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三姑娘她脑子有坑》凉奏

1、第 1 章

　　燕京，景和三年，秋。
　　马车在燕府门前停下，一个穿着鹅黄色罗裙的少女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从车上跳了下来，转身挥挥手，告别还在车上的人，哒哒哒的小跑到燕府的大门前敲响了面前的大门。
　　她的面容姣好，梳着并不算精致的发髻，穿着的裙子看起来很旧了，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袱，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还有几个凸出来的地方，看起来背着不会很舒适。
　　少女也不在乎，也没把包袱放下来，或许是她觉得就这么一会时间，没必要。
　　和她想的一样，她刚敲完门，大门就被人打开了。
　　从门口探出一个头来。
　　“这位小姐，请问您是来找谁的？”头说。
　　“咳咳，帮我叫一下燕家的随便一个公子小姐就行，我是回家的。”
　　“啊？”
　　少女似乎是觉得对方可能有所顾忌，又说道：“没事的，就跟他们说燕桐姑娘找他们就好了。”
　　这次没等这位头说话门就被从里到外地打开了，直面走出来的就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
　　女子对着燕桐的脑袋就来了一下。
　　女子是燕桐的二姐姐，名叫燕霞。在燕桐离开京城的这些年里，她是给燕桐寄信最频繁的一个，当时燕桐决定要回京的时候也最先给她寄了信，不过信上写的日期是一个月以前。
　　“你还知道回来啊。”女子说。
　　燕桐自知理亏抱住了女子的一只手臂，撒娇似的蹭了蹭“肯定的啊，二姐姐，我总要回家的嘛，我只是临时有点事耽搁了些时日，这不也没迟到几天吗，好姐姐，我的好姐姐，您就饶了我吧。”
　　“行了吧你，这些甜言蜜语还是留着给父亲和大哥说吧，你要回来这件事我可早就告诉他们了，你就等着挨训吧。”
　　说着，燕霞拉起燕桐的手就进了大门。
　　在燕霞没注意到的地方，燕桐朝马车招了招手，随即有一只冰凉的大手握上了燕桐那只空着的手。
　　燕桐往后朝对方眨了眨眼，一笑，嘴唇轻动吐出无声的五个字。
　　“我带你回家”她说。
　　——
　　燕桐被燕霞带到了一个院落旁，这个院落燕桐很熟悉，是她在离开京城前居住的院落。
　　燕桐愣了愣，原来她以前在燕府的这个院子还为她留着。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进去。”燕霞笑着对燕桐说，“我还有点事就先不陪你了，晚上记得去父亲的院子里吃饭，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不得吃个团圆饭啊。”
　　燕霞说完就转身了，做出一副要走的架势，像是丝毫不在意燕桐的想法一样，在估摸着燕桐要说话的时候又转了回来，就听见燕桐拖着声音说：“是的，我知道了，二姐姐，二姐姐慢走不送啊。”
　　还没等她气的罩着燕桐的头来上一下，燕桐就一溜烟似的跑回了她的院子了，临了还不忘带上院门。
　　空气里残留着燕桐临走前带着俏皮的一句话。
　　“二姐姐，你不会我还会被你打到吧。”
　　——
　　燕桐打开房间的门，映入眼帘的还是熟悉的样子。
　　有光从她打开的门缝透过，照在略显老旧的桌子上，桌上摆放着一套带着彩釉的茶具在光的照射下微微反射着光。
　　燕桐突然就感觉自己的鼻尖有些酸了，她缓慢的走进房间卸下包袱，然后把包袱轻轻地放到桌子上，似乎不想破坏这美好的画面。
　　“你知道吗，谢导离，这个房间和我走之前一模一样。”
　　燕桐这么说着，似乎也没想要听到别人回答，就是自己想这么感慨一声，得不到回应也没什么。
　　空气中长久的静默着，半晌才有一道声音悠悠响起。
　　他说：“别难过，你总归是回来了。”
　　——
　　燕桐的晚饭是应二姐要求和家里人一起吃的，在餐桌上，燕桐又被自己的亲人数落了一通。
　　大家谈的都是些旧事，什么她父亲早年娶的姨娘为家里添了一位小姐，从此往后燕桐终于不是最小的一个了之类的。
　　酒过三巡，大家也就都散了，燕桐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回房间，在路上屏退了一众被父亲母亲哥哥姐姐派过来伺候的丫鬟。
　　回到房间，燕桐直接躺在了床上，像是被一次普普通通的家庭聚餐抽干了全部气力，手都懒得动一下。
　　“阿桐很累吗？”谢导离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可我看着你刚刚在聚餐上玩的很开心啊。”
　　燕桐在床上转了个头，使自己能刚好看见谢导离，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点。
　　“当然累了。”她说，“你看着我很开心，他们也很开心的样子，其实不然，除了二姐姐，其他人以前在怎么熟络也都有些生分了，其实二姐姐也是。”
　　“你看，虽然我们也有联系，但以阳间的正常传信速度，我和家人一年也交流不了几次，更何况我还到处跑。我跟他们的生活环境不同，学的东西也不同，经历的事就更不同了。”
　　“打个比方，在我忙着到处跑的时候我的姐姐妹妹可能正在某家不知名店铺挑选好看的裙子，在我忙着驱鬼的时候我的家人们可能正在一起参加什么不知名聚会。”
　　“其实我刚回来的时候还没感觉，刚刚聚餐的时候才感觉到我其实跟这个家格格不入，所以我才觉得累嘛，什么琴棋书画君子六艺的，我根本一窍不通的好吧。”
　　“可这又不是你的错。”
　　谢导离在燕桐的床上坐下，使得燕桐不得不往里挪了挪。
　　“我又没说是谁的错。”燕桐看着谢导离的眼睛说，“都没错的，至少我的家人都记得我，都担心我在外面过的好不好，有没有遇到事儿，都爱我，这就够了。”
　　谢导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顺手就拿了个刚刚到上水的杯子给燕桐。
　　燕桐撑着身子，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对着谢导离手上拿着的杯子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把杯子拿到她嘴边就这么顺着他的手喝下去。
　　“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理解，在没遇到你的那些日子里，靠着我师傅的那种简陋的带孩子手法我是怎么活下去的。”燕桐说，“果然是遇到你之后我过的太好了。”
　　果然人经不起念叨，当天晚上燕桐就梦到了她的师傅——任常。
　　说起来任常也是个在玄学圈的有名的角色，虽然这个名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恶名。
　　掌灯人这一脉一向是短命鬼，所以任常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就到处惹是生非，给各处的玄门道观整了不少麻烦，如果哪哪哪的封印被破了导致什么什么妖魔鬼怪出世又在几天之内被迅速解决，哪哪哪派的经书被盗几个月后又被送回，那准是任常干的。
　　任常属于是收徒之前，一年也就干那么一两“票”，在收了徒弟之后开始了带着徒弟四处走访，不仅“票”越干越多，还带着徒弟朝路过的山门要拜师礼，属实是鸡嫌狗厌。
　　在梦里，任常独自一人坐在山崖上，身边放着几坛酒。
　　燕桐悄悄的走了过去，在离任常两三米处就被对方发现了。
　　任常突然把头往后仰，就把燕桐抓了个正形。
　　“偷偷摸摸的在干什么呢？”
　　任常轻佻的声音响起。
　　“当然是来找你的，任师傅，您也不想想现在什么时辰了，你该做饭了！”
　　“哈哈哈哈…没事没事。”一只略显苍白瘦弱的手搭上了燕桐的头。
　　燕桐气鼓鼓的说：“你不担心我被饿死我还担心你被饿死呢。”
　　“晚上带你搁村头的大娘家蹭饭去。”燕桐的头被面前的人狠狠的揉了揉，“小小年纪担心我干什么呢，我都这么过多少年了不还活的好好的。”
　　“你管我干什么呢，有空管我还不如自己去找鬼超度，我又活不了多久了。”
　　梦到这里就结束了，清晨，在太阳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床上时，燕桐睁开了眼睛。
　　她侧过身看着谢导离。
　　“我们今晚去找鬼吧，离。”
　　当然，鬼是要晚上找的，白天的时候燕桐被自家的二姐姐强行拉着去逛街。
　　当燕桐站在绣芳阁的时候燕桐人还是蒙的，她昨天晚上还是跟谢导离大谈特谈自己和燕家人的不同，今天就被二姐姐带出门了。
　　在燕霞的强硬下，燕桐被迫当了一回换装娃娃。
　　“这件不行，换。”
　　燕霞在装扮这方面非常挑剔，或者说，燕霞是对燕桐的眼光非常挑剔。
　　“阿桐，你别选了，真的。”燕霞扶着头一脸无奈，“我给你选。”
　　“我怎么就忘了呢，你在外面呆了那么多年眼光肯定不如我这种一直在京城的，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选了……”
　　燕霞后面说话的声音慢慢变小，但燕桐还是一字不差的听见了。
　　“离，我选的衣服真的不好看吗？”燕桐喃喃道。
　　燕桐的手被谢导离冰凉的手握住了，“好看的，阿桐。”
　　有风穿过绣芳阁，刮起了燕桐的一缕头发。
　　燕桐听到谢导离说：“阿桐选的都是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