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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央国谈判·陆 ...

  •   “不赏画。”宋云舟没好气道,“这些画都比不上怀玉画的,我在府里早看腻了。”

      景霖捏了下鼻梁,试图以此抚平皱起的眉。

      “一块赏吧,三皇子,请。”他道。

      院下画廊几多热闹,将画挂于门前,往来路过的行人都能欣赏一番。

      画廊的主人还贴心地备上茶水,与同有所好的文人雅客共同交谈,彼时间场内一派协和。

      除了两个斗嘴的人。

      “我觉着这幅好看。”百里祈羲指着幅《绿野飞马图》,说道,“这马是匹烈马,你看它身后的马都配上了马鞍,唯有它背上什么也没有。鬃毛在空中凌乱,那是它狂傲的势气。我央国草原也如这般辽阔,梅苏那,我想我会是这匹马,而你,将会是唯一为我套上缰绳的主人。”

      景霖皮笑肉不笑地回复:“是么,那我要你心甘情愿递上绳索于我,是景霖,不是‘梅苏那’。”

      百里祈羲将指覆于唇前,以指代吻朝景霖飞去。
      “不必在意,梅苏那,那都是你。”

      宋云舟撇撇嘴,心道土味情话谁不会说,景霖最讨厌跟他撒娇卖萌的人了。

      “怀玉,这幅画你看得懂么?”宋云舟指着一幅《初春图》,有点疑惑不解的样子,“我只看出了有趣,其他的……唉呀,眼拙。”

      ——当然,他除外。

      景霖快要无语了。

      “鸟上枝头,婉转啼语。蝶舞翩然,意有雀跃之喜。”他指着一处空白,“此处留白甚好,几笔寥寥,山云自成。”

      这些东西其实他不说,宋云舟这货也能看懂,偏偏来这装。要搞破坏的时候怎么不也来问问他怎么搞才好呢。

      宋云舟由衷地鼓掌,啧啧称叹:“怀玉说的妙啊。”

      景霖默默地向前一步,撤出被两人围到的缝隙。

      他回眸。看似在看宋云舟百里祈羲两人,实际眼神却直盯着百里祈羲。

      才吩咐楼催去试探第二桩第三桩,这百里祈羲就找上门来了。甚至动作比他还快。

      他不是很能确定是哪个暗桩的心撇向了外头。

      或者说,是撇向了百里祈羲。

      景霖看到面前的桌案上有把折扇,上面只简单着了幅竹叶图,而左上方一片空白,似乎缺少点什么。

      画廊的主人凑过来,笑道:“公子,看着有缘的话,不如题字上去?我这扇子拿出来,就是为了遇见有缘人。”

      画廊主人远远便见景霖,一观容貌,俊朗非凡赏心悦目。他不由得走上前来,想一览景霖笔下的万籁河山。文人雅客间往往身上有种静心沉气的气质,画廊主人看着面前这位,心中霎时认定:腹有诗书气自华。

      景霖白皙的手捏着扇骨,将扇面展了又合,合了又展。前后翻面,让有画的那一面对准百里祈羲。

      他浅浅笑着,似在邀请:“好看么?”

      “好看。”百里祈羲连扇面都没看就回答,他生活在阔野平原,性子其实并没有这么雅淡,赏画一事已是他进宫后跟着皇上暗自学来的。这么小一间房,挤了那么多长长短短的画,他早该眼花缭乱。以他的审美,多只能看懂画上是什么,而没心思领悟其中韵味。

      如果要他决定,他更想去布料铺里看看布,定几件衣服带回央国。

      可是,他的目的是景霖。

      “好看。”百里祈羲再次肯定道,“梅苏那,它很衬你。”

      景霖却不随着他话说,而是道:“看来公子也和这扇有缘。”

      画廊的主人看百里祈羲打扮,心道这位公子不似文人,倒像奇人。要是这扇放到这人手上,实在是奇怪。他觉得以这位公子的面相,可能更适合手上揣个小鼓,奏乐歌舞。

      百里祈羲一愣,接过扇子,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笑道:“是么,那也是托了梅苏那的缘。”

      景霖便向旁边让了一步,露出那方着墨砚台。

      宋云舟就急了,他微微向前一步,将二人距离拉进,悄声对景霖说道:“他肯定对你不怀好——”

      话说到这就止了。

      景霖一手抬起,手背指骨堵住的宋云舟的音。

      “嘘。”景霖打断道,“不要打扰。”

      景霖的手冷冰冰的,触上宋云舟唇间时,宋云舟还以为碰到了一块冰。猝不及防的,他想。我要吹暖这块冰。

      但景霖很快就收回了手,眼睛还一直盯着扇面。

      宋云舟心里一股恼火。但也不得不顺着景霖的意安静下来。

      景霖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又是央国攻城又是皇子谈和,在这紧要关头,国事胜于家事。

      拌嘴也拌了,反正景霖是肯定不会答应百里祈羲的求婚的。宋云舟觉得自己宣示主权已经很到位了。

      接下来,就该他配合景霖了。

      顺便也看看,能不能找出些什么别的来。

      毕竟景霖瞒住他的,可比他瞒住景霖的要多了多。

      景霖那手才垂下,忽地感到不对劲。他指尖抖了一下,感到自己的手被宋云舟握着。

      手心贴着手心,指缝中流淌着暖意。

      他将手往后稍一使劲,试图将宋云舟的手甩开。这动作对他来说太亲昵了,他十分不喜欢。

      可宋云舟的手就像什么狗皮膏药般,死死黏在他手上。

      “你手太冰了。”宋云舟气音说道。

      景霖眼底闪过一层嫌弃,自从说要和宋云舟谈恋爱,宋云舟就越发大胆了起来。维持着这不存在的感情已经让他很不适应了,如今还要忍受身体上的不适。

      一瞬间他想对宋云舟骂道“冰不冰干你何事”,可理智终究还是攀于上风。

      宋云舟的手很滚烫,手心里已有虚汗了。

      景霖趁着这时,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够暖了。”景霖按住心头的紧张,稳住声线道。

      随罢,他不再对宋云舟说话,继续盯着百里祈羲题的字。

      百里祈羲动作很慢,特意用的淮国的字。他一笔一顿,最终放下笔,拿起扇子鼓了两下风,对景霖展示道:“好看么。”

      这扇上写的是——央央百里来相会,愿换千金眸中意。三顾月下竹林深,盼得郎君识我心。

      景霖呼吸顿蹙,目光从扇面,缓缓移至百里祈羲的脸上。

      画廊主人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公子的字好看,可我这画,画的是竹啊,明明是高洁之事。怎么到公子这就变成了儿女情长。”

      百里祈羲将扇面一转,字朝怀中,悠闲地扇风:“我心里想的就是这个啊,有缘嘛。”

      景霖彻底放松下来,对百里祈羲的态度似乎也有所转变。

      “好看啊。”他回答道,“不错的字。”

      两人相视一笑。

      宋云舟眼睛一转,已经默默记下了那诗。

      ·

      百里祈羲被景霖的暗卫好生送回宫中,宋云舟也随景霖乘着马车回了府。

      到府中时,景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问道:“金灵草呢?”

      宋云舟饶饶脸,尴尬道:“我一不小心丢雅间了。”

      来回不过一株杂草,景霖也不用纠结以后要怎么处理了。于是摆摆手:“无事,扔便扔了吧,三皇子的东西,给我我也不想要。”

      宋云舟狠狠地点头,以表赞同。

      是夜。

      景霖换上夜行装,于月黑风高之时离开了景府。

      临走时他张望了下宋云舟卧房,那里已经灭了灯。

      但他没有发觉,彼时宋云舟不是已经睡下了,而是根本不在房内。

      ·

      宫外不远处有片竹林。

      这竹林很大,据百姓所言,这片竹林能一直延伸到京外。是与不是不过大家一张嘴,但也没有哪个有闲心的真去丈量这竹林究竟有多大。

      景霖踏着竹叶,甩过竹枝,没一会就踩在地上,抬头望月。

      此月正照头顶。

      “你终于来了。”黑夜里,月色照亮那人半张脸,景霖首先看到的,便是那摄人心魂的一抹笑。

      但他对这笑没什么感触,便移过视线,看向那人手上的折扇。

      这扇子正是白日那一把。

      “没想到我的线人,你也占一份。”景霖回道,“三皇子。”

      百里祈羲的脸彻底暴露在月色下,他收起折扇插进腰间,缓步朝景霖走来。

      “要是我不抓紧时间表明身份。”百里祈羲顿了一下,接道,“梅苏那,你是不是就要把我灭口?”

      折扇上好几个字,都是线报上有的,其笔锋样式无一不同。其实在百里祈羲下笔的那一刹那,景霖就差不多知晓了,毕竟一个人的笔风是难以改变的,更何况是别国人。

      景霖笑了下:“我不养不忠心的人。”

      “那可真是太令我伤心了。”百里祈羲单手捂着胸口,惋惜道,“明明我对你忠心耿耿,为您递上独有的情报,甚至不远千里来此。高原上的羚羊围着我,纳木措的静水淌着我。我舍去家乡的温暖与自由,却还是走不进你的心。”

      景霖忍不住偏头,赏了百里祈羲一个白眼。他淡淡道:“你给我的情报,孰真孰假。我原本的线人不该是你,但你从一开始就夺了这个位置,与我联系。究竟你是我的线人,还是我是你的棋子?”

      第二暗桩和第三暗桩定是都向百里祈羲投诚了。毕竟那张字条是百里祈羲亲笔,信鸽若是放出,必然是朝着央国飞,至于百里祈羲是如何得知他消息的,只能是中途截胡。

      多好,他的线人变成了他线人的线人。

      “别那么见外,梅苏那。”百里祈羲说道,“那两个人原本也是我的子民,我将他们安置在淮国也就为了给我递一手消息。可梅苏那你是后来才找上来的,我一想想,不错啊,你呈上一份心意,我怎么好意思不领呢。”

      那两桩线人先祖皆是央国人,景霖是事先调查了的,原本想着央国人之间更好打交道,便起了这份心思,要将他们划为自己的线人,从此打探央国情报。

      谁知这两人早已有主。

      一人不可有二心,自然也不能有二主。这事是景霖忽略了,景霖闭上眼睛,不予再说。

      “你给了我好处,我肯定要回礼啊。”百里祈羲讲道,“这些年来的暗报可都是真的,我可以发誓。包括武樊受重伤。”

      景霖复又睁开眼,声音冷冰冰地传来:“先是和我说央国内政暴乱,引得武樊有攻打央国的心思,而你知我谨慎,肯定会劝他不要轻举妄动;后是趁我大淮不备,带军突袭,武太尉不得不挂帅出征;如今又和我说武太尉重伤,结果你来只为求和?这么着急把我引出来同你会面,不惜损失两名埋伏的很好的线人。百里祈羲,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呢?”

      百里祈羲将扇子一挥,伸出一把小刀,将扇面划烂,等字迹被划得谁也不认得的时候,就将扇子扔了。

      “首先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百里祈羲似乎是痛心疾首,“央国主帅其实是我,淮国那位主帅呢。啊,也就是武樊大将军。他是被我一箭穿胸的。不然你说线报上那么详细的伤口是怎么得出来的?那都是我亲眼见到的。”

      可是百里祈羲这么说着,语气里却是忍不住的笑意。

      “那时候本想直接一箭穿心的,但是忽然又想起了你。”百里祈羲道,“留着大将军一命也不是不行,若是他活着,霖霖,你会更开心的吧。”

      景霖露出把匕首,月色下银光乍现。

      他两面翻着匕首,似乎只是拿出来把玩把玩,又似乎是想找寻角度下手。

      “说的是漂亮话,干的可真不是人事。”景霖上下打量百里祈羲,回道,“武太尉不是蛮夫,你伤了他,不可能毫发无损。让我猜猜,腹部?”

      百里祈羲顿了下,拍拍手:“你呀……”

      他又说道:“说完这第一件事,就来说说第二件事吧。淮军失了主心骨,消息一传必定军心大挫。我来这里呢,是求和?是谈判?还是直接踹了皇上呢?梅苏那,这在于你的一念之间。”

      景霖明知故问:“你什么意思。”

      如果宋云舟看清了景霖这番模样,他肯定会被吓一跳。因为景霖的神情从来没有这么冷淡过,就算是做坏事,也是笑眯眯的。

      而此时,景霖的眼神冷到了极点,似乎是按捺动作的野兽,他的目光不像是在看猎物。

      而是一个死物。

      他似乎是在等着,等着死物什么时候彻底断气。

      百里祈羲没有察觉,或者察觉了也说不定。他一直是欣赏这位蛇蝎美人的,自打知道这位蛇蝎美人是靠自己一步步走上高位时,他就更欣赏了。

      这种人真的很适合做他的妃子。

      百里祈羲回道:“梅苏那,或者你想让这江山易主?不如我娶你,届时以你这淮国为礼,将你举上高位。”

      “荒唐。”景霖寒下声色。

      他迅速掷出匕首,直捅百里祈羲腹部。

      竹林里夜风呼啸,两人顿时厮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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