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逃》茉意迷

3、青柠

　　夏季的雨总是一阵一阵的，大雨只持续不足五分钟，就随意松散地滴着，与他们不紧不慢的脚步竟然生出一丝遥相呼应的意味来。

　　姜煜慢慢踱着步子，提着笔袋的左手散漫地垂着，右手倒是规规矩矩举着伞，他想起什么，左手从口袋里翻出几个大大口香糖，递到许桉面前。
　　许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迷茫地看着他。
　　姜煜爽朗一笑：“你要哪个口味？”
　　许桉犹豫一下，拿起绿色的那颗，剥开放进嘴里嚼几下，青柠味在嘴里化开。
　　“我妈喜欢吃糖，经常买一些放在柜子上，出门就随手抓几个。”
　　许桉嘴里嚼着口香糖，歪过头看他，呆呆点头。

　　“你报的哪所高中？”姜煜也拣了个印着青柠的口香糖，用左手把糖纸剥开一半，咬走口香糖后又把糖纸卷成一团攥在手心。
　　“枳大附中。”
　　“刚好哎，我也是，不过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就是了，听说分数线还挺高的，不过我感觉你成绩应该挺好的。”
　　许桉实在不知道他是哪来的感觉，有些哭笑不得：“还行，不算很好。”
　　姜煜自认看人很准，把她的话默认为是一种谦虚，更觉得很符合自己刻板印象中的好学生形象。

　　姜煜吹个泡泡：“那你初中是在哪所学校上的？”
　　“一中。”
　　“这么巧？我也是哎，那你在几班呢？”
　　“八班。”
　　一中三年都是固定行政班，中间短暂分过一年AB班，后来被家长和教育局联手抵制。
　　姜煜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还真有这么巧，我刚好在七班。”

　　说不惊讶是装的，尽管表情依然处变不惊，但其实许桉很怀疑枳城是不是还有第二所一中，她虽然颇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毕竟也不是真的一心只读圣贤书，好歹有林歆经常给她讲八卦，更何况，用学校的话来说，七班和八班就是姊妹班的关系，分AB班的时候更是混在一起。
　　许桉悄悄打量姜煜一眼，他的长相实在也不是很大众化，真有这号人物的话，以林歆和许晴的八卦能力，那必然是连小学几年级加入少先队员都打听得清清楚楚的。

　　姜煜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随即补充道：“我初中因为家里原因没有到学校上课，就单挂个名，只有期末的时候去考个试而已，而且也都直接分在最后一个考场，你没见过我也正常。”
　　许桉点点头，没有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以免戳到别人痛处。

　　即使不是大雨倾盆，下一路也很要命了，许桉的白鞋子遭遇了巨大的滑铁卢，斑斑驳驳全是泥点。
　　许桉暗自叹口气，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为鞋子难过，还是为刷鞋的自己难过。
　　走进教学楼的屋檐下，许桉翻翻口袋，连纸末都没找到，这次还没来得及叹气，手指修长的手已经递到她面前，拿着一包印着可爱小熊图案的纸巾。
　　许桉下意识就要说“不用了”，手的主人先她一步开口：“帮我也拿一张吧，我抖一抖伞。”接着就到没人的一边，把伞伸出走廊外，轻轻抖了抖伞上的水。
　　许桉就没再推脱。

　　姜煜看一遍自己的准考证：“我在125考场，你呢？”
　　许桉此刻是真的掩盖不住惊讶的表情了，还真有这么巧的事，她看准考证确认一遍：“我也在125考场。”
　　姜煜惊讶挑眉： “这么有缘？那行，考完回去的时候也方便找你。”

　　许桉没想到他还惦记着回去的时候让自己蹭伞，默默在心里给他发了一个乐于助人的奖杯。

　　考场门口的监考老师拿着金属探测器，偶尔发出滴滴的响声，姜煜就站在许桉后面，离门口还有四五个人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许桉回头看见一个口香糖。
　　“我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我想着你应该也喜欢。”
　　许桉接过，果然是一个青柠图案，其实她只是随手抓的，但是回想起来味道，好像说喜欢也说得过去，她点点头说：“谢谢。”

　　“考试加油啊。”
　　“你也是。”

　　许桉的座位在姜煜斜后方，第一场是语文，她写完作文抬头就看见姜煜还在写，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想自己不该戴有色眼镜看人，或许是个深藏不露的学霸。

　　考完试后其实雨已经很小了，蒙蒙细雨像藕断丝连的细线，甚至用不着打伞，不过姜煜还是在等她一起走，许桉就没推脱。

　　姜煜刚出教学楼就伸个懒腰 “你考得怎么样？应该还不错吧，感觉你写的还挺快的。”

　　“嗯？你怎么知道？”许桉正思考着到哪里和他分开，听见他说话，下意识问出来。

　　“你写完就盯着我看，那么明显的目光就算近视也忽略不了，更何况我5.0的优秀视力。”
　　“……”有时候视力真没必要那么好。
　　许桉不愿承认自己过于明显的目光，只好转移话题：“还行，作文是写过的题材，化学也没有很难的题。”

　　“我觉得我也还不错，尤其是作文，题目绝对生动形象，内容感人泣下。”

　　许桉重新戴上了自己的有色眼镜，看着这个非常自信的人，残忍地打断他：“今年是命题作文吧。”
　　姜煜：“……我明明认真审题了呀？！”

　　雨势变大，姜煜坚持把她送回家，许桉就没推脱，一路上许桉都能感受到一股怨气包绕在伞周围，旁边的人和路边被雨淋得低了头的小雏菊很是相似，看着他垂头丧气，她莫名有点想笑，不过考虑到拿人的手短，避免自己变成落汤鸡，压下了想笑的念头。

　　“我到了，你家离得远吗？”
　　姜煜抬头看见“许记饭店”几个大字：“你家开饭店啊，我能不能在这吃？”大概是怕许桉误会，他又补充道，“我会付钱的，我本来也就是要在附近找一个饭店，吃了饭再回去的。”
　　“不回家吗？”
　　许桉的疑惑也不无道理，下午考试开始得晚，吃完饭起码还得有一个多小时，而且下午的政治历史都是开卷考试，这人看起来也不像带了书的样子。

　　“家里没人，离这又远，回去挺麻烦的。”
　　大概看出来许桉在想什么，姜煜补充说：“我带政治和历史资料了，吃完饭过去拿。”
　　许桉默认是放在书店了，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中考家里人都不在家，不过这是别人家里事，许桉也没问什么，就带他进来了。

　　饭店平时来的大多是工人，平时客人不算太多，只雇了一个服务员，不过大概是因为中考，今天坐的倒也满满当当。
　　老人家本就闲不住，许桉进去的时候梁纭正在招呼客人，忙碌中看见自家孙女儿回来了，眉开眼笑地向别人介绍起来。

　　猝不及防被一群人看着，许桉相当尴尬地打了招呼，赶紧带着姜煜躲到角落的一张空桌子去。

　　梁纭忙完也跟过来，看见姜煜很是惊喜，“桉桉，这是你同学吗？除了歆歆，还没见你领同学回来过呢。”

　　许桉“不是”两个字都到嘴边了，姜煜抢先一步说：“奶奶好，我叫姜煜，我和许桉刚认识不久，说不定以后会是同学。”
　　“好好好，我们家桉桉什么都好，就是性格比较内向，不爱领同学回家玩，小煜你以后可要常来。”
　　姜煜像是很自来熟一般，随即笑着应下来。
　　许桉这才注意到姜煜笑起来是有梨涡的，还真有一种翩翩少年郎的感觉，不得不说是很讨长辈喜欢的类型。

　　这会儿饭店人多，许柏给他们端来三碗面，闲聊几句就又去后厨帮忙了。
　　梁纭挑两下面条：“老头子就是一点都闲不下来，年轻的时候当过厨师，现在当然也不肯歇着。”
　　许桉默默腹诽，奶奶不也是这样，不舍得雇服务员，自己也总是忙着。

　　饭桌上主要是许奶奶和姜煜聊天，许桉只剩安静吃饭的份，偶尔被提到就附和几句，听着他们两个从考试试卷难不难谈到家长里短的，许桉一度怀疑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饭后姜煜也要帮着一起收拾餐具，许奶奶本来不肯，但拗不过他就只好妥协，让他和许桉帮忙擦张桌子。
　　这场雨并没有持续下去，中午之后就停了，只不过天还阴沉着，姜煜还要拿书，提前就先离开，至于下午，姜煜和她其实并不顺路，到路口就分道而走，大概家人也回来了，他第二天没再和许桉一起回饭店。

　　许桉后来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他们两个的相识过程挺神奇的，初中三年就在隔壁班都没认识，却在中考这天因为一场雨开启了他们两个的青春，不知道缘分是深还是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