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蔷薇园下 ...
-
“好。”靳和夙唇角上勾，默默等待他的下文。
“你在地下室听到维伊他们谈论的‘亲王’，是流传在吸血鬼一族之间的古老传言。”
卅倦先挑了容易开口的事情讲，“传说，这位亲王是除了始祖以外，血统最为纯正的血族。
“其余吸血鬼不知他的姓名、不知他的长相，只知道他力量强大，曾统治血族很多年。维伊……或许是想借他的手重振吸血鬼一族。”
“他想复活这位血族亲王？”靳和夙想到受害者丢失的血液，沉声问，“年轻男性的血是关键？”
“对。”卅倦闭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带了明显的闪躲之色，“小夙，我要是早点儿意识到，会不会……”会不会就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自达昂的兄弟开始，他就一直慢了一步。
一步慢，步步慢，从而造成如今无法挽回的局面。
“阿倦为什么总是责怪自己呢？”靳和夙抚上卅倦的脸庞，黑眸沉沉，让人有种会溺毙在里面的错觉，“这不是你的错，找出尸|骨以及惩治凶手，才是对受害者最好的慰藉不是吗？”
卅倦缓缓露出个笑，心下稍松：“小夙说得对。”
“阿倦想通就好。”靳和夙一边抚按着他的面颊，一边道，“那这位亲王还有其他特征吗？多了解一些对上他时才不会束手无策。”
卅倦低头想了下，迟疑道：“这位亲王有一爱宠，相传每次都会和他一同现身，但他的爱宠具体是什么动物无人知晓，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了。”
“这样啊。”靳和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倏然笑道，“小卅哥哥知道好多呢。”
“我也是……听说的。”卅倦不自然地摸了摸耳朵。
他说谎了。
他不是听说的，在他的印象里，和亲王相关的事似乎是牢牢刻在他脑海里的，小夙一提起“亲王”，与之关联的记忆就如潮水般涌来。
这很奇怪。
奇怪到卅倦不敢对少年吐露实情。
他就再隐瞒这一回，不会……出事的吧？
靳和夙没过多询问，他转动腕上的手链，红线旋转折射出绚丽光彩。
他在等卅倦对下一个问题的回答。
“小夙，那些被害者的尸|骨，我猜被维伊和皮格埋在蔷……”卅倦嗓音发颤。
他在害怕，他害怕面对埋藏在蔷薇园下的真相，他也害怕，靳和夙会认为他和维伊皮格没有什么区别。
他害怕见到靳和夙对他满眼失望的神色，他……
“在蔷薇园对吧？”靳和夙适时接话。
红线翻了那么多次土，就算再笨也该有所察觉了。
红色天蚕线：……主人，我不笨的。
卅倦乱七八糟的心理活动被打断，少年的声音让他从黑暗无边的漩涡中抽出。
“小夙你……”他刚起个头就住了口，他要问什么？他能问什么？
“阿倦不用有心理负担。”靳和夙弯唇笑了，“我也有过怀疑。”
柔韧坚硬的细长红线缠上卅倦的手腕，如同一条看得见却剪不断的羁绊，把靳和夙和卅倦紧紧系在一处。
卅倦任由靳和夙动作，被红线缠住的位置灼烫不已，可他却觉得很安心，这是他和小夙羁绊的证明。
“晚上去看吧。”他说，“晚上去验证。”
“好呢。”靳和夙轻点红线，丝线在空气中发出嗡鸣，颤动由此传导到皮肤，带起轻微战栗。
卅倦身体一抖，这样的……逗弄，比直接触碰更令人心痒难耐。
“小卅哥哥没必要胡思乱想。”靳和夙不紧不慢地点着。
他一扯细线，借势把卅倦拉向自己，口吻低哑魅|惑，“我们是同谋。”
同谋的意思，是我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同理，你也是。
“对，我们是同谋。”卅倦重复道，他贴近靳和夙，看少年的眼中倒映着小小的两个他，他占据少年的眼眸，让它们再容不下其他。
卅倦凝视着靳和夙的眸子，喉结上下滑动，他突然感到喉咙干渴，一股难抑的冲动上涌，像迷失在沙漠多日的旅人，猛然望见前方一片清凉的湖水。
他很想……亲吻他。
-
夜幕降临，一切罪恶都被掩藏在黑夜之下。
靳和夙回想着白日那个不能算作亲吻的吻，长臂一伸勾住卅倦的脖子，调笑着问：“阿倦，要复习一遍吗？夜晚很适合温故而知新哦。”
卅倦：“……”他分明没亲到。
[温故？知新？靳哥，你又在黑屏的那段时间里干了什么啊！]
[呃……也许是干了……NPC？（干为第四声）]
[嘶……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要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啊，虚构杜撰要不得！]
“胡说什么呢。”卅倦底气不足地反驳，他嘴上硬气但身体诚实，绯色从耳垂一路蔓至锁骨。
在将要亲上去的前一秒，他惊觉自己的想法太过荒唐，但又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于是他微不可察地调整了角度，亲在了少年的唇角。
看上去像极了无心之举。
“是小卅哥哥先动的嘴啊。”靳和夙嘴角下压，不满地控诉。
卅倦：“……”
他无奈地按按眉心，确实是他先开头的，他抵赖不掉。
“等检查完蔷薇园，想做什么……都随你。”卅倦做出让步，亦或是他本就心怀憧憬。
“一言为定。”靳和夙捻过他的发丝，俯身低言。
挖坑这种事无疑要交给专业的人……哦不，是专业的线。
红线聚拢成园艺铲，围着蔷薇园挖了一圈，最终……挖出来五具尸|体，达昂也赫然在列。
五名失踪者的尸|体用透明的塑料薄膜紧密包裹，一丝空气不透，虽然肤色因血液丢失惨白得不成样，但肉身皆没腐烂。
尸首完整，对他们的家人来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对于靳和夙来讲，这片蔷薇园不是汲取人类的营养生长而成，阿倦内心的愧疚感就能减弱几分。
卅倦腹中翻涌，浓烈的异样感席卷全身，他们……在他的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事。
吸血鬼与人类和平相处不好吗？隐居在人类的城镇之外不好吗？为什么要杀|人？就为了复活那所谓的亲王？亲王复活后真就会与他们串通一气吗？
“他们很早就筹谋布局了。”靳和夙垂眸轻言，墨色瞳眸酝酿起风暴。
地下室就是维伊和皮格曾经关押这些年轻人的地方。
瑞斯说过，放血是项大工程，需要一个宽阔的、不会引人注意的场地，古堡的地下室就恰好符合这两项。
他也在地下室的房间寻见了属于西泽的花。
维伊和皮格两人，真是丧心病狂。
故意抛出西泽的尸|身，故意弄出显眼的伤口，故意引人猜疑是吸血鬼做的，又故意留下破绽，可在阴谋败露后将祸水东引。
瑞斯、迪泰，都是上好的替罪羔羊。
把尸骨埋在蔷薇园，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探员敢进古堡一探究竟？光是迷雾森林和吸血鬼的谣传就阻挡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人类对未知的事物总是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小夙，我……”卅倦张张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阿倦。”靳和夙轻声唤他，“我们该传信给利奥了，让他带人过来把遗体带回去。”
他没提让卅倦介意的点，小卅哥哥最近思虑过重，总在质疑自身。
“利奥能找到路吗？”卅倦被靳和夙分散了心思，认真思考后问道。
不是他不信任利奥，是迷雾森林的地形复杂多变，外加上浓雾弥漫，无人带路很容易在其中迷失。
况且有没有人敢进还是个问题。
“我留了标记，而且利奥不是迪泰，实习生总是很有干劲的。”靳和夙早有安排，也笃定利奥不会怂。
卅倦相信靳和夙的判断，他看人的眼光一向不差。
遗体被重新埋回地下，红线贴心地把土地表面弄得像无事发生过一样。
靳和夙默念出一段复杂的悼词，他眼睫垂下，面容沉静，仿若一尊悲天悯人的神佛。
卅倦传完消息，正想和靳和夙说话，抬眼却不见了少年的身影。
小少爷瞳孔骤缩，无限恐慌漫上心头。
小夙。
-
靳和夙其实是有点儿懵的，试问谁从深夜骤然切换到清晨会不懵的？
他的周遭是大片大片漫无边际的白色，几乎能反光的白刺得他眼睛微微发酸，他伸手挡了挡，思绪飞转。
他瞬移到这里应当不是维伊做的，维伊还没那个脑子。
维伊：“……”你再骂？
如果他是维伊，把人弄到这里的瞬间就会祭出杀招。
因为他坚信，只有死|人是最安全的，也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所以还能有谁？
总不能是皮格，这货更差劲。
皮格：“……”好歹也帮您捣了好几天的草药，稍微嘴下留情呗。
靳和夙谨慎地向前走，地上有一条比白色更为透明的道路，为他指引方向，间或有看不清五官的鬼魂游荡在他周围。
靳和夙：“？”他念的悼词把自己念进了万鬼窟？
不过这些鬼魂好像并无恶意，都仅是不远不近地跟着，靳和夙便没再管。
不知走了多久，他的左侧浮现出一排小电视，上面的人都以简笔画的形式出现，看背景……也是在副本里。
是过去进入副本的玩家吗？
靳和夙一台台看过去，副本种类多样，但大部分都是灵异惊悚加悬疑推理，主打一个吓死人不偿命。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被一对配合默契的搭档吸引，他们互相扶持，已经通关到后期副本。
可后续的画面里，双人组合不再，只剩一人厮杀全场。
靳和夙感觉他的招数有些眼熟。
[不是，我哥呢？我那么大个靳哥呢？！]
[啥玩意啊，要是维伊那个NPC搞得鬼，不该没直播啊，出bug了？]
[啧，系统在干什么，我要去后台投诉！]
[加我一个。]
[我也去我也去。]
[那个……你们要不留意下卅倦这位NPC？他看起来要黑化了啊！]
[靳哥不见了，他肯定很着急的。]
靳和夙在纯白空间中看似待了许久，实际上外面也就仅仅过了几分钟。
卅倦的眸色完全变成红色，这红比之前的每一次颜色都更深、更嗜血，遮天黑翼伸展，尖利牙齿现出。
这时的卅倦再没了往日的冷静。
小夙不会有事的，他绝不会有事的。
有他在，没有任何外物能够伤害他。
“阿倦？”靳和夙疑惑出声，他看完最后一台小电视，猜测他是误触了什么副本机关才进来的。
他知道卅倦还在等他，红线凝成长剑，剑气落下，即将破开壁垒。
结果白光一闪，他睁眼就看见卅倦周身黑气缭绕，好似入魔般。
少年想也没想地走上前把人拥个满怀，轻快道：“阿倦，我没事，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维伊的手段太垃圾了，还困不住我。”
方才的事他不能如实和卅倦说，这里面还有诸多谜团没有解开，那就只好再拉维伊出来挡枪了。
维伊：“……”你都知道不是我做的了还扣我头上？有毒吧！
“小夙……”卅倦抓紧靳和夙的衣服不放，生怕一眨眼的功夫他又会从他面前消失，他禁不起二次惊吓了。
“你是不是过度使用力量了？”靳和夙瞧他脸色不好，再看他异变的红眸、翅膀和尖牙，不难猜出他的忽然失踪令他何等慌张。
卅倦沉默不语。
他现在的模样会很吓人吧。
“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靳和夙继续问。
卅倦摇摇头。
“小夙，你没……”
“没事就好。”靳和夙松口气，手指点上卅倦的脊背，一寸寸地检查，“阿倦，别伤害自己，我会心疼的。”
卅倦浑身一颤，少年又触在了他的敏感点上，温热的指腹似带有特殊魔力，轻轻一碰就能使他溃不成军。
还有少年的话，那是阻止他失控的唯一咒语，是来自人间温暖的呼唤。
“小夙，我也会心疼的，还好你没事。”卅倦回抱住靳和夙，眸底淬上寒光。
他不会再等了。
维伊，必须死。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蔷薇园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