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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阳光医院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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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触手快要卷上越风闲的腰,又被裴宿用匕首斩断。
只是这一瞬间,他们与白衣人的距离又落下了半米。
裴宿咬牙,在周围怪物的哭泣呻吟声中,大声喊道:“只靠你的话,你能挡多长时间?”
“我会尽力。”
有这一句就够了。施加在怪物上的精神力忽然一收,光影更加密集,竟映得这幽暗的走廊如同白昼一般,如果裴宿看得见,她就能看到那些怪物几乎瞬间又朝他们逼近了几分,腥臭的气息几乎落在了他们的脸上。
就在这时,一个怪物忽然张开了大嘴,露出了猩红的口腔。
一个肉瘤,向越风闲喷射而来。
这一关明显是要两人协力撑过,失了裴宿的助力,单是防着怪物群近身,他已是有些力绌,竟然忘了怪物还有这一手。距离太近,那肉瘤速度又快,他已没有余力再去击穿那恶心的肉瘤。
却听又是刺啦一声响,肉瘤忽然没了影子。淅淅沥沥的水雾落在他身上。
裴宿脸色苍白,肢体几乎有些僵硬。
“快,往前……我是……同类。”
越风闲明白她的潜台词。她那边可以不必防守那么严密,因为她已经被污染了,当务之急是要往前移动。
她有天赋和技能加成,才能保持理智。换成被污染的是越风闲,就未必了。
喉头闷闷的,心脏疯狂跳动,却引起了腹部异物的共鸣,蠕动感越来越强烈,疼痛剧烈袭来,她痛得几乎痉挛。似乎每当她特别紧张时,那异物就会反应特别大。
精神力几乎全都用于牵扯那白衣人的脚步上,只留出一缕还在注意这边的动静。所以她能及时发挥杀虫剂的作用。
但这对她并不容易……那白衣人不知是什么东西,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在与她对抗,锯齿一般,竟仿佛在吞噬她的意识力。越长的对峙,于她伤害越大。但不论如何,白衣人现在也是移动不得。这种情况下再一心两用,几乎是能要她的命,脑子痛得要从中裂开。
好在越风闲真的在带她缓缓向前。
本就白皙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如同雪一般,冷汗从脸上缓缓滑落。但那光影却依旧将两人护得密不透风。触手却不知疼痛,在两人的头顶坚持不懈地试探着,寻找着他防护的疏漏处。
但它们没有机会了。
一阵更为耀眼的银光乍现,怪物的攻势猛然一松,趁此机会,两人终于破开了眼前的路,抓住了那又在缓缓推动的病床。
也就在他接触病床的那一刻,怪物的喧嚷声忽地消失了,狭长阴暗的通道上,又只剩下他们三人一床。而他就如不知自己是怎么下来的一般,已经又躺在了床上。
认知恢复了。
越风闲大口喘息着,心中泛上几分愧疚来。虽然几乎可以确定是怪物在作祟,但要是他能抵住那意识的扭曲,也不会轻率地跳下病床。双腿针扎般的感觉又灼热了起来。他体内的阴气始终未曾完全祛除,这一番高强度的消耗,让他疲惫不已。
然而他看着裴宿,却只更加忧心。刚才的牵制似乎对她消耗更大,她现在虽然又在像白衣人那样推着病床,可……
太像了。
那低垂着脑袋的神态,那僵硬麻木的动作。
他有些不好的预感,轻轻抓住裴宿冰凉的手,低低唤道,“姐姐?”
没有回应,在幽暗的光线下,他也看不清裴宿的神情,看不见那本来清亮灵动的双眸。
病床忽然一滞,电梯凭空出现在眼前。白衣人和裴宿将他推进了电梯里。
电梯上行。裴宿的头发轻轻颤动。
越风闲不甘心地握紧她的手,一声声唤道,“裴姐姐。”
电梯间里也只回荡着他急促的呼吸和焦急的呼唤。那白衣人忽然看向他。
他不再出声,却觉得心中的落空,比身上的疲惫更让他感觉恐慌。不行,他不能这样,必须镇定下来。他也不是一次两次处于命悬一线的危局,然而手却还是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叮。电梯打开了。他们又走在一条平稳的道路上,这才是去手术室的路。方才在“一楼”的经历,就仿佛是做了一场噩梦。
他紧紧握着裴宿的手,直到病床也停了下来。白衣人退开了。只留这张床,对着手术室的大门。
越风闲皱眉,往常的手术,不是由白衣人推进去的吗?
病床动了。他一直握着裴宿的手,就是生怕再有什么变故再将他们分开,可现在看来,这样的顾虑却变成了多余的——
他握着裴宿的手,裴宿的手搭在病床上。她手下用力。
手术室的门不知何时洞开,上面的灯立刻开始闪烁红光。
而他的心瞬间如坠谷底。
流程的确没有变。只是裴宿成为了白衣人。
一股凶猛而可怖的恶臭味席卷而来,当最后一丝光线也被手术室内的沉重黑暗吞噬之后,他几乎要被瞬间爬上心头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他第一次明白地感受到,恐惧原来可以成为一种物理感受。
手术室内外仿佛不是一个空间,里面的空间完全不是一间普通的房间能拥有的。他能看见的是无尽的黑,无垠的黑暗望不到边际。他们仿佛处在一个空虚可怕的异次元。只有令人不适的气息如附骨之疽,时时刻刻缠绕着他。他的心脏快要挣破胸腔跳出来,一阵阵忍不住的眩晕。
越风闲看到了一只硕大无朋的红色眼睛,只有深沉的恐惧压制着他的意识。但那眼睛的本体却似乎根本不注意他,完全不在意他这个要做手术的“病人”。
强烈的兴趣,落在了静默无声的裴宿身上。
红色眼睛粗蠢地转动了一下,沉重而幽远的声音缓缓响起。他完全不知道这怪物是从哪里发声的。
“我的……信徒……”
越风闲咬牙,这手术室怪物的本体到底要搞什么?
一道银色流光闪现,却不等近身,就迅速湮没了。他的异能没有失效,却完全不起作用。
红眼暴戾地眨动了一下,似乎是不满他的干扰。令人心颤的波动卷来,将他直直从病床上掀了下去,他竟毫无还手之力。
裴宿已经被控制了,他又无法攻击……他口口声声说一定可以带裴姐姐出去,可现在却显得如此可笑。手指抓在虚空上,精神也一阵阵的恍惚。杨柳枝在口袋里迅速枯萎,治愈的异能丝毫不起效果。
勉强抬起头,就看到裴宿一步一步,僵硬地,迟缓地,却虔诚地,向那只红眼走去。
“裴……姐姐。”
连声音都失真了似的,银白色光影再次流转,又很快湮没,破碎的光影在她身前短暂停驻,像是苍白又凄艳的陨落星光。
红色巨眼光芒更盛,贪恋与狂热几乎实质化。
裴宿走近了,红眼蠕动了一下,融化了一般,疯狂扭曲着,想要将她吞噬。
为什么?裴姐姐怎么会忽然成为了主角?似乎发生的一切都是幌子,只为了此刻诱她入内……可又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
骨碌碌的声音像冰层上滚过的玻璃珠。
病床被死力一推,朝红眼所在的地方撞去。那沉重古老的声音再次暴躁了起来,一股恐怖的威压袭来,几乎要将他连人带骨全都碾碎。
“吼……”
一声难以置信的怒吼,他已经痛得抬不起头了,腰间一凉,却再也无法思考那究竟是什么动静。
红如鲜血的匕首直直插进了那硕大的红眼中,血刃如同宝石一般坚贞光艳。
“坏女人!接着!”
叽咕一声,绿意一颤,哆嗦着消失了。裴宿及时接住了那两个小容器。
精神力毫无保留倾泻而出,红眼痛苦地蠕动着,“不可能……你大胆……”
原本想要吞噬她的那处裂口更加扭曲割裂,已是被精神力侵扎入骨。
裴宿抬起头,眼睛虽然一片血红,却依旧能看出其中的坚定和清明——哪有半分被控制的迹象?
但不瞒过祂和规则,她身为护士,又怎么可能进入手术室?
“你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你的傀儡呢?”
“我要你……付出代价!蝼蚁!”
周身的空间强烈颤抖着,血刃随意识流动被唤回。她将其中一个稳定器狠狠摔裂在地上。一声暴躁的啼哭立时响起,许若莲诞下的触手怪疯狂蠕动着身子,想要爬到红眼那里去。
“裴宿!你竟敢!”
一声熟悉的怒吼再次袭来,她现在又处在了一个阴暗的房间里。这才是手术室的本体。
刘长春化身而成的腹圆身畸的怪物迫近了,却被她转身避过,另一只稳定器也被摔破,裴宿举起那张破碎的脸皮,看向那漆黑的、汩汩流血的肚子,“想要吗?”
一缕精神力斜斜刺过,苍白人脸被钉在他的一条触手上,他欣喜若狂,连忙去扯,却一时揪扯不下来。与此同时,另外一股狂烈的危险已经黏上了他的后背。
“啊……!”
惨叫乱成一片,但裴宿已经抽身其外,她及时赶到,血刃插进了触手怪的身子里,杀虫剂也毫不保留地喷射出来,那长满疹子的触手怪僵硬了一下,纠缠的触手摔落在地。
巨大的红眼扭曲得更厉害,缓慢融化着。
扑通!扑通!
“别跳了……混蛋!”
她皱着眉,狠狠按了下自己的肚子,脸部也因疼痛而扭曲。
男鬼已经欺入刘长春的怪物体内,那张苍白色的人脸颤抖着,连着触手也被咬进了嘴里。
当二者融合为一时,刘长春颤抖了一下,周身黑气暴涨,眼睛空洞地转向了裴宿。她正在探查越风闲的情况,对方却没有反应。那异次空间只对她毫无保留地开放,越风闲却被当成了引她迷失的幌子。他受伤很重。
她似乎对眼下的危险毫无所觉似的。当阴寒的气息卷到之时,裴宿却轻声说了一句话。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刘长春,或者说男鬼,攻击并没有落下,因为就在那一刻,一股更为可怕凄厉的怨气卷来,竟将它直接掀飞在地。
长发怪紧紧扼住了它的脖子,直接在它身上狂野地撕咬了起来。
或者说,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刘长春,没有男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