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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南下休沐·拾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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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三日,街外来报——江南总狱走水了。
上元时日烟火众多,有一簇意外砸至总狱后的灌木丛边。当夜狱吏并未觉察,待发现时已是大火烈焰。众人纷纷端水灭火,直至晨曦初露,火才止。
这场大火来的猝不及防,牢中多数囚犯苦叫连天,却依旧免不了被火焰波及,事罢狱吏清点人数,已有几十口人因此丧命。
事情细细呈报给别驾从事,上官刺史闻言亲自审核。了解到“吴小六”这人早在元月初十便已刑满释放,便重重举起轻轻放下,吩咐好生解决此事。
所有名录钦点在册,所有起因也详细记录。上官远拟了一份奏则直交于皇帝,皇帝看罢,再三确认此事,最终感慨万千,罢辽罢辽。
这场火,杀人于无形。
景霖听完外头贴着的公告,一手指点着头部穴位,问道:“安排妥当了么?”
刘霄回答:“今日商队人马已经出城,赴往京城。”
豫州并非景霖势力集结处,主要布防暗桩还是京城更多些,加之如今他只有一处不属于自己的景府,寄人篱下行事多有艰难,尽管他名下有其他封地,但谋事,还是要在京城。
昌王及他附属自有付老九担着,付家当年自割草席断袍绝义,就是听到了风声料定昌王必亡,谁知豫州再遇。这对人马既是商贾行商所用,那就与景霖算不上半点关系。
商队往来行事也更加便利,走的不是官道,就没那么多眼睛盯着。就算路上碰上个什么打劫的……
人家昌王当年可是提着剑上皇位的,区区土匪帮子能奈他何。
这事解决完,景霖点点头:“可以了,在江南待的也够久了。”
刘管家从袖中摸出字条,递给景霖:“这是暗桩传来的。”
景霖方一打开,没看两眼就烧了。字条在火盆中顷刻化成灰烬,就如同八日前给牢头的那张一样,从此不再存于世。
这上头说的是——两日前,牢头暴毙。
当初景霖给那牢头的根本不是解药,而是毒药。那毒要是日日服用,便相安无事,只要有一日断了,便暴毙而亡。
他是算准了牢头的死期的,也就在这两日左右。
这牢头劣迹斑斑,做下的恶事比善事还多。光是私下收禄景霖就可以直接抄他家,更别提还有虐待牢中囚犯。罪不容恕,景霖算上新仇旧恨,一把饭加一瓶药,给人定了生死令。
“没什么重要的。”景霖道。
正要使唤走刘霄,外头婢女来报。
上官远来了。
景霖挥挥手:“请到正厅。”又嘱咐刘霄:“管好宋云舟,他这几日玩疯了,若是醒了就带到后院去,别露面。”
刘管家点头应是。
景霖撂过帘子,移步正厅。见上官远依旧站着,笑了笑,伸手请坐。
上官远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水,先与景霖客气地寒暄两句,等景霖眼色示意下人离开,上官远才止住了口,将茶放回桌上。
“今日我闻风声,不少商贾已经开始生意往来,那城门前前后后已经出了十多趟。”上官远忧心道,“他们极少走的官道,商品也检查过了,没问题。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景霖沿着盖碗看了眼上官远,回道:“才过元宵,生意开张,也是能理解的。”
“怕就怕他们又有什么大动作。”
景霖知道上官远这是跑来催他了,从大年初二定下的事,到如今还没个着落,上官远的那些窝囊事景霖又知情,上官远开完两次大朝会,事情连个水花都没有。这才回了府就匆匆忙忙地奔到他这来了。
“上官大人莫慌。”景霖宽慰道,“你要是慌了,那群商贾和小官就得揪着你不放了。”
上官远点头应是,只是眉间还是皱了几道纹。
景霖就道:“过了两次大朝会,朝中可有什么变化?”
上官远一听,就知道这事快了。毕竟年初到中旬,景霖可真是一点国事都没朝他打听,真真是来江南休沐的。他都以为景霖要学退朝老臣,尽享那什么高山流水,曲调年华。从此小舟游乐,采菊东篱。
“并无,圣上一如既往将奏折揽下,随后交于楚大夫拟定。楚大夫瞧着身心都憔悴了许多,堂上都没怎么言语了。”上官远叹了口气,“朝中臣子办事效率降低,对您的怨言少了许多,大概是后悔弹劾您吧。”
景霖哑然失笑:“楚大夫倒是辛苦了。”
上官远也笑着应道:“是了,他前几日还叫上我问您的近况。这问我,我也不好多说呀。只好一句‘景大人悠闲自在’给答了,我看楚大夫笑得更勉强了。”
“你不替我向他问个好?”
上官远就说:“这我哪能替景相做主,还是要景相亲自说才好。”他吃了口茶,顿了下,旋即道:“还有一事,朝会上讲的,我忘了说。”
线报自京城传来江南需三四日,其中探报也要个一日两日。距离最近这次大朝会的内容景霖还没得到,幸而有上官远来说。
“武太尉出征了。”
景霖吃茶的动作顿住,蹙眉道:“就出征?”
年前他还让武太尉三思,这也太着急了些。
“他不得不出。”上官远回道,“这事稍后也是要从京城传来的,我就先说了罢。是央国先行攻我淮国西北,大年初一趁着守卫不备时突袭。等消息传到中原京城,西北防卫已在极限。当时举国欢乐,朝中便先将消息瞒下,武太尉挂帅出征,先行携着三万大军赶去支援,后七万大军不日后也会带上军粮前去守备。”
央国近来正值太子夺权,内政混乱。国库因此亏空,赋税严重。攘外必先安内,央国内里这么严重,竟然还有闲心来攻他大淮?!
景霖心头登时漏了一拍,徒然压起呼吸。
他得的线报有误。
是他得了错误情报,才叮嘱武太尉不要操之过急,朝堂松懈,边防松懈。央国这才立马进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景霖光是想想,就不由得后怕。
如果说他得的“内政暴乱”是错的,那么“国库亏空”会不会也是错的?实际上央国早就做好这个准备要拿下淮国西北,他被央国算计了。
如此,武太尉带上的那三万骑兵,敌得过几时,还能否等着剩下七万骑兵赶去?
“武太尉人还好么?”景霖问道。算下这日子,武太尉过去已有小半月,若是人还算好,那就说明还能防住边疆,没大问题;若是哪里受了伤,军心大挫,边沙还能耐住几时,需不需要再添骑兵?
皇上是想不到这一步的,毕竟天子尽把事情推给他后,每年知道的顶多军饷有多少,国库有多少,士兵有多少。看看有那么多就算了。
既然武太尉都出征了,皇上心慌,不久肯定就要寻个理由把他召回了。
“现下还好,听闻只是不小心被箭矢刺中了肩,扎得不深。”上官远也应了景霖所想,说道,“眼下楚大夫忙得焦头烂额,圣上的玩心也没以前那么大了,前几日还单独留下了楚大夫,但他们在说什么,下官便不知晓了。”
“好,知道了。”听到武太尉没有大碍,景霖终于松下一口气。“商贾一事,须得再润润,我一纸状书是轻松的很,但这状告上去了,牵连的事还很多。小官员如何处置,谁又来接替官员位置。江南大头落网,银两周转又当如何,商贾牵动生意另一方又该如何。这些你我都得考虑。”
上官远沉下心回道:“商贾倒是没那么打紧,付老九一行大头干的更多是走私行当,落网后那另一方肯定不敢多言,也能收敛多少。至于官员……这就得多麻烦景相了。”
当日他把所有涉入的官员都详细列了个遍,但哪些是要严惩哪些可以放过,就全凭景霖润得怎么样了。
反正四月殿试,届时出来些大学士要做官,恰好可以将这补上。
景霖缓了下眼,又拿起凉了的茶抿了一口。
“今日就先聊到这吧,时候也不早了。”他道,“还是说上官大人想留下来用膳?那也不是不行。”
这逐客令……上官远眼角弯弯笑,抬手慢慢推。
“用膳我还是在自己府上用吧。下官更喜欢妻儿父母热炕头。”上官远道,“别的事也没了,下官就先回了——不必再送,不必再送!”
景霖还是站在厅前看着上官远离开。
他两手交着覆在腹前,盯了翠竹几许,随后走向书房。
如今已是正月下旬,下一次大朝会,他该到场了。
告状书一事,牵连的浅的官员可以先放一马,届时再叫上官远好生盯梢,私下挑明便是;牵连过深的官员已是知罪涉罪,既没有上官远的精心谋略,又贪得无厌。已经没有必要再留了,不如速速发配,省的再生事端。
景霖沾上黑墨,对着上官远送来的文书,就着人名一一写过。思索一番,面无表情地又挥下了几页纸,挑明自己忠君为民之心,再辞藻丰富地夸皇上一通。
皇上看到的是夸他那部分,这些如何处置的部分该是交由楚嘉禾。
楚嘉禾身为御史大夫,监察百官都没挑到这处来,属实是有点失职了。他这一封文书上奏,楚嘉禾见了必会打起十二分警惕,再好好办妥,剩下的事就不用他操心了。
元月十九,景霖上奏,上官远协助,快马加鞭,信件自豫州传于京城。
元月二十一,圣上得件,眉开眼笑,将文书送给楚大夫后宣布景霖复职,消息顿时染至大江南北。
元月二十五,景霖回到京城景府,圣上亲自命宫中太监为景霖递上最新的朝服,并邀景霖翌日入宫雅谈。
景霖忍了许久,终于在雅谈时借口病弱赶紧回府。途中转折去楚大夫府中寒暄片刻,楚大夫哭笑不得,赶紧让景霖回府歇息,无需操心。
直至二月初二,景霖下了朝,得了两个好消息。
一是江湖人士吴小六呈上草书于景霖,江南商贾一事已解,付老九等人赏酒赐死;二是边关送来捷报,十万大军驻守在那,战事已过白热化阶段,敌军已显疲态。
回府后,他换下朝服,才刚没缓多久。宋云舟却拄着拐杖走过来对他说。
“我准备去护国寺里吃斋几日,为我大淮祈福。”
景霖:……
“你这腿还没完全好就想蹦跶?”景霖颇有些无语地看着宋云舟。
时间已经将近一月,宋云舟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有的时候他甚至能扔开拐杖在地上跳两圈。
宋云舟摸摸肚子,也是无奈道:“我也不想去吃斋饭啊,可是那毕竟是护国寺。护国的。”
宋云舟原先是不迷信的,可自打他穿过来后,就有点了。
再说护国寺可是个好地方,他在这安守本分,景霖管不着。
景霖:……
“我是不是要夸你,爱国之心苍天可表?”
“多谢夸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