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六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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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拥有神骨的人可以与神明沟通，抵御灾祸，于是人们选择他作为祭司，在末世中寻求一丝生机。”
付焓默坐在图书馆五楼靠窗的沙发上，仔细翻看这本书。这本不知被何人书写的手记用一种较为客观的描述讲解了他急需了解的历史。他用宫溯宁的最高权限搜索到这本没有出版的手记被保存于图书馆五楼馆藏区，是迄今为止对皇城最为详细的记载。
手上的通讯终端振动几下，是商会的补助到账了。
“但神骨是否真的有这种功效，除了那位没人知晓。每个季度的祭祀仪典，他都虔诚叩拜，为所有人传达神明的口谕。若是神说平安，那接下来几个月一定无比安稳，从无例外。”
付焓默微微眯起眼。真的有这种功效？他努力感受了一下，可能是方式不对。
接下来有关神骨的内容就很少了，更多是有关神谕阁的历史与那位神秘的大祭司。
“多数人对神谕阁的最初印象便已认为，它是扎根于这片土地历史中的庞然大物。很少有人记得神谕阁最开始只是大祭司的情报组织，又或者说，私兵。当皇庭最开始选择培养一位能收买人心的大祭司时，他们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驯养一条蛇。神谕阁便是在规则的夹缝中生存，最终没人能忽略它的地位。”
神谕阁是大祭司的私兵。付焓默在衡量这本笔记的真实性。他一直以为是神谕阁选择了大祭司，但这本书描述的历史与他的认知完全不符。
“在神谕阁彻底掌权之后，大祭司将手伸向另一个领域。极昼军团，这支为人称赞、数千年来死守全人类抗击永夜前线的军队，早在千年前便宣誓效忠大祭司，为大祭司权力登顶铺上最后一块砖。在那以后，人类便迎来了接近百年的独裁时期，也是人类信仰最为集中的时期，直到他的自取灭亡。”
自取灭亡？付焓默挑了挑眉，翻到下一页。
“从这一页起，我的描述将带有我的个人色彩。作为历史的记录者，我从头到尾都站在这些改变人类历史走向的人身边，但历史书上从来不会留下我的名字。我原以为我会一直置身事外，但在他死去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对我说：‘你不会永远躲在大家的身后，时间会改变一切。你以为的永恒不过是虚构的假象，但你有能力成为虚构的那一员。’”
“我记住了他的话，并且努力挽回。但我个人的努力终究无法改变，所有人都变了，我也变了，变得面目全非。我理解不了初代神谕阁成员对大祭司的狂热崇拜，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个普通人。我也理解不了大家的追求，明明活着就很好了，为什么要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概念？”
“但在所有人中，没变的只有已死之人。他以一己之力赐予所有人异能，用生命换取人类的团结。但他失败了。他爱的皇城化为黄昏的余烬，永夜骤降，城邦四分五裂，再也回不到从前。”
“再后来，连他自己也成了罪人。”
付焓默合上书。他跳过了许多描写皇城生活的部分，只挑选了他感兴趣的部分阅读。这么说来，大祭司全盛时期的影响力非同寻常，具有极高的政治地位。滨城孤儿院的那群人培育神骨或许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推出新的祭司代餐来笼络人心。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难理解自己的存在对幕后之人的威胁。但按照大家对大祭司的忠诚度，他们究竟是忠诚于这个位置还是这个人呢？他们能吃得下这一位代餐吗？这位代餐本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闭了闭眼睛。对此，他直觉认为这只是强权压制下的极端个人崇拜，按如今的局势恐怕难以复刻。
“你是想了解什么？”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付焓默猛地弹起来，看见沙发背后站着一位面带和蔼微笑的老人，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在这个年龄模糊的社会，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身体年龄如此大的人类。
“抱歉，我看你已经没有在看书了，本想跟你聊聊，但好像......”老人满含歉意地说。
付焓默连忙回答：“没有，我的确只是随便看看。”
“你想了解皇城吗？或者，那位神秘的大祭司？”
老人就站在那里，温和地看着他，但他总觉得对方在透过自己看其他什么人。
“我正巧也是研究这方面，拥有一些......常人找不到的资料。但如今很少有人对这些感兴趣。我想，既然今天正好遇到了，不如让我冒昧地邀请你来参观一下我的个人收藏。”
“可以吗？”付焓默眨眨眼，惊叹于自己的好运气，“非常感谢您！请问我能否知晓您的姓名？”
“我叫季常明。”老人看了眼付焓默的神色，松了口气，自然地指引他向电梯方向走，“从这边电梯可以上六楼。”
“六楼？”付焓默依稀记得这座图书馆只有五楼。
老人眨眨眼，付焓默竟然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狡黠：“六楼存放一些私人的历史文物，通常不对外开放，不过我有这个权限。”
季老先生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电梯按钮底下的隐藏盖子，那里有着一个向上按钮。电梯缓缓向上攀升，“叮”一声停在了隐藏层。
“就是这里了。”老人骄傲地介绍道。
与其说是图书馆，这里更像是一个小型博物馆。整体灯光很暗，但每走几步都有一盏小灯照着那些玻璃柜中的书籍。
“这里很多都是当年皇城沦陷时从废墟里抢救回来的资料。纸张很难长时间存放，绝大部分都是影印本。”
季常明摸索着打开了墙面上的开关，地上出现了一条星河般的指引道路。
“你刚刚读的那本虽然记录详细，但毕竟是从平民角度的表面描述。写作者没能参与到皇城的政治漩涡中，写出来的东西自然停留于最浅薄的层次。”他毫不留情地批判道。
付焓默准确抓住了重点：“您的意思是，这里有参与皇城政权争夺的人写出的回忆录？”
季常明神秘一笑，径直走到一个展柜旁边：“比如这篇，由皇城最有名的才子百里行歌写作的《论神权与人权的对立统一》，专门批判大祭司的专权行为。”
付焓默眯起眼睛：“？”
好熟悉的名字，他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他上前点击一下电子屏幕，一大段满含怒气的文字出现在他的面前。
“......神由心生，本就是当权者用于笼络人心的工具，被巧言令色之徒夸大，再用事实的巧合洗脑，最终营造出神谕的假象。世上究竟是否存在神只有祭司一人知晓，除他外无人能聆听神谕。这种毫无证据依托的猜想只需经过简单编造便可成为所谓的事实，而这便是大祭司始终屹立在信仰巅峰的原因。世人信奉的东西只不过是大祭司的谎言，所有人便是被谎言迷惑了心智。”
付焓默一行行看下去，发现大量篇幅都在怒斥大祭司是个骗子，真正提到标题内容的只有开头和结尾两段。
“这是当时的谏文常有的现象，取个好听又深刻的标题，用于过审。”季常明笑眯眯地说。
“呃，这位......百里先生看上去站在大祭司专政的对立面？”
“是的，不过就在他这篇文章发表后一个月，他就又写了一篇新的文章。”
季常明走到旁边，调出下一篇文字。
“《无神论者最后的救赎：论大权统一的必要性》，他又支持权力归一化了？”
“谁也不知道这一个月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怀疑这位百里先生被某种脏东西夺舍了。不过有小道消息说，大祭司在看到他的文章后哈哈大笑，将他叫去谈话了。或许是谈话起了作用吧，百里先生站在无神论者的角度开始理智讨论大祭司权力集中的利弊了。”
“真是......”付焓默不好评价，“很有想法的人。”
“百里行歌的确很有想法，他追求的东西向来简单，那便是名声与地位。他的这篇文章发出后，又有一大批人倒戈......不过我也不清楚他在那场灾难中的结局，以他的性格，要是他还活着，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默默无闻。我想他或许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没有，他还在某个角落努力搞事。
付焓默沉默一下，没有告知老人真相，而是把目光投向这条路的尽头。
“没有谁能比大祭司自己更了解大祭司了。”老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声音中透着一丝难言的悲哀，“但大祭司很少留下客观的文字资料，这些东西只能算作消遣。你......算了，你可以去看看他究竟写了些什么。”
付焓默挑了挑眉，走过去点开屏幕。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写在扉页上几个潇洒的大字：“随便写写，谨慎观看。”
这样的字眼的确很能激起人的阅读欲望。付焓默往后翻了一页，同季常明一起陷入了沉默。
“如果有一天，我有机会把自己的力量分给所有人，那我会将其中百分之九十交给我最最心爱的小鸟，百分之九平分给我的三位最忠实的信徒，最后剩下的百分之一平等分给全人类。”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六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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