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华》清舟里

34、第 34 章 年关

　　陆引秋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在外门待得如鱼得水的人，喊那么洪亮做什么？
　　“你可以再大声一些，这样门外也都能听到。”
　　不言小心翼翼地噤了声，多日不见，堂主还是这么阴阳怪气。
　　“解药呢？”陆引秋可没忘了这个重点。
　　不言连忙把食盒奉上，阿谀谄媚地令人不忍直视。陆引秋收了解药，到底还是没忍住说了句：“收收你的样子，得意忘形了。”
　　“是，堂主。”
　　不言一边压低了些声音，一边奇怪地扯了扯自己的脸，这样不像吗？她看门里那些弟子，大都是如此的。
　　不言的脑子并不聪明，这是她的优点。
　　所以陆引秋临走的时候还是多说了一句：“在这里，你可以试着做你自己。”
　　做自己？
　　不言曾经是一把刀，如今是一名间谍，只有更像别人，她才能活下去。
　　但堂主比她聪明，她说她可以做自己，她似乎就可以试一试了。
　　自己……是什么样子呢？
　　她好像将自己丢在了遥远的过去。
　　不言离开后，陆引秋心烦意乱，将书册扔在一旁，一边想着春弈君此时定然很忙，一边又想着见他最后一面。最终，汹涌的情感战胜了理智，陆引秋还是将写好多日的书信发出去了。
　　几乎是同时，陆引秋就感到后悔，可身形就像是定在原地一般，无论如何也不肯去追刚刚起飞的鸟儿。
　　罢了，只任性这一回。
　　跟着不言的弟子直到她返回外门，方才前去禀报：“只是陆师妹法力高强，我不敢跟得太近，所以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
　　花辞树挥了挥手，弟子退下。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常荣宗内一片祥和景象，几乎每个门前都贴了对联，连犄角旮旯里的小门都没有放过。
　　“这是章师叔写的。”
　　“这是陆师兄写的！”
　　“那儿，掌门写的。”
　　一群弟子流连忘返，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花辞树好一顿插科打诨才从陆引月那里要来了她的墨宝，高高兴兴地贴在自家门前。
　　陆引泉路过的时候拉着个脸，对花辞树的炫耀充耳不闻。听闻宗主也送来一幅对联，不知道被他放在哪里落灰呢，还是没个正形。
　　大家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小辈们吃饱喝足后三三两两地溜走了，只留下年纪大些的还在推杯换盏。
　　“秋儿，你看这是什么？”陆引月神神秘秘地从纳戒里取出一些烟花，“走，姐姐带你去后山玩儿。”
　　陆引秋看着天色也差不多了，不得已开口道：“姐姐，我……跟人有约了。”
　　陆引月见陆引秋一副害羞的样子，心下了然，大方地将手里的烟花塞过去：“行，去玩儿吧，早点儿回来啊。”
　　陆引秋收好烟花，半晌不肯离去。
　　“怎么了？”陆引月不禁问道。
　　陆引秋递出一个精致的匣子，勉强笑道：“姐姐，新的一年，祝你无灾无病，无痛无伤，修为有成，长乐无极。”
　　陆引月接过，笑了：“哪里找来的吉祥话，我不会说这些，就祝你平安顺遂吧。”
　　“好。”
　　陆引秋转身离去，她怕再多说几句，会让姐姐发现她的反常。
　　陆引泉这会儿也不在大殿上，喝多了，寻了棵歪脖子树靠着，少有的潇洒写意。
　　陆引秋特意路过了树下，见陆引泉没有发现她，咳嗽了几声。
　　“是秋儿啊，你怎么来了？”陆引泉觉得自己脑子还算清醒，只是转得有些慢罢了。
　　陆引秋将解酒丹扔了上去，正砸在陆引泉怀里：“哥哥，你喝多了，这是解酒丹，需要的时候就吃一粒吧。”
　　“好。”陆引泉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又睡去了。
　　如此，也算是道别了。
　　陆引秋向山下走去，那儿还有人在等她。
　　常荣宗的护山大阵，非宗门之人不得擅入，已护了常荣宗百年安宁。
　　春弈君见陆引秋远远地从小道上走来，肩上披着雪白的披风，毛茸茸的甚是可爱，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快了几分。
　　“陆姑娘，你来了。”
　　时移事异，而眼前人一如往昔。
　　“我来了。”
　　春弈君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这是我找人为你打的簪子，你看看喜欢吗？”
　　陆引秋打开匣子，花枝缠绕，比翼双飞，确实美轮美奂。
　　“好看。”陆引秋如实答道。
　　春弈君紧张得心如擂鼓：“那我可以为你簪上吗？”
　　陆引秋笑道：“麻烦春公子了。”
　　这句话仿佛一句赦言，春弈君感觉自己因此而重获新生。
　　他将簪子插入陆引秋的发髻，有幽香争先恐后地涌入鼻息。但春弈君只是略顿了顿，便守礼地退开了。
　　因为太在意，所以不敢唐突分毫。
　　陆引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也递出一件礼物：“春公子，祝你事事如意，岁岁平安。”
　　春弈君受宠若惊地接过，是一枚玉佩，其上刻着桂花的纹样。
　　“我很喜欢。”
　　春弈君简直爱不释手，立即将原本的玉佩摘下，换上了陆引秋新送的。
　　“你喜欢就好。”陆引秋低声说了一句，又转而颇有兴致地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春弈君取出春水剑：“我知道一个看星星的好地方。”
　　但其实她更想看萤火虫，陆引秋这么想着，随春弈君来到了一处山坡。
　　春弈君率先不顾形象地躺下，陆引秋有些迟疑。
　　春弈君见状，从纳戒里取出一件披风铺在地上：“陆姑娘，别怕，这儿没有人过来的，星星就是要躺着看才舒服。”
　　就是因为没有人，才更惹人遐思。
　　但陆引秋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还是没能抵挡星空的诱惑，只是一起看星星而已。
　　“陆姑娘，你有生出过飞到星空里的愿望吗？”
　　“没有。”
　　在她的人生里，少有如此闲情逸致的时刻，与另一个人无所事事地躺在这里，谈论一些有的没的，毫无意义的事情。
　　“不是伸手去摘下一颗星星，而是自己也成为星星的一份子。你说古人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要修仙的？”
　　陆引秋看向春弈君的侧脸，他仿佛真切地这么希望着，谈论的时候连眼睛都在发光。
　　“这是你在七善宫的所得吗？”陆引秋问道。
　　春弈君失笑：“一定是要在七善宫才能想这些吗？我只是想更了解自己一些。”
　　“了解什么？”
　　春弈君转头看向陆引秋的眼睛：“了解你。”
　　我何以对你如此心动，毫无缘由，不问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