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三章 ...
-
最近封云山上盛传宗主新收留了一个女弟子。
至于流言从何而来，已经不得而知。
目前宗主座下弟子已有五人，苍赭杉军金鎏影翠山行赤云染。
据说当年宗主夜观天象后果断表示自己要收十个弟子，最好五男五女，以示玄宗是开放的玄宗进步的玄宗，男女平等和谐友爱。
各长老对此嗤之以鼻。
男女对半，从理论和实际上来说都不可能。
修道清苦，虽说玄宗作为道境第一门派香火长盛，收藏的奇珍异宝不少，但它毕竟还是宗教场所，对人的精神追求要求颇高。
出尘绝世，淡泊名利，远离一己情爱，对以重情为天性的女子而言未免为难了些。
因此尽管玄宗女弟子也不少，但多半呆个几年就下山嫁人生子，愿意留下的少，留下而能有更高修为的更少。
长老们更愿意相信不靠谱的宗主是随口胡掐。
不过宗主挑弟子的眼光也的确不错，每个都比他像样。
自打三年前他收了还未满周岁的赤云染，底下有些不安分的年轻道生便开始有的没的各种YY——宗主不会是真打算接着往下收女弟子吧？
最近某位道生给宗主送饭时偶然瞧见一个漂亮孩子病恹恹坐在宗主旁边，道生出来后一时忍不住拳拳八卦之心迅速把这条消息散播出去，不过半天就变成了“宗主又收女弟子”的版本。
这天中午，几乎整夜没睡的苍回道舍补眠。
半睡半醒间，模糊感到身边有动静。
“大师兄~~大师兄~~”
软软糯糯的嗓音。
“唔……”勉强掀了掀眼皮：“……云染？”
刚满四岁的赤云染趴在床边，怕被翠师兄发现自己吵大师兄午休，小小声问：“新来的师姐好看吗？”
苍脑子里还热烘烘的，脱口而出：“嗯……好看。”
“哦。”赤云染乖乖替他拉了拉被子：“大师兄你睡，云染不吵你了。”
“唔……”
这番对话原本不为人知。
赤云染对“新来的师姐”既好奇又期待，仅是出于“有师姐陪我玩”而欢喜，问过苍后便高高兴兴去找赭杉军玩，无意中说漏嘴。
“宗主收徒？”
正好在场的金鎏影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又看了赭杉一眼：“你可有听闻？”
赭杉军想了想：“最近宗主确实收留了一名孩童，但不曾听说要收为弟子。玄宗也刚入一批新道生，也许是宗主从中选出的人才吧？”
金鎏影闻言，也未细想，点头道：“也是，宗主收徒虽随性，但并不草率。奇部事情繁杂，若能派到我们这边最好。”
赤云染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奇部新生代二杰旁若无人的讨论，忽然跳起来抗议：“不要啦，师姐要过来陪我玩！”
“师姐？”
赭金二人异口同声，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咳……他不会真打算男女弟子对半收吧……”
金鎏影嘴角抽抽。他还记得宗主斩钉截铁表示留五个指标给女弟子什么的……
赭杉当然也想起这一茬，严肃的娃娃脸上出现几丝纠结：“……天意所指，往往变化无常。”
“是啊，变化无常，未必尽如人意。”
二人同时抬头看着满天浮云，兴叹。
“事情就是如此。”
花了点时间详述前因后果，玄叶悠悠喝了口茶。
“他现在在哪里？”
面色苍白的秋过君尹盘腿坐在榻上。
骨箫所留内力虽已化消大半，但他毕竟过于年幼，承受这等冲击，仍需长时间休养。
“苦境万圣岩。”玄叶瞥见面前孩童不安分地动了动，便将道力增加一分，助他静心：“稍安勿躁。事出有因，料想他不会耽误太久。他既已将你托付玄宗，你便在此安心休养即可。”
秋大少爷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我也可以到苦境休养。”
啧啧，戒备心真强。
玄叶腹诽着。
“你多少应该知晓苦境有多少人对绝禅血魔存有必杀之心。”
孩童沉默了。
从小跟着二叔搬来搬去，再迟钝也该明白他是在回避些什么。自从偶然听说绝禅血魔与鬼医柳飘絮之名，他对自己的身世有了模糊的概念。
虽然那人笨了点儿，但这么多年来都相依为命，此刻他只觉得非常不习惯，也抵触周围陌生的一切。
“我的伤多久才能痊愈？”
“吾正想与你讨论此事。要完全化消你体内内力，需修习玄宗心法。”
秋过君尹不满地皱起眉头：“不医就算了，你想诓我当道士？”
“小朋友，吾与你二叔乃多年好友，怎会诓骗你。只是吾道门向来习武与修心不可偏废，否则容易入魔。”
“我不当道士。”小尹同学干脆把脸转开。
“哟，小朋友，你对道门有偏见。”
“道士都是神棍。成天只会鬼念叨跳大神装神秘。”
玄叶不以为意地摇摇头：“非也非也，你所讲的是江湖方士，吾道门与之大相迳庭。单说流派，正一道，全真道，重玄道，各有侧重……”
Balabalabala……
不得不承认玄叶老辣，一下子转移了秋大少爷的注意力。
作为各种私塾成绩优秀生，秋过君尹过去接触的多为儒家经典，对道门知之甚少，此时被挑起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一老一少说到尽兴处，玄叶还表演起简单的术法。
小尹同学从小古灵精怪，当下感觉道门五花八门的术法明显比自家家传刀法有趣得多。或者该说，他跟他的娘亲一样，倾向于从事高级智力活动。
“嗯……”
眼看红日西沉，玄叶止住话头：“好了，今日就说到此，你需要休息。”
小尹同学撇了撇嘴：“想吊我胃口？”
“哪里。”
玄叶好整以暇。
“拜师就拜师，反正道门出入自随缘法。”小尹眼里闪过狡黠之光。
“哦，你倒是记得很快。”
玄叶笑了。
聪明的娃儿。
翌日，宗主忽然传令，将再收一名弟子。
入门仪式从简，仅传了现有的几名弟子到场，另有奇部长老玄应道人。
居住在半山腰的年轻道生们立刻开始八卦，纷纷猜测是不是之前广为流传的“女弟子”。
偏殿里，赭杉与金鎏影居左，苍和翠山行居右，宗主与玄应道人居上。
秋过君尹一身蓝紫衣衫，脸色还是很差，好在精力尚可，在玄应提示下完成拜师仪式。
赭杉与苍早已见过他，反应平淡；金鎏影和翠山行却分别犯嘀咕了。
看着挺漂亮一孩子啊……脸色怎么这样差？莫非天生有什么疾病？——母鸡心态的翠道长贤惠地想。
这位师妹多大年纪啊……个头还挺不小的？眼神也不如长相可爱（金道长你的思维拐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唔，脸色这么差看来健康状况堪忧啊（对了这才是关心同修的正常表现嘛……）
宗主大手一挥，定道号“紫荆衣”，分配奇部，然后转过脸和蔼可亲地对金赭俩人道：“赭杉，鎏影，你们要好好照顾新来的同修。算算看，他跟你们也颇有缘分。”
赭杉军知其然，自然应命，金鎏影一直蒙在鼓里压根无法把当年跨境跑快递送奶羊之事与面前的“师妹”相联系，一头雾水不知缘分何来，但也老老实实领命。
众人一一散去，玄应示意赭杉军稍留片刻，赭杉向紫荆衣露出歉意的眼神，并冲着金鎏影点点头。
金鎏影已经不是第一次迎新，一副老成持重样走到紫荆衣面前：“小师妹，随吾来吧。”
“嗯？”赭杉军疑惑地嗯了一声：“金鎏影，他……”
“赭杉，你随吾往东山一趟。”
玄应道人开口，赭杉只好咽下口边之言，匆匆跟上。
金鎏影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不好再问，一低头，却见“小师妹”正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眼神看着自己。
紫荆衣笑了。笑得那个春暖花开人见人爱。
“有劳师兄了。”
金鎏影差点被闪瞎眼。
紫荆衣跟在金鎏影后头往奇部道舍走。
小、师、妹。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当面说他像女娃娃了。
他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金鎏影是吧？
好师兄，我会好好与你相处的。
“金师兄，为什么只有一间浴室呢？”
“此乃公用。”
“但是师兄……男女有别啊。”
“……”
兵兵砰砰，金鎏影扛来木料另修浴室，还顺手做了个浴桶。可惜他的木工活不如赭杉，紫荆衣盯着浴室和浴桶看了半天。
“有劳师兄，我想就算四面漏风也该不会有人来偷窥吧。”
“……那是自然！”
玄宗可没有不正之风！
“哦，浴桶比我还高，我要怎样进去呢？”
“……”
“金师兄，为什么饭菜这么清淡？”
“习惯就好。”
“师兄，男女有别啊。”
金鎏影握着筷子回想，好像赤云染的饭菜全是翠山行亲自下厨解决。翠山行的理论是……女要富养。
第二天，金鎏影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到弦部找翠山行。
三个时辰后，金鎏影拎着两个食盒兴冲冲返回道舍，却见紫荆衣一脸满足地拍着肚皮：“哦，师兄，今日食堂做了红烧肉，你吃过没？”
金鎏影拎着食盒站在风中森森忧郁了。
半个月后，赭杉回到道舍，敏感地察觉出气氛不对。
虽然平时天然呆，此回倒是难得的敏锐了一回。
金鎏影站在紫荆衣房外敲了敲门，表情很是纠结：“师弟，我可以进来吗？”
紫荆衣讥讽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当然不行，男、女、有、别啊——”
“我真不知……”
“我最讨厌别人将我当女娃娃！！！”
“我已经赔罪了……”
“哼！堂堂奇部精英居然弄错性别！”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我的长相？！”
——貌似炸毛得更厉害了。
“我没这个意思……你为什么不早说？”
“是你自己瞎眼没早看出来！”
“唉，师弟……”
“麦叫我师弟，迟钝呆板先入为主，金灿灿的金木头！！！”
金……木头？
赭杉军站在后面默默看着金鎏影僵成一块木头，看着看着，自己也变成了一根笔直的红木。
唔，看来当时应该把话说清楚才是。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