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果实》槛菊泣露

7、初一

　　外面夜风拂面，路灯昏黄，街道上车辆也稀稀疏疏，希莞只闷声往前跑，不敢回头，也不敢细想。好容易看到了清风区整齐的建筑，希莞总算可以停下来缓口气。
　　到了家门口，希莞整理好心情，刚要扣门铃进去，却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一阵嘶吼声，接着便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希莞蹑着脚步偷偷去瞧，但见隔壁院子屋门大开，灯光之下，有两人背着光，虽看不清楚，但能明显的看出来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
　　女人披头散发背光而立，男人则蹲在院子里捡着地上的东西。
　　希莞反应过来的时候，是冬梅妈妈叫了她一声。
　　“希莞，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进来？”
　　希莞赶忙离开，边走冬梅妈妈边道，“去参加生日聚会了，玩得开心吗？”
　　希莞点点头，“嗯”了一声。
　　进得屋来，希莞道，“妈妈，刚刚他们怎么了呀？”
　　冬梅妈妈道，“那是别人家的事，咱们别管也别问，知道了？”
　　希莞第一次见冬梅妈妈这样严肃地同她讲话，也郑重地点了点头。这世上有些东西，大人越是不让知道，小孩子则越是对此好奇。
　　希莞洗漱罢了，趴在阳台上，透过枝杈去看隔壁的院子，隐隐约约看到个人影，依旧站在院子里，希莞觉得他们大概是一个很奇怪的家庭吧，只是难以同当时听到的好听的钢琴声联系起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希莞做了一个噩梦，希莞梦见自己穿着婚纱，在众人的注目里走向看台，可希莞还没来得及戴上戒指呢，场面便是一转，她梦见自己被人死死掐着脖子，她用力地去扳，可扳不动，她要死了，却被甩在了地上，大量的空气往胸膛里钻，她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息，一双黑色的鞋映进她的眼眸，她不敢抬头去看，可头顶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响起，“看着我……”她浑身战栗着，向他求饶，“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希莞被吓醒了，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周围温暖的粉红色以及身旁的玩偶熊，才明白原来是场梦。
　　希莞拉开台灯重又躺下，噩梦太真实可怕，以至于希莞大睁着眼睛根本不敢入睡，生怕睡着了那人又来要她的命。希莞心里头想，潘安桐带给他的阴影，还真是可怕，以至于她做噩梦都在想着他。
　　希莞第二天去了学校，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让自己心无旁骛地学习，并在心底里默默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远离潘安桐，昨晚是特殊情况，现在班里有这么多人，料想他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课间地理课代表搬来练习册，因为跟潘安桐是同桌，便让潘安桐帮忙发一下，快发完的时候，潘安桐低头扫了眼下一本的名字，由于练习册的封面太光，不沾笔水，上面用透明胶带粘着一白色的纸片，纸片上的三个字方方正正：林希莞。
　　潘安桐面无表情地抬头，期间隔着四列呢，潘安桐像飞飞盘那样飞了过去，也没看是否准确无误落地，就去发下一本了。
　　“啊！”
　　手里的练习册刚落桌，教室里便响起了一声惨叫，伴着赵晴的声音，“希莞，你没事吧，疼不疼？”
　　潘安桐只扫了一眼，便往自己座位上走 ，还没等坐下，赵晴便怒气冲冲走过来，“潘安桐，刚刚是不是你扔的？你怎么发作业呢，你砸到林希莞了，知不知道？”
　　全班的眼光都落在三个人的身上，另一边有不少女生都围在希莞面前安慰她。希莞手捂着脑袋，心里很酸很酸，眼泪止不住地掉，刚刚那一下，真把她给砸疼了，钻心的疼。
　　潘安桐连正眼都不给赵晴，边翻看桌上的练习册边道，“那又怎样？”
　　赵晴一手抢过潘安桐的练习册，“潘安桐，去跟林希莞道歉。”
　　潘安桐不屑地抬头，抢过来自己的东西，低头又翻了起来，似乎当赵晴的话是耳旁风。
　　“潘安桐，你要是不道歉，我就告诉班主任。别人都是把作业放到桌子上，就你一个人扔，你讲理吗？”
　　“有本事你就告，你以为我怕她？”
　　赵晴咬牙切齿，“告就告，你说的。”
　　潘安桐瞧着她离开去扯林希莞，“希莞，走，咱们去办公室。”
　　只是转眼的功夫，林希莞的眼睛便是红彤彤一片，片刻，便与赵晴消失在门口。
　　潘安桐收回目光，一旁的好朋友过来调侃道，“潘安桐，她惹你了？”
　　潘安桐没好气道，“惹你妹，滚滚滚……”
　　潘安桐心里头躁得很。
　　教室外面，希莞用尽力气挣脱了赵晴，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带着些脾气道，“赵晴，我不去。”
　　“为啥不去，他砸了你你还怕他？”
　　“我不想去。”说着希莞便转身去了厕所，她不想这样狼狈不堪地在众人的注意里回去。她在厕所冲了把脸，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又磨了会时间才出去。相比于刚刚被砸时候的恐慌与痛苦，此时希莞心里倒清醒了不少，她回想潘安桐对她的态度，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才明白事情的缘由。
　　希莞打算去找赵晴问个清楚，但一想到赵晴可能的回答，瞬间就颓了气势，算了，不问也罢，费力不讨好罢了，还容易破坏两人的感情。希莞不想要为了争个是非对错，就同别人红了脸，破了罐子。
　　只不过希莞在心底里暗自告诫自己，以后有什么事，还是不要随便告诉别人了，包括最好的朋友。
　　晚上放了学，希莞同梓辰哥哥回了家，见桌子上的晚餐很丰富，虽然平时也很丰富，但今天晚上明显是不同的，倒好像是过年似的。桌子上有红烧鱼，四喜丸子，捞汁海鲜……
　　冬梅妈妈穿了一件极其好看的红色长裙，搭配了一头长的卷发，更显美丽了不少，只是身上的围裙明显有些突兀。一见两人进来，冬梅妈妈便是笑道，“都回来了，洗洗手赶紧来吃饭吧。”
　　冬梅妈妈给希莞跟梓辰一人倒了杯果汁，自己跟爸爸则是倒了杯红酒，道，“快尝尝，这是妈妈亲手做的，看好不好吃？”
　　冬梅妈妈给希莞夹了个大鸡腿，“这鸡呀，祝福咱们一家吉祥如意。”
　　“还有这丸子，希望咱们一家四口，可以团团圆圆的……”
　　正英在一旁道，“从我进来你便打着哑谜，不肯说，现在孩子们来了，你总该说说了吧。”冬梅妈妈俏皮一笑，道，“别急，咱们呀，先碰个杯。”
　　大家皆是将手中杯子举了起来碰了碰，各自喝了一口。
　　“这下总能说了吧。”
　　冬梅妈妈脸上的笑容难以抑制，刻意清了清嗓子，“告诉你们，今天我呀，成功卖掉了一套房子。”
　　正英笑道，“我还说什么大事呢，就这，也值得这么大费周章的折腾一场？”正英的确觉得为了这样一件事不值得，冬梅下午卖着关子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还只当有大事，才推掉了一些事情回来的。
　　冬梅妈妈笑道，“你不懂，俗话说，隔行如隔山，你呀，压根不知道卖一套房的含金量好吧。”
　　“什么含金量？”
　　“卖房子这种事呀，急不得，有时候光等都得十天半个月呢，前三个月是关键期，我开始还担心呢，就怕业绩不好被经理开掉，，现在第一个月就卖掉了一套，虽然跟我们那的销冠比，差了一大截，但这起码也是一个好的开端。”
　　“正英，这一个月，我可是学到了不少东西，我现在打算跟我们那个销冠搞好搞好关系，好好取取经……”
　　冬梅的热情，正英有些招架不住，冬梅永远都是这样，对一切充满激情跟干劲，就像当初说辞职就辞职一样，难怪冬梅老说，自己老气横秋。
　　“正英，你想什么呢？”
　　“嗯？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你根本没认真听好吧，每次说到关键时候，你就分心。”
　　正英的确没将冬梅的话放在心上，他在想店里的事，新店厨师跟服务员的培训，开分店，供应商等等一大堆的事，都需要他想，他不想不成。
　　“你又在想你店里头的事？”
　　被冬梅说中了心事，正英夹了块面前的茄子，“没有。”
　　“还说没有，我怎么能不知道你？你呀，就是心思重，但凡想开点，也不至于每天这样愁眉不展。都说了多少遍了，来了家，就要把工作抛到一边，希莞，梓辰都在，咱们好好聚聚，你非要自讨苦吃，给自己添堵……”
　　正英皱了皱眉头，也没说什么，他和冬梅不一样，冬梅可以把工作跟生活分得两清，在工作上遇到的不好的情绪转化成买衣服，吃大餐发泄，但正英做不到。除非是真的把问题解决了，不然，就是有天大的喜事，他也高兴不起来。
　　想当初他刚从风陵渡村来梧桐市打工，在一家餐馆里帮老板干活，正英跟老板儿子是好朋友，老板儿子活脱，正英性子沉闷，后来老板儿子出车祸死了，老板便把正英当作了干儿子培养，将祖传的手艺教给了他。那时候，老板就是相中了正英身上这种不爱说话，干活踏实的性子，才用力栽培的。正英走到今天，也得益于他这种性子。
　　就连当初冬梅爱上正英，也正是在此，当初梓辰还很小冬梅也年轻，作为一个洋气的城里人，虽说离了婚，但身边也不乏追求者，但那些男人浮浮躁躁的，冬梅没一个看得上。冬梅就是喜欢正英身上这股憨傻气。当初别的男人都是给冬梅送花，就正英一个人傻傻的，什么都不送。只是每次冬梅来餐馆里吃饭，正英总要给冬梅多加好多肉。要不是当初一个男人追冬梅到了饭馆，让正英害怕了，恐怕正英这种闷性子，一辈子都不会把那三个字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