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药罐子又在勾搭神算子》鸿飞冥冥去

69、度朔山

　　在遥远的沧海之上，有一座仙山，称作度朔山。山上终年仙雾缭绕，灵气四溢，可谓一处地灵人杰。度朔山上有一棵绵延千里的桃树，吸收天地灵气，枝叶遮天蔽日，茂密繁盛，满目皆粉。

　　桃树之下东北角，有一间藏于枝叶间的鬼门。

　　鬼门之前阴气蔽目，看不清里面景象，只有靠近之时，方能听见从里面传出的哀嚎，直穿耳膜，叫人心惊肉跳。每逢七月十五，就会有恶鬼从门里跑出来危害人间。因此，有了专门看守鬼门的东方鬼帝——神荼郁垒二神。

　　神荼郁垒统领万鬼，只要发现有厉鬼害人，就会动手将其捉拿回地府，投入十八层地狱。传说这二位神仙长得凶神恶煞，手执苇索，袒胸露乳，黑髯虬须，浓眉高耸，立于桃树之下。

　　或许是共事太久，每日除了对方就只有桃树上金鸡和鬼门后厉鬼的嚎叫，这两位兄弟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一旦闹起来，就要打得个昏天黑地日夜轮转，不分胜负不罢休。

　　而此刻，这两位又在为昨日出逃的厉鬼发愁。

　　“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好你还能干什么！反正鬼是你放走的，我可不去找。”神荼皱眉，甩着手里的苇索，后退几步看向他处。

　　郁垒理亏，又不想就这么认了，道：“要不是你睡得那么死，它也不会跑，怎么能全怪在我一人头上？”

　　神荼冷笑一声，道：“既然这样，下次阴差求住，人间再有厉鬼，你自己去，别叫我去！不过叫你看个门都看不好，还指望你干什么，明日我就去酆都大帝那里告你一状！”

　　郁垒被骂得无法反驳，可昨夜那鬼化作黑雾隐入门口阴气之中，也不能全怪他一人。再说了，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守门，想到这里，郁垒底气又上来了，叉腰道：“告告告你就会告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着那阴差吃香喝辣的不带我！否则你怎么这么上赶着帮人家，要不是我每次帮你兜底，我看你怎么瞒得过大帝君！”

　　神荼老底被揭，一时语塞，手中苇索摸着倒是顺手，一把就甩了出去：“你还敢提人间的事，要不是你七百年前放了十几只凶煞闹得人间大乱不敢回来，我哪会为了去找你惹一身麻烦？！最后要不是那个阴差以身献祭，你以为你能那么容易解决这事儿吗！”

　　一不留神苇索落在自己身上，郁垒当场就怒了，侧身避过又一鞭，闪到神荼身侧：“你他妈拿这种脏东西打我！你活得不耐烦想去地府游一圈是吗？”

　　两人立刻打起来，身形闪动之间招式变化莫测，不是你的苇索打在我身上，就是我的桃木剑刺中你身体，一来二去两人远离鬼门，打得不可开交，扭转到神树下面。

　　也不知道是谁的苇索或是桃木剑，勾住一丛桃枝，手上一用力，拉得“喀拉”一声，一枝开得正盛的桃枝被拦腰折断，落在了地上。

　　神树不满地晃动身体，枝叶聚在一起，仿佛要教训身下两人，但还没伸过去，就见打得分不出胜负的两人身边，又站了一位身着官服，慈眉善目的神仙。他俯身捡起桃枝，轻轻吹了吹上面的尘土，道：“这花甚美，何故摘下？”

　　这哪是摘的，分明是被糟蹋了！神树愤愤不平地收回想要伸出去的手。打得起劲的两人听见熟悉的声音，郁垒动作一滞，神荼没收住拳头，轰得一下将人打出去几十米。尘土翻滚之间，神荼也愣住了。

　　待尘土散尽，老神仙的脸清晰起来，神荼和站在远处的郁垒不约而同地缩起肩膀，拱手行礼：“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手中捻着桃枝，其上约莫五朵桃花，开得艳丽，就这样被糟蹋了，实在可惜。看着那桃花，大帝叹了口气，底下俯身行礼那两人战战兢兢地打量他，可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是否生气。

　　不知何时，郁垒已经到了神荼身边。郁垒胳膊肘碰碰神荼，神荼也斜着眼给他使眼色。

　　最后郁垒败下阵来，深吸一口气心道豁出去了，上前一步，道：“这桃树枝繁叶茂，少几朵也不打紧。”

　　桃树抗议般地抖着树冠，抖得花瓣飞舞，漫天烟粉。

　　酆都大帝看着手中的桃枝，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我云游至此，你便落在我脚边，也算有缘，不如随我去修炼，练出真身，好过在此化作尘泥。”

　　神荼郁垒对视一眼，不过一枝花，这桃树之上有千千万万朵，大帝君真是疯了。不过，两人也庆幸帝君好像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偷偷松了口气。酆都大帝把着桃枝，挥袖欲走。但他们还是心虚，对视一眼，神荼道：“这桃花生于此地千年，受灵气滋养，贸然移走或许也会水土不服，再者枝桠脆弱，大帝若喜欢，改日我去其他仙境再为您寻一株，保证比这朵好看。”

　　身后桃树摇得快要螺旋飞升，如果能化作人形，必然也会揪着神荼郁垒的耳朵质问他们。

　　郁垒也连忙接话：“听闻仙界青梧仙子最擅长侍花弄草，若大帝您喜欢，我这就去九重天求一株奇花异草回来！”

　　酆都大帝没有回头，但听完他们的话确实好好想了想，觉得他们说得也有道理。左右瞧了瞧，看见树下几块黑色石头，呆呆摞在树根处。说是石头也不太合适，度朔山灵气充沛，便是石头，也是上好的玉石。酆都大帝一眼挑中一块，一挥手那块石头便出现在他手中，他随手化作一个玉瓶，道：“土是度朔山的土，灵气也是山中灵气，这下总不会水土不服了。”

　　说罢，酆都大帝便将桃枝插入玉瓶之中。一转眼便消失了踪影。

　　某夜，某无名山无名观内。

　　一身凡人打扮的酆都大帝坐在桌前翻看手中典籍，书桌前摆着从度朔山上带回的桃花玉瓶，然而下一刻，屋内光芒大盛，金光中心，立着以为眉眼出挑却神色漠然的男子。桃枝被他握在手中，因为他的动作，又落下一朵花。

　　酆都大帝一愣，反应过来后畅快道：“果然是可塑之才！妙，实在是妙！”

　　那人不答，也没理他。只是低头看着脚边的桃花，屋内烛火幽暗，桃花蔫哒哒地躺在地上，看来就算是酆都大帝出手也救不回来了。而酆都大帝此刻却是摸着下巴，想要为这位首徒取个名字。

　　既然已经有了肉身，必然该有一个名字，有了名字，才算有了归宿。

　　酆都大帝看着他，想了几个都不满意，眉头皱起来。那人终于抬起头，像是明白酆都大帝在烦恼什么，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玉。”那人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就此，定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酆都大帝在人间伪造的身份姓宋，于是，他的第一位徒弟有了一个完整的名字——宋宁玉。

　　见宋宁玉一直蹙着眉，酆都大帝问：“怎么？不高兴？”

　　宋宁玉摇摇头，突然蹲了下去。酆都大帝一愣，起身查看，却看到这位大徒弟正捡起地上的一朵花，强硬地想要把它按回桃枝上。酆都大帝看他有些自己的影子，不经更为痛快，弯腰拿过那朵花，宋宁玉的眼神便跟着他站了起来。

　　酆都大帝翻来覆去看了看，这花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即便用法术也无能为力。酆都大帝看他：“你喜欢？”

　　宋宁玉扬了扬手里的桃枝，点头。

　　酆都大帝看着手里那朵花：“你这性子，倒与我类似，果然有缘，只可惜这朵花是活不了了，不如，便赠你当佩剑好了。”

　　宋宁玉微微皱眉，他才化成人形，尚需世间理解这些话，不过片刻，便点点头。酆都大帝变戏法一般，一柄长剑立刻出现在手中，宋宁玉挑起眉头，有些惊喜，接过剑翻来覆去看了好久，发现剑柄之上的玄机。

　　剑柄之上，有一朵蔫哒哒的桃花，和刚才那朵一模一样。

　　见他喜欢，酆都大帝骄傲道：“既然是你的佩剑，就替他取个名字吧。”

　　宋宁玉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骊珠。”

　　酆都大帝愣了一秒，低声重复了几遍，笑道：“好好好，你若喜欢，便唤它骊珠。”

　　自此之后，照顾那株桃枝成了宋宁玉的日常工作，他原本就是酆都大帝为了保护桃枝顺手带回来的，自然对桃花是悉心照料，不敢怠慢。日复一日，桃花却没有化形的苗头。宋宁玉渐渐有些失望。

　　酆都大帝却道：“这桃枝受外力破坏被拦腰折断，遭受无妄之灾，难免娇贵一些，又是从灵气充沛的度朔山迁移至此荒山之中，必然无法适应，若实在活不下来，随他去吧。”

　　一句“随他去吧”让宋宁玉不乐意了，少年清俊的眉头皱起来，显得不大高兴。或许是觉得这桃枝也算陪自己从度朔山来到这里，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于是宋宁玉更加卖力地为其输送灵气，以求他顺利幻化。

　　在他的灵气滋养下，桃枝果然越发有精神，甚至出现了嫩绿的小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