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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说不出哪里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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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斐拉着她的手,笑得和煦:“你过来。”
常宜馨走上前去,犹疑了一下,顺着力道坐到对方腿上,有些局促:“如何?”
“你先吃点梅花酥,我好好看看你。”文斐轻轻揽住她的腰,就着这个视角,从头到脚打量许久,像在审视亲手雕琢出来的成品。
这姑娘胸臀比常人丰满,腰却纤细。先前她让林臻儿惯常的打扮带跑偏了,以为陆长泽喜好此风,也学着去穿宽松繁复的衣裳,衬得身型粗笨。
文斐让她换成清丽雅致的布料,稍稍缩了些许腰省,腰线上提,立竿见影,单是这截细腰衣中晃,就让寻常男子挪不开眼去。
妙就妙在,她不风流,心机不足。这般珠圆玉润的身段,顶着一张含羞带怯的清秀小脸,正如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清新脆嫩,勾人而不自知。
更重要的是,她对陆长泽有意,千依百顺真心交付,正是情浓时。
以文斐前世混迹男人堆的经验,常宜馨这样式的美人,未必会是陆长泽的心头好,但绝对是最不出错的那种。不说混个百年好合,笼络住一段时日当是没有问题的。
文斐在青竹苑没有耳目,自然不知宜夫人私底下是个对着夫君随时会跪的主儿,一时找不到头绪,叹道:“夫人贤名入梨园,我见犹怜,他为何不喜欢?”
难道是陆长泽嫌弃这位小夫人蠢笨?这就难以调教了,文斐自问没有把握。再说了,情人眼里出西施:若是真心喜欢,再蠢笨的姑娘,落入情郎眼中,也该是娇憨可爱啊。
她心里又是一叹,到底小觑了那个禁欲多年的男人,一开始就不该考虑美人计。
常宜馨心生不悦,驳道:“相公哪里不喜欢我?他巴不得将我捧进手心里,府里的老人都说从未见过他待人如此温柔。”
文斐幽幽道:“如此喜欢,何故那般守礼?”
陆某人当年带着傻夫人拜访文府的时候也温柔得很,温柔到她这个旁观者初见时都有些心惊肉跳。他太能忍了,也就是后来日久生情,才在阴沟里翻了船。
常宜馨噌地站起,恼道:“相公正在病中,不方便罢了。”
直觉告诉文斐,这是一出唱不长久的美人计,但有聊胜于无嘛——她的目光凝在案几上被咬了一半的点心:“这梅花酥前几日你还很喜欢,怎今日不吃,是滋味不对?”
“管它滋味对不对?就你这儿还在乎这点东西。”常宜馨面上残留怒容,眉梢一扬,隐现得意之色,“相公疼我,我在自己的院子,想吃什么没有?纵使每样咬一口就扔了,他也不会多说我一句。”
文斐捏了捏眉心,无奈而笑:“……你这样,可不成啊。”
……
青竹苑近一个月的伙食可谓大起大落,吴婆子看着桌上摆好的晚膳,犹疑道:
“未免太清淡。老爷身子才好些,正是补身子的时候,就吃这些……臻夫人是不是在诓咱们,别是嫉恨夫人才出这个主意。”
常宜馨亦不愿吃得这么节俭,但至今为止,那位臻夫人给她布的每一步棋,都成功拉近了她和相公的距离。明知对方不可能平白无故帮自己,但她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试一次看看。”她跃跃欲试,有些期待今夜相公的反应,敦促道,“你记得给她送银两过去,就按旧例那个数。”
“夫人!”吴婆子语重心长,“她若真心相帮,又怎会频频收取我们的银两,怕不是要拿住我们的把柄?”
这……这多像被人卖了还帮数钱啊?
“她不是要拿咱们什么把柄,是杞人忧天,以为相公会问起她,让我好有个借口搪塞过去。”常宜馨不以为然,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怕她面子挂不住,我没戳破。”
吴婆子乍舌:“竟作如此打算?老爷早将她抛到脑后了,她还在痴人说梦。”
主仆俩正小声说着,陆长泽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吴婆子见了他就犯怵,连忙拖着还没好全的腿下去了。
陆长泽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坐下来默不作声地吃。
皇帝让他赋闲养病,他身子渐好,哪里闲着住。内阁连着缺席两任首辅,那边也快扛不住了,开始偷摸着给他送些难以决断的折子。
他满脑子全是公事,从进门,到吃完饭,神情肃穆,一个字也没说。
相公忽而变得如此冷漠……常宜馨一碗饭吃得干干净净,暗恼自己轻信他人吃了哑巴亏,原先的雀跃期待变成了惶惶不安,垂着头越想越委屈。
两行清泪落到了碗里,积成小水洼。
陆长泽起身打算回书房,走了一步,才记起房中还有另一人,回头就见她在垂泪。
他恍惚了一瞬,莫名觉着她今日又好看了一些,两步走到她身边,垂目盯了一会。
那截纤腰,因为哭泣而轻颤,格外吸睛。
他若有所思:“换了新衣裳?”
常宜馨抽抽嗒嗒抬头:“相公……”
陆长泽笑了笑:“挺衬你的。”
“我以为相公不想理我了。”常宜馨哇的哭出声来,一把抱住他的腰,“今日的饭菜是不是特别不合胃口,我下回不让他们这样做了,你别生气呜呜呜……”
饭菜?
陆长泽又扫了一眼桌上扫荡干净的碗盘,他也注意到今日的饭菜寡淡至极,只是心中有事,又不是吃不饱,懒得多问。
他这位新夫人,这些天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连吃了好些天山珍海味,吃不完便小手一挥赏给下人,出门访友也时常有意无意同其他女客炫耀。一副暴发户唯恐天下不知的德行。
他虽不喜,但想到她如此做派大约是在娘家吃过不少苦,还是睁只眼闭只眼了。
今日她这番转性,委实刻意。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么?” 他疑心她捅了很大的祸事才这般乖觉,问得平静。
这时候,常宜馨有些不信那位臻夫人说的话了,奈何她不是思维敏捷之人,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说辞,只好照着原定的话术搪塞。
她抽噎着说:“驷县连年大旱,十户九空,好多穷苦人吃不上稀米粥,靠啃树皮吞沙土充饥。我一想到……就不忍心,我是相公的夫人,当以身作则才是。先前无知还则罢了,再那般奢靡,便是给相公惹祸了。”
陆长泽微微挑眉:“谁教你这么说的?”
他的发问过于从容,仿佛一眼看穿她没这个境界。
常宜馨一下子恼了:“就不能是我自己想的么!那是相公的老家,我打听打听怎的了!我得知此事忙不迭就想改好,这是理所应当的事,还需人教?!”
她饱含泪意,本就觉着自个儿遭了冷落,再多哭几声,不免想起初入陆府时的辛酸,又勾起昔年在娘家遭的委屈来,一发不可收拾,哭得情真意切,让陆长泽看不出半分假来。
“相公实在太小瞧我了!!”
陆长泽的手掌滞在半空,犹豫着搭到她的后颈上,一时无言。
又是他小瞧人了?不知为何,自从和林臻儿决裂,他看这常氏便越看越顺眼了,但那种感觉很怪,就好像……
眼睁睁看着一堆杂草被迅速修剪成合他心意的模样,每一处细节都似针对他精心准备。
可是,谁有能耐能促成这些改变?须是极其了解他的人,且那人大概不是常宜馨从娘家带来的,否则这些手段她初入陆府就该使出来。
陆长泽沉吟片刻,待她哭声渐弱,问:“你似乎常去芳华苑,去做什么?”
常宜馨心中一寒,怎的被臻夫人料中了!相公要过问此事,莫不是余情未了?!
她埋在他紧实的腰腹上,努力回想那人教的说辞,嗡声道:
“相公知道的,老太太不喜臻姐姐,待见相公冷落她之后愈发不加掩饰了……芳华苑遭克扣是难免的,我没能耐,所幸嫁妆里有些银钱,我每回也不敢带太多,怕臻姐姐拿到手胡乱挥霍,只好常去。”
“也许她更想见的人不是我。”她怯生生抬头,面上是真实的忐忑,“凡事有先来后到,我占了她的夫婿,总是心中难安。若是相公认为不妥,我……我就不去了。”
然则,她更想见的人亦不是我——陆长泽自嘲,他怎忘了那位也是个脑子不甚灵光的。她倒是有心要撮合他俩,手段却直白到令人逆反。
“难为你有此心。”陆长泽说话的声音极轻,“这样也好,她……你平日代我照看一二,我没空去理会她。”
什么叫“没空”?那是铁了心不想搭理了。
常宜馨心喜,正要应下。
陆长泽又嘱咐:“她素来是个不管事只管玩的糊涂性子,府中庶务还需交给你打理。她那院子有固定例银,由海棠替她把着,你留心别短了就成,莫再动你那嫁妆了。”
常宜馨瞪圆眼,喜得结巴:“我、这……我们是、是不是该先与老太太商量商量?”
“老太太那边我自会去说。你先试着掌家,有什么难处可来问我。”
“呜,好呀!”
陆长泽见她笑中带泪的结巴样,愈发觉着像一只苦尽甘来的懵懂小狗,不由也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常宜馨仰得脸热,重新埋脸抱紧他的腰。
这个进展超乎预料,臻夫人的计策真管用!
但怎不见相公对其他妻妾也这般好的,他这般信任我,定是心中有我!
她满心甜蜜澎湃,陡然升高的体温烫到陆长泽的指尖。
陆长泽低头盯着手掌下那截隐隐红热的细腻颈子……那饱满柔软的胸脯隔着布料轻轻压着他的大腿。
也是他见惯了美人,不曾多加留意。这么看着,常氏其实颇有几分姿色。
他无声吸了一口气,俯身用力环住她的肩背,这具丰腴的躯体便贴紧他的腿,细腰微摆,柔若无骨。这份温温软软的顺从,在这间寒气侵肌的屋子里,莫名让人贪恋。
嘶,还是……古怪得很,但他说不上来是具体哪里不对。
难道是日久见人心,他看走眼了?亦或是,他心悦而不自知……才开始瞧她处处顺眼的?
转念一想,他这份纠结十分没意思。
他娶了这么一个温顺听话的小姑娘,难不成要继续当成黄花大闺女供着?她既情愿,他还拖着做什么?
指望某人良心发现回头看他一眼?从前他倒是心疼前头那位,捧着宠着,有甚好下场!当断不断,陡生异心,误人误己!
陆长泽心一横,拦腰抱起她,行到床前扔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