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解药》虹元

6、黄色废料

　　这几天李砚南无所事事，顾钧昶也赖在家不走。他不知道自己要干点什么来打发这些无聊的时光。

　　顾钧昶没回来的时候，他想着等多会儿找个好日子，是时候该把自己的自杀计划提上日程来了。

　　活着太没意思了，每天还要饱受病痛的折磨，心力交瘁，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像他这种对社会没有价值、没有意义的人早点死比较好。

　　这个计划在他脑海里才初具模型，无人知晓，奈何顾钧昶的到来给这个计划的实施带来了巨大的阻碍。

　　因为顾钧昶毫无缘由地插进了他的生活里。

　　药物显然已经无法满足李砚南的需求，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情绪毫无缘由地吞噬着他。

　　疲惫纠缠着他，眼皮却不放过他，李砚南确信他已经无法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快要丧失伪装的能力，他在尽力扮演一个正常人，不叫别人发现他的异样。

　　他觉得是时候要和顾钧昶好好谈谈，让他离开自己的世界。

　　下定决心的李砚南强撑着一股劲儿，坐在沙发上，等着顾钧昶回来。

　　顾钧昶出去办自己的户籍信息了，临出门前问李砚南要不要陪他一起去，李砚南拒绝。

　　“咔哒”——开锁的声音。

　　刚回来那几天，顾钧昶缠着李砚南让他给自己一把钥匙，李砚南头疼地把钥匙丢给他，叫他自己去找锁匠弄一把。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李砚南总在想顾钧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甚至算得上是个麻烦。

　　他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顾钧昶回来是想和他在一起。

　　或许有时候脑袋里还是会有这么一点不知死活的想法，但那又怎么样呢？谁在乎。

　　顾钧昶提着一大兜食材，看样子是刚从超市回来，这几天他包揽了李砚南的餐食。

　　一进门就看到李砚南端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模样，他问，“怎么了？”

　　李砚南说，“顾钧昶，我们该谈谈了。”

　　确实，自从他回来后，俩人从来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谈过，好像都在刻意忽略。

　　顾钧昶放下东西，去水龙头冲了下手，甩甩手上的水珠，坐在李砚南对面，点头应道，“好，我们是该好好谈谈了。”

　　李砚南不想弯弯绕绕，直切要害，“你为什么回来？”

　　“为了你？”

　　顾钧昶没有躲避，也不想躲避，他确实是为了李砚南回来的，为了他日思夜想，爱到骨子里，揉进灵魂里的人。

　　炽热的目光对上李砚南扫过来的视线时，没有丝毫褪色，愈演愈烈，浓烈地让李砚南不想低头。

　　“为了我？”沉思片刻，李砚南说，“为了??我？”

　　李砚南已经魔怔，说出来的话也不管是非对错，伦理纲常，更何况他们又不是亲兄弟。

　　他不惜用任何下流、肮脏、龌龊的言语来告诉顾钧昶，他变了，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李砚南了，现在的他不值得任何人为他停留，更别提喜欢。

　　李砚南几乎对这两个字产生生理性的排斥。

　　只是，时间改变的不仅仅有李砚南，还有他顾钧昶。

　　“对，怎么，你想吗？”

　　或许在沉寂的那些年里，顾钧昶也在一遍遍地回味着曾经的美好，过满则盛，顾钧昶也早已过了说荤话脸红的年纪，反而轻车熟路。

　　李砚南嘴角轻扯，神色黯淡，眉间的笑仿佛在说，我擦，你他妈现在有够下流的。

　　“不好意思，你想??我，但我对你的身体可不感兴趣。”李砚南眉毛一挑，上下打量着顾钧昶，眼神冷地像看摆在柜台里的物件，没有丝毫感情。

　　顾钧昶浑身的火一下就被点着，四处乱窜，从腹部升到胸腔，连后脑勺的神经都跟着凸凸地跳，手攥成拳头紧握着。

　　顾钧昶脾气很好，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性情温和，但现在只要他和李砚南说话，他就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被气得生疼，像有把钝刀在一寸一寸割着他的血管，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着喷涌而出。

　　李砚南就这样盯着面前的人，沉默地等待着宣判，他知道顾钧昶在生气。

　　没错，就是这样，生气吧，最好这样就能被气走，他也省得费心费力了。

　　可眼前的人非不叫他如意。

　　对方若无其事地起身搓搓手，整理一下被压得有些皱的衣摆，问，“中午想吃点什么？我买了很多东西。”

　　李砚南一怔，气急败坏道，“我都说了我对你不感兴趣了，你还赖在这儿不走，顾钧昶，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贱呐？”人都走了李砚南还要追着人进厨房骂。

　　尽管心里气得要死，顾钧昶还不忘咬着腮帮子说，“你给我寄一下围裙，我看不到。”

　　李砚南怒目圆睁，上去就是一扯，把那块破布摔在地上，说，“你滚，我不喜欢你，我家更不欢迎你。”

　　如果说刚刚顾钧昶还能忍，那么现在他简直快要爆炸，血液藏在身体里翻滚不休，索性破罐子破摔，什么他都不在乎了，只要人是他的就行。

　　他一把扣住李砚南的后脑，将人推倒在门后，“嘭”地一声响，李砚南踉跄了半步，顾钧昶趁机用手肘禁锢住李砚南，把人圈进怀里，强硬地吻上了对方的唇。

　　李砚南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忘了挣扎，肩膀耸起，手不自觉地抓紧他的袖口，直到干涸的嘴唇上传来一阵酥麻的触感时，他才反应过来，顾钧昶在亲他。

　　顾钧昶竟然敢亲他！

　　他狠狠地咬了一口，一股铁锈味蔓延开来，还带着点腥，李砚南的舌根发麻，双手用力往外推。

　　但顾钧昶力气大，手臂上也全是肌肉，李砚南这点力量根本不够看的。

　　李砚南已经很久没有接过吻了，口水不停地从嘴角流出，气也不够用，俩人撕扯着。

　　顾钧昶根本不怕他的撕咬，越凶他越喜欢。

　　顾钧昶完全不理会，自顾自地拿手给他擦口水，眼睛往下看，盯着那一坨东西说，“要不要我帮你。”

　　李砚南冲着他那混蛋玩意儿就是一脚，讽刺道，“你先看看你自己吧，傻??。”

　　“你先别走，给我看看你嘴怎么样了。”

　　回应他的只有关门声。

　　李砚南挫败地把自己关进卧室，硬生生熬着，惩罚自己。
　　他连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掌控了。
　　他永远这么失败。

　　眼前仿佛有一团迷雾遮住了他的双眼，意识混沌，心脏开始一阵一阵地抽痛，他再次打开那些难喝的药，就着冷水灌进喉咙里，仅有片刻的解脱。

　　脸上再次布满湿热，情绪像断了阀门的闸，侵蚀着李砚南，不留余地。

　　他开始变得烦躁、愤怒，他痛恨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他讨厌变故，他讨厌顾钧昶总是绞尽他的生活里。

　　需要的时候消失，不需要的时候又出现，他是什么任人把玩的玩具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想砸东西，把一切砸烂、砸碎，他发疯一般地渴望这里变得破碎、混乱，但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外面还有人在，他要忍住，手指掐得充血，李砚南努力平息着自己内心的烦躁与欲望。

　　而这边的顾钧昶还沉浸在苦恼与甜蜜中，不自觉地舔舐嘴唇，回味方才的那个吻，一面又苦恼于李砚南的态度。

　　他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和李砚南和好，让他不那么排斥自己。

　　屋外是漆黑的夜色，李砚南瘫倒在地板上，无尽的深渊吞嚼着他，他迫切地需要出口，无论是身体的，还是心灵的，只要能让他舒服就好。

　　视线移到床前的那把水果刀上，他有些着迷地将手伸向刀把儿，手指捏着刀尖，够锋利。

　　李砚南第一次自残。

　　血液开始顺着手臂滑动，一滴一滴坠在地板上，剧烈的疼痛感让李砚南吐出了胸中那口浊气，眸间迸发出亮光，他很舒爽。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感到愉悦，连鲜红的画面他都痴迷。

　　理智告诉他这是极端错误的行为，但情绪将他推得更远，他已经无暇顾及对与错了，本来他也就要离开了，在离开前贪图这点隐秘的快乐，也未尝不可。

　　“咚咚咚——”是顾钧昶敲门的声音。

　　李砚南缓慢地擦干地上的红点，随便抽了几张纸捂在伤口处，藏进袖子里才来开门，一脸沉默地走进客厅。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吗？”顾钧昶敏锐地察觉到李砚南比刚才略微苍白的脸色。

　　李砚南还不想被人戳差，他还在努力扮演一个正常人的角色，淡淡地说，“被你气的，你要是滚蛋，我的脸色比红富士还红。”

　　顾钧昶忍不住笑出声，拿起碗给他盛汤，递给他的时候说，“可是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