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回》莫威仪

4、第 4 章

　　大巴车驶过盘山公路时，随着司机的一个急刹车，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了“刺啦”一声刺耳的声响。
　　大巴车猛然刹车导致车上很多毫无防备的乘客都身子往前倒去，大多数乘客都碰到了身子前方的座椅背面。尚回微闭着眼睛，突然感受到这震颤使他身子猛然一僵。他抬起头来看见前面乌泱泱的一片人，心说：咦？车里什么时候乘客已经这么多了？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面对突然而来的急刹车，大巴车厢里嘈杂一片，人们一个接一个抱怨。“这都怎么开的车啊！”“就是！这前面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啊？再等等看吧。”
　　尚回他们三个人都坐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并不清楚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能听到坐在车厢前方的人的抱怨声。
　　“难道是前面出车祸了？”，二萌在一边大声的问道。
　　旁边的张俊跟尚回都听到了二萌的说话，却不约而同没有理他。他们两个悄悄的没有说话，默默地观察着车厢前方的形势。坐在后排窗户边上的尚回缓慢打开了一旁的窗户，从窗户里探出头去向大巴车前方观望着。
　　大巴车的前方并没有其他什么大型机动车留下的痕迹，应该不是出了车祸。就算是，也不会是什么大型车辆事故，顶多是一摩托或是自行车之类的小车。不过话又说回来，哪个不长眼的人愿意在盘山公路上骑自行车锻炼身体呢？尚回探头看了好久，也没有确定前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故，又把头缩回了车厢。
　　大巴车在盘山公路上停了一会儿，司机师傅打开了前面的车门，正要打算下车看看外面的具体情况。那个险些被自己撞到的人到底怎么样了？哪知他刚刚打开了车门，就看见那个原本躺在地上的人听见了车门开启的声音又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
　　尚回坐在最后面，看似毫不在意的闭上了眼睛，实则也在关心着前面发生的事情。卧槽，这不能啊，今天可不能遇到什么大事儿啊！他心想。尚回闭着眼睛，细细听着车内的一举一动。在一片嘈杂声中，传来了一个有些沙哑的男人声音：“师傅，求您，帮帮我，我，就坐会儿车。到了地儿我就立马下去。”
　　司机师傅坐在最前方的位置，视野理所应当的开阔，只有他一人完全的看到了匍匐在车前的是一个具有怎样特征的男人。他看着爬在地上的人于心不忍，就赶快向车门外的那人催促道：“快上车吧！”
　　前面的乘客本来就因为司机师傅打开车门而抱怨不已。现在又听见了司机居然答应把那个来路不明的人放进了车里来，而变得更加的怨声载道了。乘客们都忙着大声的抱怨，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司机在看到地上那个男人时明显瞳孔一紧，变了脸色。
　　有的乘客开始扯着自己的大嗓门，说：“你放他进来干什么！我们车里又不是什么收容所！”
　　紧接着，又一个人开始七嘴八舌：“就是！你这不是茅坑里扔炸弹——激起民粪么！！！”
　　司机师傅是一个中年男人，大抵也是出于内心的善良，在一旁帮那个来路不明的人辩解，说道：“你就忍忍吧！谁都不容易！”
　　随后，一阵磕磕碰碰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是因为有人把要上车的那个人推了下去发出的声音，还是那人在放自己行李无意间产生的磕碰声。
　　不一会儿，司机关上了车前门。大抵是那人上来了的原因，大巴车继续行驶在了盘山公路上。
　　尚回他们三个人听到前方的说话声，知道了应该是有人上车了。可是，尚回自己坐在座位上一直向前张望着，也许是他一直坐在最角落离走廊最远的那个位置的缘故，他并没有真的看见有人上来，只听见了由远及近的“咔嗒咔哒”的声音。
　　尚回心说，这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可能看不见他？一般来说，如果他是一个正常男人，那么只要他上了车，就算在车子的任何一个角落坐着都可以看见走廊上的那个人。难道是因为那个男人个子很低？还是说他其实是一个有着沙哑男人声音的小孩子？
　　突然！
　　“卧槽，你快看！”，二萌一边拍着旁边张俊的胳膊，一边看着面前缓缓过来的那个人。二萌的座位位置在了最后一排的正中间，直面对着大巴车的走廊，他非常清楚的看到了上来的人的模样。
　　张俊在尚回与二萌他们两人的中间坐着。
　　张俊循着二萌的目光看去，只见，只见一个没有腿的人坐在一个带有轮子的竹筐里，用两只手滑动着沿着大巴车的走廊向前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轮子的滚动使他路过的地方发出了一连串并不悦耳的“咔嗒咔嗒”声。那个人衣衫褴褛，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装有零钱的碗。他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乞丐，但在车上他并没有伸手向车上的人索要钱财，而是静静的顺着车厢内中间的走廊挪动到了大巴车的最后，也就是二萌的面前。
　　“大叔，你坐我这里吧”，二萌看这残疾人可怜心生怜悯，遂说道。
　　坐在二萌另一边的那个中年妇女听到了二萌说的话随即瞪了二萌一眼，之后立马露出了一脸嫌弃的神色，说：“要让座你不如让我让呢，谁想和这种人坐在一起？！你倒是会装好人！都不嫌脏！”
　　刚开始，那个乞丐听到二萌说的话显然有些吃惊，他抬头看了二萌一眼。然而，就在他看向面前这个小伙子的时候，也无意间瞥见了周围坐着的一圈人的嫌弃神色。同时，他也听到了坐在二萌旁边的那个中年妇女说过的话，更加的自卑起来。这个乞丐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周围的人了。他说：“不用了，其实，我现在这个样子站着和坐着都一样。谢谢你啊！”
　　听完这人的回应，二萌感到一阵心酸。
　　尚回用余光扫了一眼面前的这个乞丐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装作不经意的看向窗外的风景去了。张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便扭头与尚回一起向窗外看去。
　　说话间，二萌低着头看着面前这个乞丐。二萌感觉这个乞丐的身上有样东西让他觉得十分眼熟，但他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二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想要想起一些关于自己与这个乞丐的记忆。
　　大巴车内的乘客看这乞丐还有一些自知之明，便不再理会。他们只希望大巴车赶紧到达目的地，这样他们就可以离这个身上有着怪味儿的残疾人更远一点。所以，车内的不满声少了很多。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二萌面前的这个乞丐又抬起了头来，无意间看到了二萌旁边坐着的人。除了二萌，没有人注意到，乞丐看向最后一排的表情简直比见了鬼了还要难受。随即，乞丐迅速将自己的一只手捂在了二萌的眼睛上。
　　“你说话就说话，你捂我眼睛干什么！”，二萌大叫。他以为这个乞丐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比如说什么给你一本如来神掌的秘籍啊，或者什么哪里有个宝藏什么的故事。没想到二萌只是挣扎了一下，那个乞丐就松开了自己的手。
　　看到乞丐将自己的手伸向二萌，尚回跟张俊都吓了一跳，以为这乞丐要做什么事情，他俩都跟着站了起来。看到这个乞丐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之后，张俊与尚回才放下心来，坐回了座位上。张俊在一旁询问：“二萌，你没事吧？”
　　“恩...没事”，二萌回答。
　　“没事就好，他要是敢把你怎么着了，哥几个揍他。就算他是个残疾人，哥几个也不会放过他！”张俊在一旁追加。
　　“行了行了，你就是个嘴子！”，二萌听到了张俊说话，一时想笑。
　　看到二萌没事，尚回不再看窗外的风景，把一旁的窗户关上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刚才，就在这个乞丐松开手的瞬间，二萌突然想起了在这个乞丐的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觉得如此熟悉，他也没有再追究这个乞丐如此唐突的举动。
　　乞丐看着二萌笑了，没有说话，露出了嘴里的一颗镶着的金牙。
　　二萌愣了愣，盯着这个乞丐嘴里的金牙。他看着面前这个人人嫌弃的像乞丐的人，皱了皱眉，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难过。
　　之后，三个小青年来到了回城，也就是尚回老家所在的市里。下车后，他们三个不约而同的谁都没有再提刚刚大巴车上发生的事情。
　　大巴车刚一到站，他们三人刚刚下车。二萌就大叫，“哎呦喂儿！终于到了，可憋死老子了。你俩儿是不知道，今天上车前我就肚子不舒服，结果还在你们忽悠下喝了个冰水。不说了，不说了，我去上厕所。你们原地等待！”说完一边跑还一边加了一句，“首长的归来！”
　　尚回跟张俊倒也是见怪不怪了，每次掉链子的总是这货。
　　记得有一次，张俊，尚回，二萌三个在外面压马路，远远望见他们的英语老师Miss人老师走了过来。Miss人老师是个男老师，姓任。他原本不叫迷死人，只因为有一回尚回跟二萌暑假街上碰巧遇见了他，二萌就脑洞大开叫了句，“Hello, Miss任儿！”。尚回觉得这个叫法十分新颖脱俗，一听这叫法就和外面的妖艳贱货的称呼不同。于是，这个叫法就在他们同学间流传开来。
　　当然，Miss任儿也是张俊和二萌班的班主任。他们三个赶紧躲在了一旁的围墙边，害怕老师发现。
　　“你说咱们有必要躲吗？他又不打咱们。”二萌一脸疑问。
　　“废话！他是现在不打咱们，谁叫明天期中考试呢？等你成绩单下来，你看他打不打你？”，尚回又补一句：“上回咱们月考英语分数都不高吧？”
　　张俊乐了：“还不高？！那是巨烂好吧！回儿，你上回英语考得那分数，我要是你妈，我都想把你塞回我肚子里去。”
　　“行了！行了！不就是23分儿吗！别跟我提我妈，劳资烦着呢！”
　　“行行行，不提就不提。二萌，你出去看看Miss任儿走了没？”张俊知道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事情，赶紧转移话题。
　　二萌一声“得嘞！”，就走出去察看。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二萌冲尚回张俊所在的方向喊“张俊！张俊！你别躲了！迷死人儿，那个傻逼老师走了！你快出来吧！”
　　当第二天期末考试完，张俊就被叫进了迷死人老师办公室，最后哭着走了出来。出来见到二萌的第一句话就是：“二萌你就是个娘炮儿！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红颜祸水！”
　　然后那天我们才知道，迷死人老师当时并没有走远。要说说这任老师也十分无奈，丫的招谁惹谁了，遛个弯儿还被自己的学生骂傻逼。要是不出这一口气好好教育教育这不好好学习不尊重老师的学生，以后那淘气学生可不得变本加厉翻了天了？那样老师的威严何在？很多老师的严厉都是被现在的学生逼得。只可惜被批评教育了接近三个小时的张俊没想到这点。大人跟孩子的区别有很多，但是最本质的区别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个趋利避害，而另一个是蛇鼠一窝。
　　回城车站。
　　要说这今天天气也真是奇了怪了，热的人离谱。
　　尚回与张俊站在二萌刚才离开的地方晒着大太阳，等待着他。可还没到五分钟，这两人就已经被这太阳晒得晕眩并汗流浃背了。
　　被这狠辣的太阳一晒，张俊本就体弱的身体有些站不住了。他的大脑里一阵发热，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在被火燎了一样的生疼，于是对尚回建议：“咱们要不找个阴凉地方等他吧。”
　　尚回也被晒得头晕目眩，就同意了张俊的建议。他回应：“好啊。”
　　两人走出了车站，一眼就望见了车站门口正对面的墙壁荫凉处。这个地方是一个很好的避暑地，不仅可以避暑，关键是它视野开阔，一眼就可以望见车站里往来的人。这个墙壁的旁边有一家小商店。
　　这两人就蹲在车站外墙底下的阴凉处等着二萌。
　　“哎，你说今天咋这么热呢？咱们明明都到了山里了。”刚刚从中暑缓过来的张俊抱怨。
　　尚回的老家也算是在大山周围，说是大山，其实就是秦岭。秦岭山脚下有很多个村庄，也有很多个小县城。按理说有山有水的地方即使是在夏天，也是凉快的。尚回老家就是其中之一。现在有很多人夏天说去什么农家乐避避暑，其实都是无聊没处去才做的打算。在全球灼热的今天，家里空调一开，怎么不比外面凉快。至少尚回是这么想的。
　　“暑假暑假，就当出来假中暑来了。二萌也快出来了，咱们……”，尚回正说着，被一把架在脖子上的刀突然打断了思路。尚回想扭头立即望向持刀人，谁知头还没扭过去，就听见一句“你要是敢扭头我刀就下手了啊！”
　　几乎在尚回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同时，张俊的脖子上也多了一把刀。尚回用余光观察张俊方向，那好像是一把藏刀。藏刀在这偏远的山村并不常见。这里不是西藏，并不生产藏刀。从规格与尺寸来看，它大致可分为长刀、短刀和小刀这三种。小刀则仅有十几厘米长，尚回观察张俊脖子上的应该就是这种刀。刀身是以钢材锻制而成，通过手工精心加工，刀刃锋利，刀面净光。
　　狠辣的太阳直白的晒在了其中一柄刀的刀身上，这束光又通过反射刺进了尚回的眼睛。他的眼睛猛然被强光一照，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死白。恍惚间，他觉得这把匕首似乎有些眼熟。
　　只可惜，尚回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脑袋一懵，眼前黑了过去。
　　三个年轻人所计划的冒险就这样突然的参进去了些许变故。俗话说得好，计划不如变故。
　　与此同时，二萌在厕所里突然回想到昨天晚上自己无意间看到的事情，心里顿时感觉一阵凉意，身体不自觉发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