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果实》槛菊泣露

5、初一

　　“喂，我没怨你。”
　　希莞惊慌地抬头，就瞧见潘安桐站在不远处瞧着她，他向她走过来。
　　潘安桐瞧着希莞红红的眼睛，说不出来什么肉麻的安慰人的话，只道，“你别哭了。喏，给你。”
　　希莞瞧着潘安桐手里的糖，小心翼翼接了过来，声音低不可闻，道了句，“谢谢。”
　　“知道这糖叫什么吗？”
　　希莞一脸疑惑地望着他，眼睫上还挂着水珠，脸蛋上湿湿的，这是潘安桐第一次见希莞哭泣的样子。
　　“这叫‘开心糖’，吃了我的开心糖，就不能再哭了。”
　　见希莞盯着那开心糖一直看，潘安桐道，“怎么，不打算吃了？收了的东西可没有还回来的道理。快点，吃了。”
　　希莞有些震惊，他竟然要求自己当着他的面把糖吃了。
　　“盯着我做什么，我是怕你到时候背着我，把我的开心糖扔掉。怎么，难不成，要我亲自喂你？”
　　说着，潘安桐便要去拿开心糖，吓得希莞赶紧拆开袋子塞进了嘴里。
　　希莞瞧着潘安桐的背影远离，搞不明白他的脾气。
　　很快期中考试结束了，成绩出来，希莞考得还不错，不过她还是有些失落，因为努力了很多的数学，依然没有什么起色。潘安桐依然是班里倒数。
　　语文课上，老师单独表扬了希莞，希莞的语文成绩是年纪第一名，轮到讲作文的时候，老师让希莞到讲台上去朗读自己的作文。
　　罢了，全班都是响起了鼓掌声，希莞回到座位上，潘安桐边鼓掌边道，“厉害呀，林希莞。”
　　下了课，潘安桐拿过林希莞的卷子，只道，“林希莞，你这是读了多少书？作文写这么好，还让不让人活了，快点，教教我。”
　　希莞不得已，只道，“我……我觉得喜欢很重要，我喜欢写，才能写成这样。”
　　“‘喜欢’？潘安桐实在想象不出来‘喜欢’两个字的分量，他觉得能‘喜欢’写作文的人，在他看来，真的……就挺……离谱的。
　　希莞点头，“嗯，就跟你喜欢数学一样。”
　　“那你平常都读什么书，推荐推荐。”
　　希莞只道，“就语文老师推荐的那些名著。”
　　潘安桐一听到“名著”两个字就头大，在他看来，里头的字真跟天书差不多，不过倒不是跟天书一样看不懂，而是跟天书一样，一看见，就头晕得慌。
　　“你能看得进去？”
　　希莞一提到“名著”两个字，内心就很激动，“能啊，里头的故事很有意思的。”
　　“能有毛线个意思。”
　　希莞本来很想同他分享分享，但见潘安桐一点兴趣都没有，便作罢了。心里头原本要喷薄而出的东西又被堵回了心里。
　　下节课是班主任的课，班主任说，周末学校要开家长会。这是希莞第一次开家长会，因为上个学期班主任家里出了点事没有开成。
　　临近家长会的这几天，学校也是变了样，不仅各个年级前一百名的成绩，还有各科前五名的分数榜单都摆了出来，就连每个年级前十名的照片也都贴了出来。
　　下了大课间，大家都围着教学楼前的那些照片还有成绩榜单看，希莞也凑了过去，一眼就瞧见了梓辰哥哥，在初二年纪的第一个。还有那个苏烟，在第十。
　　希莞盯着苏烟的照片还有排名看了许久，觉得她真厉害。陡然一道女声传来，“穆梓辰，你是第一名唉！”
　　希莞顺着声音去看，隔着几个人，那是梓辰哥哥还有苏烟，苏烟正指着榜单上梓辰的名次给他看。
　　家长会结束，周一开学的时候，希莞便是瞧见了桌子上的那一封封信，希莞的桌子上也有一封，封面上写着：收件人：小希莞。
　　潘安桐到座位上的时候就见到希莞的桌上摆着个书包，手里拿着东西在看，嘴角还溢着笑，难得见她看个东西还这么开心的。
　　“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希莞还沉浸在冬梅妈妈给希莞写的信里，连语气都是极其俏皮，“我妈妈给我写的信。”
　　潘安桐环顾了四周，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有一封，希莞见此，只道，“每个人都有，可能是班主任让写的。”
　　潘安桐没再说话，只见她认认真真把那信折好，又小心地装进信封里，不过，还没等希莞塞进去呢，潘安桐便是一手抢了过去。
　　希莞急了，那是冬梅妈妈亲手写给自己的，他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抢呢。
　　“你给我。”
　　潘安桐一只手拦着，另一只手甩开了信，只管看着里头一个母亲亲自写下的给自己的女儿的话语。
　　“希莞，遇到你，妈妈很开心，你比哥哥还要听话，懂事。过去的十三年，妈妈没能陪你，以后的日子里，妈妈，爸爸，还有梓辰哥哥，都会陪着小希莞一起长大的，好吗？祝我们的小希莞，今后可以健康快乐地长大！”
　　“爱你的冬梅妈妈！”
　　潘安桐刚看完，希莞便趁着他盯着信发愣的功夫，将信拿了回来，往常希莞即使偷偷抢，也总能教潘安桐给提前发现，抢也抢不回来，可今个潘安桐竟然一丝一毫都没有发觉。
　　潘安桐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开始问希莞一些希莞并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林希莞，你妈在信里说的十三年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你比我小一岁，今天刚好十三岁吧？”
　　希莞刚准备将信放回书包，听到潘安桐这样问，伸进书包的手已是顿住了，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林希莞咬着嘴唇沉默不语，幸而此时潘安桐的好哥们进来拍了潘安桐的脑袋一下，“作业写完了？”
　　潘安桐没来由的被打，自然不服气，立马将问题抛到了脑后，站起来也重重地拍了他的脑袋，“靠，敢打老子？”
　　“什么脑袋，还打不得？”
　　“哼，我这脑袋，装得可都是智慧，将来可是要做大企业家的，倘或被打坏了，未来中国可是损失了一名优秀的企业家，这损失，你赔得起吗？”
　　“切，你可拉倒吧。快点，别废话了，借我作业抄抄。”
　　潘安桐还没回答呢，班主任就进来了，星期一照例要升国旗，因此班主任来得早。
　　两人的对话也就不了了之。
　　从去年开始，梧桐市第一中学升旗的仪仗队，都配有专门的海陆空三部门的服装。担任仪仗队的，都是挑选高一年级身材高大的男女生，穿着制服的样子，总能吸引大部分人的目光，包括希莞。
　　希莞站在第一排，能清晰地看到仪仗队的那些学长，他们帅气踏步的样子，严肃端庄地站军姿的样子，总能使希莞心跳不已。
　　希莞时常觉得自己就是赵晴口中常说的那种恋爱脑女生，偶尔还有很严重的颜控，但就算不是恋爱脑，至少也不是事业型女强人。
　　升罢了旗，下一项是初一二年级的第一名讲话。轮到梓辰哥哥时，希莞的目光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落在梓辰哥哥身上。清晨的微风刚好，阳光也刚好，梓辰哥哥的声音响彻在操场，可希莞却没有了从前的那些激动，有的，却更多的是遗憾与自责，自责自己的恋爱脑，自责自己在梓辰哥哥如此优秀的人面前，不是想到要努力向梓辰哥哥看齐，却只是在想着“喜欢”。她真恨自己，恨自己不懂得努力变得优秀与上进，只是贪图恋爱。
　　由于今天的升旗时间久了些，升罢了旗还没过一会便到了大课间，教室里除了少数精力旺盛的人会出去玩以外，大多数人这个时候都会趴在桌子上补觉，或者趁此机会赶紧补作业，希莞始终兴致不高地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子外的梧桐树叶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像精灵般舞动。
　　斑驳的光影洒在希莞的脸上，希莞在想，为什么以前在风陵渡村看电视的时候，每当看到那些暗恋里头的女孩跟男孩相遇，希莞总是忍不住替那个女孩激动，可如今当希莞也怀了这样的心思时，希莞感到的却是无比的痛苦。难不成，电视里的都是骗人的吗，还是，希莞对梓辰哥哥根本不是喜欢？
　　糟糕，她又想到了“喜欢” 真是罪恶，她又把婆婆交代自己要好好读书的念头抛到了脑后，她真是对不起婆婆的叮嘱。
　　希莞抬头看了看表，她已经想了这么久的心事了，怎么还有十分钟才要上课，希莞盼着赶紧响上课铃，上了课，她也就能将这些胡思乱想丢掉了。
　　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班主任开口先是讲了家长会的事情。
　　“这次家中会，总体上算是圆满完成，只有一位同学啊，咱们班的潘安桐同学，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是我说得不够清楚，还是你上课没听，总之啊，大家的家长都到了，就你的家长，从都到尾，我都没看见，也没有提前给我打招呼。”
　　“潘安桐，老师跟你说话呢，站起来。”
　　潘安桐将椅子发出了很大的响声，才不情愿的站起来，吓得希莞内心抖了抖。
　　希莞真不愿意再坐在潘安桐旁边了，实在是提心吊胆，总是动不动就发脾气。
　　“你的家长也真是对你放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考了年级第一呢。”
　　班级里的人顿时哄堂大笑，除了希莞，希莞抬眼偷偷看了潘安桐一眼，他坚毅的下颌线似乎也在满含了怒火。
　　潘安桐斜眼看着讲台上的人，班主任道，“潘安桐，老师跟你说话呢，你就是这么站着呢，你知道办公室里的老师都是怎么说你呢吗，老师们都是为你好，你还一肚子不满，拿卷子到后面站着去。”
　　潘安桐扯起卷子就往后面去了，经过赵晴身边时，都刮起了一阵风。赵晴扭头瞧了眼潘安桐，那站没站样的滑稽模样实在让赵晴忍俊不禁。
　　潘安桐瞧见赵晴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赵晴趁机做了个鬼脸给他看，潘安桐此时满心怒火，连带着白了赵晴一眼。
　　赵晴觉得潘安桐此时生气起来的模样甚是搞笑。
　　希莞原本还打算上了课便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抛到脑后的，谁知刚一忘掉，又来了一波新的，整节课，希莞都因为课前的这件插曲，都没有听到心里头。
　　一下了课，潘安桐便将卷子揉成一团扔到了桌子上，嘴里念念有声，“什么狗屁班主任，吃屎去吧。”
　　赵晴跟过来，捡起那个纸团展开了瞧，笑道，“呦，101呢，我当多少呢，你家长对你要求是有多严呀，吓得你都不敢告诉你妈？”
　　潘安桐黑着脸看着赵晴，一句话都不说，只把赵晴看得心里头直发毛，找了个借口光速离开了。
　　希莞在一旁只装作空气一样，看不到也听不到，省得惹麻烦。希莞私心里觉得潘安桐一定是那种任何情绪都会故意外化给别人看的人，像这样的，只不要理他，过一会就不治而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