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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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世一站在空无一物的禁闭室内，视线没有焦点地虚凝前方，一动不动，就只是那样笔直地站着；他像棵快要坏死的小树，被从广袤的绿茵场上连根拔起，移植到四四方方的灰暗铁盒里，上下左右都是如出一辙压抑的水泥硬面，裸露、原始，毫无修饰。
他的根无法扎入这块硬梆梆的荒地，生存所必需的空气、阳光、养分都无处汲取，只能扑簌簌地枯萎凋零，抖落一地名为“生”的败叶，愈加渺小单薄。
洁并未像士道龙圣遭到关押时那样被套上拘束服，但他还是如同受到了捆绑的桎梏，从头到脚一片僵直，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微不可察地转动了下郁蓝的眼珠，让监控后不知不觉屏息的人们庆幸于好在仍是个活物。
黑发少年艰难地寻回知觉，麻木地操控着仿佛不再属于自己的四肢移动到房间角落，背靠冰凉的墙面，缓缓滑落蹲坐下来。
他拉起袖子，看向臂弯的针孔，其周围的皮肤相较刚拔针时的浅红多了些淤青，就像一处污点，用那不致命却恼人的微弱胀痛持续不断地提醒着洁世一，这场噩梦就是现实。
除了搜出的药全都拿去专门的检测机构外，洁还当场被抽了几管血；为了预防“中途调换样品”之类的质疑，送检、化验的过程也都会全程直播的样子。
洁世一蜷缩成球体，一手抓住头发，自嘲而惨淡地笑了笑；现在彻底没了回转的余地，被公开Omega的身份不过是时间问题，他还连累了其他人平白无故地遭受审视、猜忌。
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为什么不再小心一点呢？如果能分化为Alpha或Beta就不会有这些事了，他还能踢得更好！
可恶、可恶——！
好不容易够到了世界一流球员的门槛，作为前锋的能力才刚开始得到认可，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了！下一次他一定会真正的超越凛和凯撒成为新利己主义联赛的第一！
狂想至此，洁世一脑海中的暴风骤雨反倒倏然顿住；他冷颤惊觉，仅仅获得蓝色监狱的第一自己便能满足了吗？只要在这里收到一回最高的报价他就能释然地、乖顺地离开球场，接受命运的安排了吗？！
洁世一咬住拇指，目眦欲裂，蓝瞳冷光闪烁，犹如幽夜的鬼火；不平和懊恼在胸口闷烧，叫嚣着涌上大脑。
不、不！他不会知足的，他的欲望永无止境，不成为世界第一、不以射手之姿登顶，他心中那头饥饿贪婪的野兽就永远都不可能停歇！
Omega这个属性没有任何错，他绝不要从此浑浑噩噩地度过余生到头来可悲地安慰自己至少曾经拥有过，再将全部都推到性别上，为过去的懦弱找借口。
既然幸运不再眷顾于【洁世一】，那就由自己创造新的机遇的公式！是最“无能”的群体又如何？！无论什么都别想妨碍他！！
他要想尽所有办法以Omega的身份继续踢下去，大不了全部推倒从零来过！摧毁【洁世一】、瓦解这牢笼，钻到头破血流，重新深埋地下，将自我的血肉搅碎化作让原石再度发芽的「养料」，别等什么下一次了，这一次，他要吞噬自己！！
一无所有的禁闭室、一无所有的洁世一，没有任何可供借助的工具，黑发少年就这么观察起自己空荡荡的双手，片刻后咬牙切齿地笑了。
他抚上自己光洁的后颈，拨开错落的碎发，细致地摩挲肌肤，感受着指甲圆钝的弧度，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那处按压后会有回弹感的小小硬块，而后——狠狠挖了下去！
[天哪！！他在做什么？自\残吗？？]
[上帝啊……疯了，彻底疯了，他这是想毁掉自己的腺体！快叫人进去阻止他！！]
蹲守在直播间自发地“监视”着囚犯的观众们无不目瞪口呆，慢半拍找回声音，除了急忙在弹幕上呼吁外，也纷纷通过蓝色监狱官方公开的联络方式反映情况。
比起早先看好戏的心态，现下大多数人是担心占据了上风；不少网民已经从昨晚的蛛丝马迹中还原出了实情，关于洁世一疑似Omega的讨论贴热度很快就超过了举报其服用兴奋剂的匿名贴，说是全民破案也不为过。
甚而有好事者反过来试图人肉、开盒举报者，哪怕当初那种状况确实很容易认为洁是在违规使用激素类药品，发帖人未必完全是恶意造谣，但对反转的舆情节奏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
密切关注监控的杏里在洁出现极端行为的第一秒就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与绘心一同火速前往禁闭室。
事实上就在不久前，经过多家资质机构连夜加急检测和数轮严谨的核验，洁世一的血样和药品的最终结果已经出来了。
杏里正在将它们整理成通俗易懂的语言，她很难说清在文档中打下“Omega”、“并未见激活或增强中枢神经系统活性的制剂成分”、“反倒是遏抑阻滞效果”、“危害身体健康”等词句时那复杂的情绪，虽然早有准备，但拿到报告后，她还是因其饱含的沉重分量而心惊。
杏里一面高兴于洁世一将摆脱兴奋剂的指控，另一面又忧心于马上要被曝光Omega属性的洁该何去何从，也不知道上面会如何处理此事；可以的话，她当然会尽全力为洁世一争取继续留在蓝色监狱的机会。
而当务之急，是要给公众一个官方的正式交代；杏里马自然是不停蹄地为新闻发布会做着准备，但这远没有洁世一本身来得要紧。
没承想一出屋门她就被团团围住了：
“杏里小姐！洁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被关禁闭？！”
救命呃啊啊啊——
帝襟杏里条件反射地将双手竖到前方，阻拦着蜂乐回、千切豹马等一窝蜂拥上来的Alpha和Beta，仿佛迎面洪水猛兽。
你一言我一句，杏里深吸一口气，闭目听取周身萦绕不绝、不断重复出现的“洁”和“世一”这指代着同一人的两种发音，可谓是一个头两个大。
昨晚事发后绘心第一时间就断了网，还收走了球员所有的电子产品，似乎是为了防止再有人像匿名贴那样偷拍并向外界传播不实消息；除此以外，杏里觉得这也能避免部分人看到网上对洁世一比较冒犯的言论后冲动对线，一心维护却不慎火上浇油，毕竟屏幕内外都需要时间冷却。
不过这也就导致……现在全世界恐怕只剩下蓝监里的这群家伙不了解前因后果了。
“啊、那个、这个，就是，该怎么说呢哈哈哈……”
杏里不认为现在是合适的解释场合，也有点不敢想象大家知情后的反应，而且她还急着和绘心去制止洁……嗯？这么一说，绘心先生哪去了？？
女经理猛然往身后一看，哪还有竹竿似的瘦高男子？
绘心先生这是拿她做诱饵神不知鬼不觉地脱身了吗？！
同样无所不利用的蓝监负责人站到了黑发少年面前，白光从其后敞开的屋门倾泻进来，将绘心甚八的影子进一步抽条拉长投落到洁世一身上。
洁冷汗淋漓地跪伏在地，指尖鲜红，后颈挠得血肉模糊；他十指交错，乖戾抠剜，似要将腺体作为端口，不顾死活地撕裂这副皮囊。
抓痕乌红、皮肉凹陷，作为Beta绘心闻不到信息素，但他想这股弥散在禁闭室中的丝丝血气，或许便是洁世一偏执的味道。
“伤害自己是最愚蠢的做法，没人愿意为瑕疵品买单。”
绘心淡漠地俯视少年，将他的决绝尽收眼底。
“啰嗦死了，四眼仔……”
洁世一撑住地面，摇晃着半直起身，他可腾不出闲心去在意那些有的没的，要想自救唯有下一剂猛药。
就像急救时最优先的就是要保住性命，医生根本没功夫去管会不会造成感染和后遗症，因为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还有命活着！
黑发少年的视线越过绘心，眺向外面廊道刺目的「光亮」，暗淡的蓝眸因不适而含上一层润泽的潮意，变得波光粼粼。
洁世一将湿红的右手捧到绘心面前，如同掏出了一颗心脏；他的嗓音嘶哑颤抖，似是沉着地商议，又像是崩溃地胡言乱语：“我会摘除腺体、切掉生\殖\腔，绝不会发\情影响任何人！只要能继续踢球，无论遭受了什么我都绝无怨言，即便被当作球队的发泄工具也无妨！”
这是示弱吗？还是乞怜呢？
镜头后的球迷们被短暂地骗过了一刹，便悚然觉察自己错得究竟有多么离谱。
只需稍微留意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便能瞬间明悟，困兽犹斗——这分明是怪物穷途末路下的怒号！
他藏起利爪，不惜一切代价，是真心打算践行刚才的话，哪怕这会让自己的身体条件变得更差。
可怜的洁世一？不不不，收起施舍的怜悯吧！他不需要任何廉价的同情，这名异变的Omega正用行动告诉每一个人，只需注视着球场上跃进奔跑的他、神采飞扬的他就够了！折服于他赤裸的野心！献祭于他燃烧的欲望！这棵自焚的薪柴将用烈焰夺走全部的「氧气」，为能够成为见证的一份子而欢呼沸腾吧凡人们！这是多么、……多么可怕的洁世一啊！！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从始至终的目标都十分明确，极致癫狂的理智让人不寒而栗，破釜沉舟的决心令人目眩魂摇；神啊——到底该怎样才能不为之着迷？！
凝视着屏幕耀眼光芒的万千球迷在此刻确信了，这个Omega，不！这个人、这位少年、这名球员，将改变世界！！
洁世一凭一己之力，将成长的条件全部牢牢抓回了自己手中！
这株新芽正劈开坚石，从夹缝中嶙峋重生！
绘心甚八上推镜框，另一只垂在裤腿旁的手则猝然攥紧成拳，克制地颤栗着。
洁世一的父母清晨就传来邮件，信中写道是他们执意让自己的孩子隐瞒了Omega的身份，想把过错、处罚全都揽到自己身上。
可不用脑子想也能猜到，伪装成Beta这样大胆的想法肯定是洁本人的主意；那对和善的、平凡的Beta夫妻并不怎么懂球，也不太在意ABO之类的属性和由此引发的矛盾，他们只是安稳、知足地细数着柴米油盐，却生出了洁世一这样一个突变的“怪胎”。
即便如此，他们也愿意尽可能的理解、尊重孩子，无条件支持他做想做的事，在洁世一的拜托下对外谎称他是Beta。
然而到底是安分守己的一般市民，父母为洁世一准备的分化结果报告在绘心看来漏洞百出，只要去医院检测过，就都有迹可循，即使是非正规的地下医疗所。
对所有球员都做了背景调查的绘心甚八，包括雪宫的眼部疾病在内，他没有放过任何信息。
是的，早在最初从全国范围内为蓝色监狱甄选有潜力的璞玉时，绘心就都已经知道了，但他仍选择让足球联盟向洁世一寄出了入选强化集训队的通知信；不如说正因为从假身份中窥见了洁世一超凡的野望，绘心才更加肯定地递出了这封回响其梦想的邀请函。
虽然“Omega”并不是应该被纳入运动员价值考量范围的病痛或伤情，但在各大俱乐部报价之际，并未点明此事的他……也毫无疑问成为了野心的共犯。
欺瞒了全世界的感觉真不赖啊，不是吗！
承认吧绘心，在与U-20国家队的赛场上，在蓝监2:3落后的情况下，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蓝色监狱能踢赢上半场就已经算成功了的自己；那个打算从此消逝，为打磨后初具雏形的玉石们舍身铺平道路的自己，不过是在自我感动和宽慰罢了！
他本是游荡在足球场上的幽魂，已然做好了止步于此的准备，放弃了和球员们共同前往未来的可能；可当被与此刻如出一辙的，贯彻着熊熊私欲的夺目蓝瞳照耀，希望的火种便难以自持地在他心头“嘭地！”点燃——
绘心甚八奋力握住黑发少年布满血污的手，把他完全拉起，将支撑自己这副枯槁身躯的执念全都凝聚到眼前的洁世一手中，交给这个脱离剧本和计划的「奇迹」。
就让自以为是的大人物们看看吧，有着无数利己主义怪物的蓝色监狱究竟能爬到何种高度！
“继续去训练吧，洁世一。”
去向世界呐喊——你已再次登上这没有退路的舞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