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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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一到，碧湖荷花满池。
太后娘娘喜欢乘船，看夕阳把碧波淬成金色，荷花开在上头，随风轻轻摇曳。
教她想起许多年轻时的往事。
那时她还是个嫔位，曾和先帝一同碧波泛舟，心中断然没有这样轻松惬意的时刻。
先帝咳嗦两声，她就会想，是冷了、还是热了，或是乏了？
他们的身子这样近，近在咫尺之间，可先帝的心在碧湖风光、在前朝政事…先帝在想什么，她并不明白，她只能默默地站在先帝身后，不令他烦忧。
想到这儿，太后望着接天莲叶，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种难以察觉的苦笑。旁人都说她好福气，一辈子也没受过罪，最后儿子登临大宝。和她一起入宫的那些人呢？有些人在冷宫里苦熬，来时年少，大门一合，满发霜雪；有些人或许还更幸运些，两眼一闭，与这尘世有前事而再无未来。
她福气好，这宫里把她留下了。
她看了碧湖三十余年，这碧湖也看了她三十余年。就这么，把人看老了。
她17岁入宫，惦着脚尖儿能数出远处荷花的瓣数，她眼睛在看，心却在先帝的背影上。先帝走了，她的心也被还回来了，如今，她终于能心无挂碍地游湖赏荷，可她的眼睛，看不清楚了。
她不能像年轻时踮起脚尖，也没有那时少女的嗓音。
她旧了，可这宫里没什么变化，像个崭新的容器，迎接一波又一波的新生命。
现在这一波新鲜的生命在围着她转，唤她‘太后娘娘’，就像自己当初围着陛下转那样。
“娘娘。”陆晏递来一碗荷叶莲藕排骨汤。
太后没喝，示意她放在桌上，转头看向陆晏，看她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荷，花茎直挺挺地向上生长。
“晏儿，为什么来宫里？”
陆晏放下汤碗，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赚钱呗。”
“做宫女能赚几个钱？” 太后被她的蠢想法逗笑了。
“有没有想过，成为陛下的女人？” 太后温和地看着她。
左右都在这深宫里，做宫女吗...抬起头乌压压的全是主子，而成为陛下的嫔妃，等到成为一宫之主，抬头也只有陛下而已了。
陆晏摇头：“没想过。”
白天卖苦劳力，晚上还要卖...敢情她24小时都要服侍人？
真是可怕。
一阵风吹过。太后娘娘望着荷叶随风摇摆，好像心思重新回到眼前流动的景致风光，不再言语。
这宫里只有四个阿哥，先帝好歹还有八个儿子。之前皇帝总去宜春轩，也没见周远楣给他生个孩子，皇帝正值壮年，总不能子嗣凋零。
她此前问过皇帝，皇帝是怎么说的，他说，后宫尽是些莺莺燕燕，儿子看着烦。
“莺莺燕燕？皇帝和皇后是夫妻，难不成看皇后也是莺莺燕燕其中的一只？”
“儿子没这么觉得。”，“儿子觉得皇后像只大鸽子。”
太后捂额问：“那昭妃呢？”
“漂亮些的学舌八哥。”
“懿妃呢？”
“蔫不拉几的金丝雀。”
“章嫔呢？”
“看似聪明，实则憨蠢的绿头鸭。”
怪不得他只有四个儿子，敢情后宫之中，没一个看顺眼的。
“皇帝知道，为什么宫中有一门，唤做螽斯门？”
“儿子明白。额娘希望儿子像大蝈蝈一样，成串地生孩子。”
“皇帝是天子。”，太后抚额轻叹，“龙尚有九子，你有几个？”
“皇额娘教训的是，儿子忙完朝中事务，就想办法。”说罢，皇帝就要离开慈安宫。
被太后娘娘叫住：“生孩子还要想办法？有什么好想的，要是后宫之中挑不出中意的人，选秀就是了。”
“西北战事正紧，将军在阵上杀敌，朕作为一国之君，却在挑女人，这说不过去。”他是真倦了。他听闻寻常夫妻情深缱绻，可惜，他只有权力。
“不选秀也可以，阖宫宫女那么多，挑些皇帝瞧得顺眼的，赐个封号，不就行了吗。宫女或许出身不佳，但吃苦耐劳，懂得隐忍，总不会是皇帝口中所说的莺莺燕燕。”
“嗯，一群麻雀。”
太后无奈看着皇帝，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儿子凭皇额娘安排就是。” 皇帝离开了慈安宫。
太后娘娘端起眼前的荷叶莲藕排骨汤，喝了一口。
“娘娘笑什么？” 陆晏问。
“哀家笑，人这一生，哪有真正轻松的时候？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的烦忧。” 哪怕她贵为太后，也免不了操心儿子的家事。
陆晏沉默一瞬。
太后娘娘看她：“你还年轻，你不明白。”
陆晏想，小时候学习好不好，长大了婚姻好不好，再大些有没有孩子，孩子工作怎么样，孩子有没有对象...她想起自己母亲，冬天北方天还没亮，就要起床做饭叫弟弟上学，白天打一天工，晚上九点再去接孩子。
虽然身份地位不同，可人这一辈子记挂的也就是这么些吧。
正想着，船泊岸了。
陆晏上前，伸手扶太后下船。
太后娘娘小心迈步。上一次游碧湖，脚下的台阶边缘还模糊不清，这一次，似乎是清晰了些？
她近日的吃食一直由陆晏小厨房供给。
看来这个丫头，比太医院那帮御医还神。
留住她。太后心想，留住她，陪着我。
太后娘娘下了船，偏头看向陆晏：“宜春轩只是个暂时的落脚处，往后来了宜春轩新主子，你打算住哪儿？”
陆晏被问住了。
“听哀家的，叫皇上给你个封号。你就是宜春轩的主人了。”
太后娘娘一石二鸟，觉得自己既把陆晏拴在了身边，又给儿子找了个佳人。
“奴婢想考虑一、”
“有什么好考虑。”没等陆晏把话说完，太后摆了摆手，“就这么定了。”
次日清晨，崔英来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天地之大德曰生，故设六宫，选淑女以共宗庙。朕统御天下，思得贤淑之士以备内助，今有宫女陆氏，性行温良，仪容端庄，克慎厥躬，敬事寡言，封为晏常在，赐居宜春轩。钦此。”
“晏常在，恭喜了。”，崔英看着手拿扫帚打扫庭院的陆晏，“陆姑娘，还傻愣着做什么呢？接旨啊。”
陆晏放下扫帚，叩谢，接过圣旨。
拿到圣旨的手有些发抖。怎么办？她不想侍寝。
绘春、秋月站在树荫下，往陆晏这边看。大家都是宫女，怎么有些人转头就飞上了枝头？
余欢率先跑到她身边，笑着向她行礼：“往后我是不是要叫你小主了？”
陆晏苦瓜脸，硬挤出一个笑容。
最好皇帝忘了还有她这么个常在。她绝对不想除去衣衫裹着被子，被太监们抬着，送到皇帝房内。本来两人都是强扭的瓜。
何必彼此为难。
不过成为常在，每月例银足有50两。
比做宫女多多了。
不论绘春、秋月心里怎么想，但小主就是小主，二人和余欢一起，给宜春轩的新主子蹲下行礼。
陆晏连忙扶起她们几个：“有个事儿，我想说明白。”
三人洗耳恭听，“有个小主的名头便罢了，但我不想侍寝。”
三人瞪大了眼，面面相觑，还是余欢先开了口：“这是为什么呀？”
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陆晏内心沉痛，但没法说。她一手拎着扫帚，一手张开五指：“帮我。每月分你们银子5两，行不行？”
一向少言寡语的秋月：“每人5两？”
绘春用手肘怼她：“想什么呢你。”
陆晏点头确认：“是，每人5两。”
“好的，小主。”三人嘻嘻笑笑。
绘春、秋月刚入宫时，每人每月也只有5两例银。现在她们除了按月的例银，再加上陆晏给的。仔细算来，欣嫔娘娘身旁侍奉的宫女，怕也没有这些钱。
小主不愿意侍寝，怎么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