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行》曲小烟

20、同舟共济

　　回到贺兰山庄后，战止铮终于醒来。

　　但他坚持说自己叫莫崎。

　　阿萱和穆北驰也只能顺应，答应叫他莫崎。

　　阿菀给他诊断过，果然是中了月隐花的毒，每月不服解药就会在满月天浑身麻痹。

　　这对杀手来说，是致命的。

　　但解药的量控制得很好，让他不在受苦，却需要长期服用。

　　而且，月隐花的叶子虽然是解药，也是能让人失忆的毒药。

　　这就是他自称莫崎的原因。

　　“阿菀，你帮帮他。”阿萱虽然不记得二哥的样子，但听大哥说过他们之间的故事。

　　她的二哥可是个倜傥风流、热情开朗的少年郎，而不是眼前这个只会服从命令的杀人机器。

　　“你放心，我会尽力的。”阿菀答应阿萱，顺手就一瓶软骨散倒入莫崎口中。

　　这人身强体壮，阿菀可没办法制服，只有让他喝了药乖乖躺好，她才能慢慢研究。

　　阿萱见二哥喝完药一下子软倒在床上，担忧地看向阿菀。

　　“无妨，我会照顾好他的。”阿菀保证道。

　　阿萱只能先作罢，反正二哥的人已经找到了，一切就都有希望。

　　甄演的事不知道如何了？阿萱决定去止戈楼打探打探。

　　穆北驰也一起离开了。

　　到止戈楼后，大家果然都在热烈讨论着早上发生的事。

　　一直想被人关注的甄演，终于在他死后，成为了众人话题的中心。

　　他被一箭毙命。

　　原来他就是鬼面修罗。

　　在他家里，还发现了许多穆泽的书稿，和甄演伪造的策文。

　　穆泽之事也再一次被提起。

　　原来穆泽是冤枉的。

　　穆泽通敌叛国的事终于水落石出，尽然是出自甄演的伪造。

　　还有人记得，甄演以前一直宣称是穆泽的朋友，却背信弃义。

　　听着大家的议论，阿萱发自内心地开心。

　　众人不知道先太子遗腹子的事，也不知道皇帝真正杀穆泽的动机。

　　众人皆知穆泽的罪名，是通敌叛国，现在也算是此身分明了。

　　阿萱打听完消息，回到了楼上。

　　北公子果然也心情甚好。

　　鬼面修罗的事牵扯到甄演，本来不在他的计划内，但目前事件的发展虽出乎他的意料，却也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嫁祸给穆泽的罪名，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洗清了。

　　但荣轩帝和段书清，他们的账，还是要好好算一算的。

　　阿萱刚回到楼上，就看见北公子在笑。

　　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她也是第一次，在北公子的脸上看见阴鸷的笑意。

　　她突然有些担心。

　　只是这龙潭虎穴，他们注定是要一起闯一闯了。

　　贺兰山庄内，阿菀一直在尝试着给莫崎解毒，却始终不知道合适的剂量。

　　几日后，莫崎的麻痹症还是发作了。

　　他中毒已深，阿菀为了解毒，只能给他灌了一大碗解药。

　　毒如愿解了，但不幸的是，这次的剂量有点大了。

　　他又失忆了。

　　战止铮睁开双眼的时候，只看见一个瘦弱的女子在给他喂药。

　　她的手法并不温柔，却十分娴熟。

　　应该是一直在照顾他的人。

　　“你是谁？”战止铮想不起她的名字，就问她。

　　这还是这几天他第一次主动开口，阿菀有点惊讶。

　　她停下喂药，抬头仔细地端详他，却发现他目光清明，甚至带着丝丝笑意。

　　与平时大不相同。

　　却好像在月隐山谷时，刚刚醒来的阿萱。

　　阿菀内心一阵打鼓，她试探性地说道：“我是阿菀，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我是…”战止铮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阿菀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剂量还是不对，他这是二次失忆了。

　　她起身想去找阿萱，衣袖却被他拉住，他还问：“你去哪？我也要一起去。”

　　阿菀想抽出衣袖，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战止铮还眼巴巴地看着她，像一只被雨淋湿，湿漉漉的小狗。

　　阿菀无奈，只能答应带他一起去。

　　所幸软骨散的药效已经基本过去，他虽然还有些腿脚发软，却还是扶着阿菀走到了岚沨院。

　　岚沨院内，小满正缠着阿萱比剑，穆北驰在一旁独自作画。

　　见他们进来，阿萱忙迎了过来。

　　小满也跑了过来，抢先说道：“莫崎哥哥，你病好了吗？”

　　战止铮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两名女子，从小满脸上转到阿萱脸上，都毫无印象。

　　他下意识地朝阿菀身后躲去。

　　阿萱见事情不对，问阿菀：“我二哥他，发生了什么事？”

　　阿菀低头，有些愧疚。她缓缓开口，说道：“他月隐花毒发作了，我给他喂了解药。但剂量不对，他又失忆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萱知道这毒本就十分棘手，拍拍她的手安慰她：“这不怪你，不过这样也好，他也不用再听命于那些人了。”

　　她走到战止铮面前，耐心地告诉他：“我是阿萱，也叫战芷歌。你是我的二哥，战止铮。大哥叫战止钺，也在京师，改日我带你去见他。

　　爹娘他们还在泠州，知道你的消息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战止铮对突然冒出来的妹妹半信半疑，求助地望向阿菀。

　　见阿菀点了点头，才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和新名字。

　　战止铮。

　　不过他对这个名字有些不满意，他也想像阿菀一样，叫阿蒖。

　　“止铮哥哥，我是穆小满，是阿萱的徒弟哦。”穆小满凑上来自我介绍。

　　战止铮便回了一句：“小满妹妹。”

　　看见阿萱一脸期待的样子，也叫了她一声，“芷歌妹妹”。

　　阿萱会心一笑。

　　穆北驰也停下笔，来看战止铮的情况，一切良好。

　　只是这岚沨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北驰，你看谁来了？”院落外恰好又响起贺兰霄高昂的声音。

　　穆北驰暗叹，今天的岚沨院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真好，每个人生来孤独，今天却是把所有的朋友都聚在了一起。

　　他来到院门迎接贺兰和天明，他们少年三剑客今日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聚齐了。

　　贺兰霄身后的谢琼树也冒出了头，笑着和他打招呼。

　　穆北驰也微笑致意，将他们三人领进了院子。

　　众人相见，气氛一下子奇怪了起来。

　　谢琼树在看阿萱，想和她打招呼。

　　阿萱却盯着天明，这个天明不就是一直在追击鬼面修罗的司法参军，苏
　　子晗吗？

　　天明不敢看向小满，目光扫到战止铮，分明就是那天突然出手杀了甄演的黑衣人，他逃跑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战止铮对一院子的男男女女感到十分陌生，只躲在阿菀身后。

　　阿菀倒是很久不见贺兰霄，想向他的收留表达感激之情。

　　贺兰霄看向穆小满，他只知道天明辜负了人家姑娘，倒是第一次见到她。

　　穆小满对新来的三位公子颇为好奇，一位俊美无双，一位潇洒不羁，

　　还有一位，沉稳安静。

　　穆小满看向穆北驰，问道：“哥哥，他们是谁啊？”

　　这一声，终于打破了众人的电光石火。

　　空气也仿佛重新流动了起来。

　　穆北驰便给大家相互介绍了起来。

　　介绍完众人后，他又转向阿萱向他介绍起来：“他是天明，也是京兆府的参军苏子晗。他表面在追杀我们，实际上一直在暗中帮忙，以搜查失物的名义确定玉佩的位置。”

　　阿萱明白过来，上前作揖致谢。

　　天明沉默寡言，却最重情重义。

　　小满的事，他始终心中有愧。

　　此时他还不知道，这愧疚里又参杂了多少爱意。

　　他潜伏在扶山寨三月，终于将匪首扶大鼎和一干重要人犯捉拿归案，将扶山寨就地解散。

　　但扶大鼎收养的女儿扶小满却在那三月对他付出了真心，知道真相后一心求死，竟单枪匹马杀到了黑山寨，将黑山寨之后斩杀殆尽，自己也差点命丧当场。

　　等他赶到，只堪堪捡回她一条性命。

　　当北驰提出失去记忆才能救她时，他答应了。

　　忘了他，她似乎可以过得更好。

　　就让一切，重新开始。

　　不过那天的杀甄演的黑衣人竟然也在这里，天明多少有些在意。

　　穆北驰只能从头向他解释：“一年前他来救我落水失踪，不知发生了什么进了黑衣人组织，那天我们遇见后就将他带回来。

　　但他中毒太深，解毒时又意外失去了所有记忆。”

　　天明放心下来，甄演的死虽是意外，但也算是他罪有应得。

　　战止铮本就刚失去记忆，又是与大家第一次见面，就催促阿菀想走。

　　阿菀也不善言辞，就带他先离开了。

　　小满见哥哥和阿萱在和新来的天明说话，就将目光锁定到了谢琼树和贺兰霄身上。

　　正好贺兰也对她十分好奇，见她长得可爱，就逗她：“你是谁家的小姑娘啊？”

　　“贺兰哥哥，我是穆北驰的妹妹，我叫穆小满。”小满开朗地回答道，又转向谢琼树：“谢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贺兰霄也看向谢琼树，发现他却是唇红齿白，是个俊朗的小少年。

　　若他是女子，也是俊美无双的。

　　不对，贺兰霄赶忙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谢公子怎么会是女子呢？

　　几人一起用了饭，聊起了少年三剑客的过往，聊起了贺兰霄和谢琼树走商的趣事，聊起了阿萱和北公子在止戈楼发生的趣事，欢笑一团。

　　小满却有些失落，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央求哥哥说一些他们小时候的趣事。

　　穆北驰一时怔住，只能说起上巳节折枝祈福，竹林遇袭背她回家，妹妹下毒被他发现……

　　那是穆泽和芷歌的回忆，现在却只有他一人知晓。

　　小满听得有趣，便觉得这一定是他们兄妹的美好回忆。

　　可惜她忘却了。

　　天明却知道，属于小满的回忆，应该是上树掏鸟蛋、下水捉鱼虾，指挥一帮小喽啰在扶山寨耀武扬威，甚至还离经叛道地去山下捉婿。

　　回忆里，小满从开始的天真烂漫，每天缠着他习武打闹，到后来，官兵踏破了山寨，小满的养父被他亲手缉拿……

　　娇艳的花朵仿佛一瞬间萎缩，她知道疼她的爹爹是为人憎恨的山匪，也知道山寨迟早会有这一天的，所以她不恨他。

　　她只恨自己，恨得想要杀了自己。

　　“哥哥，再讲讲，我从前这么聪明吗？”天明的思绪被小满打断，看她正两眼放光地看着穆北驰，天明只希望她永远能这般开心。

　　第二天，阿萱和易容后的穆北驰又去了一趟梵山，确定了在段书清家找到的鬼面玉佩，和那个黑衣人首领剑穗的玉佩是一样的。

　　谁能想到，这么重要的玉佩竟然系在窗帘系带上，让他们一通好找。

　　他们和段书清的交锋，还是要好好筹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