能护住弟弟。”

　　朱弥子说着说着眼泪溢满眼眶，杏寿郎也不由得情绪低落，他试图转移话题，想了想问起了他们的名字。

　　“哥哥叫继国岩胜，弟弟是缘一，继国缘一。”

　　说起他们名字的时候，朱弥子眼里有无限的温柔，这份温柔持续了没多久，便转为坚毅，她把孩子放回摇篮，然后对炼狱杏寿郎拜了下去。

　　“夫人你……”

　　杏寿郎连忙去扶她，朱弥子却不愿起来，她说：“从初见的时候，我便觉得我的孩子们与您有缘。如今我因为生孩子落下了病根，估计活不了几年了。希望您能在我死后帮忙照顾我的小儿子缘一……”

　　杏寿郎连忙应下，他本来就不打算对这对双生子袖手旁观。

　　他有预感，从今天开始，他将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

　　时光荏苒，转眼过去了六年。

　　这期间里，杏寿郎因为无意间展露的刀术，得到继国家主的赞赏，因此成了继国岩胜的剑术老师。

　　但让继国岩胜不理解的是，这位老师有许多怪癖。譬如他只在晚上传授剑技，而且每次传授的时候只在后院。

　　父亲不喜他去后院，但他每次都可以借老师的名义去那里探望母亲，以及弟弟。

　　他那个天生淡漠的弟弟也很喜欢这位老师，每次老师传授技艺的时候，他总会在旁边安静地看着。

　　继国岩胜对此无感，或者说，他对弟弟是怜悯的，怜他从小得不到父亲的关爱照料，只能屈居于后院，一辈子大概也只能生活在阴影之下。因此继国岩胜不在意老师在教导他的时候，也会鼓励缘一试一试。

　　继国岩胜思绪翻涌着，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来到了后院。

　　“岩胜来了啊！”

　　他还没踏进院子，便听见了老师的大嗓门。他收拾好情绪和脸上的表情，走过去对老师说：“晚上好，老师。”

　　炼狱杏寿郎笑着摸了摸继国岩胜的头，回了句晚上好，又问：“今天不是练习的日子，你怎么来了？”

　　不等继国岩胜回答，杏寿郎又自顾自说道：“嗯！这样也好，正巧缘一想给母亲买些糖块，你们可以一起去！”

　　继国岩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就听炼狱杏寿郎又说：“岩胜，你们的母亲托我好好照顾你们，不止是因为我是你们的老师，还有一层原因是，她可能无法陪伴你们长大了。所以你和缘一一定要相互包容，明白吗？”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老师？”继国岩胜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他的老师经常会劝诫他和缘一好好相处，以及暗示他母亲可能命不久矣。

　　说不准晚上买糖，都是因为母亲受不了药苦的缘故。

　　杏寿郎不好说这是一种直觉，他总有预感，这对双生子未来会因为一些事情反目，所以他希望到那时候，至少他们想起曾经的时候，能有些美好的回忆。

　　没等到老师的回复，缘一倒是从里间出来了。

　　他仍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样子，淡淡地喊了一声兄长大人。继国岩胜却主动揽起缘一的手，“不是要去买糖吗，那就走吧，再晚点杂货铺就要关门了。”

　　缘一“嗯”了声，语气带了分不易察觉的轻快：“我没想到兄长大人会来。”

　　继国岩胜笑了笑，和缘一一起出去了。

　　待两兄弟出去后，炼狱杏寿郎走到里间。彼时朱弥子躺在榻榻米上，紧闭双眸，身上还萦绕着淡淡的药气。

　　察觉到动静，她缓慢地睁开眼睛，看见是炼狱后便试图从床榻上爬起来。

　　杏寿郎连忙说：“不用起来，夫人！”

　　朱弥子闻言笑了笑，又在杏寿郎的坚持下躺了回去。

　　她现在已经非常虚弱了，平日里大多数时间都在睡，尽管有药物的支撑，也很难保持清醒。或许是察觉到了大限将至，朱弥子清醒的时候就会和炼狱杏寿郎聊一些两个孩子的未来。

　　“岩胜那孩子天性倔强要强，总是暗暗跟缘一比较，缘一又不善言辞，可惜作为母亲，我却没办法好好陪伴他们了......”

　　朱弥子絮絮叨叨地说着，慢慢闭上眼睛，清澈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到地板上。

　　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直到屋里再次寂静无声，杏寿郎忽然惊觉不对劲，猛地抬起头来，看见朱弥子始终维持着一个淡然的微笑，身体却一动不动了。

　　他心下一惊，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

　　“朱弥子夫人......去世了。”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炼狱杏寿郎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却又隐隐觉得这幅场景他经历过，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他似乎明白朱弥子夫人大晚上吃糖的原因了，其实她并非是要吃糖，而是不想让她的两个孩子直面母亲的死亡。

　　炼狱杏寿郎说不上来什么滋味，他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向前院，去通知家主这个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