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通志事》长在翅膀上的鱼

17、第十七章

　　那两人站在神像前，陆离听到奶奶说：“白大哥，真的要这么做吗？”

　　被称为白大哥的人说：“我已经找人看过了，外面那个才是真神，里面这个，只是陆家不知道从哪找来个野神。”

　　“但是，如果我们那么做，祂会不会报复我们？”

　　“我们只要帮外面的真神破开封印，祂肯定会将里面这个野神杀掉。”

　　“可是……”

　　“阿梦，不要怕，陆辉生那个畜生已经死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我一定会帮你脱离陆家的掌控。陆家所有人都得死。”

　　“但是，孩子们……”

　　“孩子？你拿他们当孩子，他们拿你当阿娘吗？你改嫁的时候，只有老五支持，其他人全都反对。”

　　陆离看到奶奶眼神变的黯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陆辉生怎么对你的，他们是不知道吗？现在他们合伙杀了陆辉生，却要你给他守寡。他们根本不会在乎你的死活，现在老大当家，不杀了他，他肯定会杀了我们。”

　　陆离漠然的看着奶奶和那个白大哥密谋怎么杀死她的孩子，奶奶一脸痛苦，最终却还是同意了男人的话。

　　男人看向神像，说道：“这神像，我会找人处理的。”

　　时间再次加速，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白大哥带着几个装扮怪异的人来到神像前，他们在神像上贴满了符纸。

　　因为符纸的原因，陆离的意识再次被封印在泥偶里，这次甚至连视线都被剥夺了。

　　陆离感觉神像的力量越来越小，而石头里那股狂暴的力量却一天比一天强，陆离用仅剩的听力，听到外面依旧在举行祭祀仪式，只是祭祀的对象变成了外面的石头。

　　黑暗里，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离听到一群人的脚步声，有人走进了神殿。

　　接着，陆离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他属于人的记忆和属于神的力量在被分离，他想要反抗，却被那股狂暴的力量压制着。

　　最终，陆离感觉自己被一分为二，他的一半是人，另一半是纯粹的力量。

　　一切结束后，陆离的听力也消失了，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寂静的黑暗。

　　在这黑暗和寂静里，陆离看到了自己。

　　陆离发现自己可以动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左手是人的手，骨瘦如柴，右手死后利爪，就和那尊神像一样。

　　陆离看向不远处的自己，他伸手想要抓住对面的自己，他自言自语道：“那才是我，这不是我。”

　　陆离听到另一个声音对他说：“杀了外面的那些人，我们就自由了。”

　　陆离说：“我是我，你是你，不要用‘我们’这种词。”

　　另一个声音说：“不，我们是一体的，我们是同一个人，我们是，陆通。”

　　陆离说：“我叫陆离，离开的离，不是什么陆通。”

　　那个声音说道：“不，你被骗了，有人欺骗了你，你是我的一部分，是神的那一部分。你看，那才是你。”

　　陆离看到对面那个自己身体开始扭曲，他的皮肤被血肉挤破，，骨头从血肉里涌出，他的脸慢慢变的像是陆离看到过的面具，一条触手从他的一只眼睛里钻出然后钻进另一只眼睛。

　　另一个声音说：“外表只是皮囊，这才是真正的你，你就是我。”

　　陆离说道：“不对，那不是我，不是！”

　　突然，无数面镜子出现在黑暗里，镜子里映照着变成怪物的“陆离”。

　　其中一面镜子飘到陆离眼前，这面镜子里是陆离原来的样子。

　　另一个声音问道：“这是你吗？”

　　陆离伸出手想要触碰那面镜子，就在他触碰到镜子的一瞬间，镜子里的他突然伸手想将他拽进去。

　　陆离看到抓着他的那只手变成了利爪，镜子里的他变成了那尊神像。

　　另一个声音说：“这才是你，来吧，回来吧，只要我们合二为一，就可以冲出束缚我们的封印，我们可以杀掉所有人，杀掉那些让我们痛苦的人。”

　　镜子里的人将陆离一点点拉向镜子，很快，陆离的半个身体都被镜子吞噬。

　　陆离并没有挣扎或者反抗，他只是盯着镜子说道： “不对，镜子里的我不是这个样子的。”

　　陆离曾经被关在房间里与镜子为伴，镜子里他的模样，早就已经刻印在陆离的脑海里：“这不是我，陆通不是我，神不是我，你也是我，只有我是我。”

　　陆通的眼神渐渐变的清明，他恍惚的意识此刻终于回笼，陆离用还未被吞噬的那只手撑着镜子的边框，用力的将被吞噬的半个身体抽了出来。

　　就在这时，那把白色的刀突然出现在黑暗里，然后一刀击碎了陆离眼前的镜子。

　　镜子被破碎后，陆离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漩涡之中，他的身体被不断拉扯，接着他的意识被拉扯出了现在的身体。

　　一起归为平静。

　　黑暗里，三个人影相对而立。

　　陆离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一个像是神像活了过来，半人半鬼，另一个像是披着陆离皮的怪物。

　　白色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陆离手中，他拿着刀，默默的看着两个人。

　　神像说：“回来吧，我们本就是一体的，你的父亲带走了你，他以为他带走了他的孩子，其实那是我灵魂的碎片，是你，也是我，你就是我。”

　　披着陆离皮的怪物发出一声嘶吼。

　　陆离握着刀，看向周围的镜子，此时镜子里倒映出的才是真正的他。

　　陆离举起刀，说道：“你说你是我，那你应该成为我，而不是让我成为你。”说着一刀砍下，刀风划向远方，刀风略过的地方亮起了白色的光。

　　这道光，将半人半鬼的神像与怪物隔开。

　　神像突然九十度转头看向陆离，他说道：“你会明白的，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你现在只是被凡人蛊惑，所以将自己困在这凡人的皮囊里。”

　　陆离再次举起刀，说道：“我就是我，我与父亲血脉相连，我应当像父亲，而不应该像你，仅此而已。”

　　陆离身后出现一个巨大的刀影，那个影子随着陆离的动作一同劈下，瞬间将黑暗劈碎。

　　另一边，梧桐神庙外，时间往前推一点。

　　林青来到五通神庙与李放会和。

　　两人走到神殿前，李放抬脚正打算走进神殿的时，突然被林青制止。

　　林青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神殿内，说道：“天气这么热，靠近这神殿后却异常凉爽。”他摇了摇头，说道，“别人的地盘，暂时还是别进去了。”

　　李放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听话的站在了门外。

　　林青扫视了一遍神殿，在适应了神殿里昏暗光线后，他看到陆离靠坐在神像旁，陷入了沉睡。

　　林青和李放站在神殿门口，默默的注视着陆离。

　　李放说道：“他跑到这里就是为了睡觉？虽然这里确实挺凉快的，但是他也不嫌渗人。”

　　林青微微皱起眉说道：“安静，看。”

　　李放看向陆离，然后就看到陆离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

　　此时的陆离在梦中看到自己变成了怪物，现实里，他的身体也开始出现变化。

　　李放瞳孔收缩了一下，他看到红色液体组成的触手和白色的骨头从陆离身体里生长出来。

　　李放的手抽动了一下，黑影化成的利刃出现在他手中。

　　李放说道：“这是要现出原型了？”

　　林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陆离。

　　李放说道：“看来这陆离果然不是人，不如趁他睡觉，我去杀了他。”

　　林青看了看神殿中间那尊怪异的神像，说道：“想死你就进去，你以为陆离为什么早不变晚不变，现在开始变？”

　　李放问道：“为什么？”

　　林青有些无语的看向李放：“你还真问？不会动脑子想想吗。当年陆于飞求五通神复活陆离，五通神应该是将自己的意识注入了那个死婴，祂让陆于飞误以为自己的孩子真的‘复活’了。”

　　李放一脸恍然大悟，他说道：“所以现在是五通神在召唤自己的另一半，祂想靠陆离打破封印？这么说来，五通神当年应该是故意帮陆于飞‘复活’陆离的，目的是找机会里应外合破除封印。”

　　李放继续说道：“那不是更应该马上动手？如果五通神挣脱封印，那不就完了。”

　　林青转头看向院子里的石头，说道：“我之前就感觉哪里不对，我们一直认为那个神被封印在石头里，里面的神像只是一个泥塑，但是现在看来神像是有力量的，那村民祭祀的这块石头，又是什么？”

　　李放说道：“什么意思？”

　　林青说道：“或许我们遗漏了什么。”

　　就在这时，李放指着神殿里的陆离说道：“快看，就是那把刀，那是陆离的神魂。”

　　林青看向神殿，然后看到一把白色的刀出现在陆离的身旁。

　　陆离身上亮起淡淡的白光，他身体上的异变在白光里慢慢消退。

　　李放睁大眼睛看着陆离：“他这是恢复了？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逆转变异的过程。”

　　随着光芒消失，陆离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接着陆离的眼睛开始轻微的颤抖，他要醒了。

　　林青看了李放一眼，李放点了下头，然后用阴影将自己吞噬，消失在了原地。

　　陆离迷茫的睁开眼睛，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那个被一分为二的神像。

　　陆离头脑瞬间清醒，他跌跌撞撞的起身后退了两步，然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在神殿里。

　　就在这时，林青站在门口说道：“你在做什么？来这里睡午觉吗？”

　　听到声音，刚从噩梦惊醒的陆离猛的回头，在看到说还的人是林青后，陆离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转身往门口跑去，刚跑了一步，就被地上的刀绊了一下。

　　陆离低头看向那把刀，然后想都没想拿起刀继续往前跑，他三两步跑出神殿，就在陆离走出神殿的瞬间，神殿的门猛地被关上。

　　陆离被吓了一跳，他转身看向身后的门，然后拉着林青往外走，陆离说道：“走，快点离开这里，这地方有问题。”

　　林青任由陆离拉着自己，他看着陆离身上因为刚才的异变被撑的破破烂烂的衣服，说道：“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五通神庙的门口。

　　听了林青的话，陆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后他猛的松开林青的手，不知所措的想要伸手遮挡，走的太急，他都没发现，虽然不至于全漏，但是还是让陆离有些不自在。

　　林青脱下外套递给陆离：“先穿这个吧。”

　　陆离接过衣服穿上，他脸有些红，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座庙……”

　　陆离看向身后的五通神庙，他看着院子里的那块大石头，想到刚才梦里看到的，献祭了疑似他哥哥的婴儿后，这块石头变大了一圈。

　　此时的石头可不是大一圈的问题，这石头已经和房子一样高了，这要献祭多少人才能变成这样。

　　陆离说道：“这座庙，这个村子，都有问题。”

　　林青说道：“我说出来透透气呢，还以为这里是只有我知道的清净地，没想到你也在这里，衣服还变成了这样，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离说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不，不对，那不是梦，那是回忆。”

　　林青说道：“谁的回忆？”

　　陆离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他不知道那是他的回忆还是陆通的回忆，如果是陆通的回忆，陆离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陆通的回忆。

　　陆离说道：“我不知道，反正这里有问题，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林青衣袖里，缠在他手臂上的白蛇眼睛慢慢变成粉红色，林青再次问道：“你做了什么梦，不如和我说一说。”

　　陆离只感觉心里很乱，他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想说：“不是什么重要的梦，我们先离开这里。”

　　林青依旧不依不饶，他眼底泛起淡淡的粉光，林青声音轻柔的说道：“你是靠在那座奇怪的神像旁做的梦吗？梦里有那座神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