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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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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滴!”
一阵汽车驶过的急促的喇叭声从远处传来,尚回在一片混沌中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了老家栲栳村那个十分简陋606车站旁边的水沟旁。他仿佛是刚刚被人捞了上来,浑身是水。
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不是掉进水里淹死了吗?是有人救了我。尚回看着自己身边也没有脚印的痕迹,难道是我我自己爬上来的呢?他还没来及仔细想想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就被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了。
“小伙子,你到底上不上车?!”
尚回身旁的606车上是一个中年男司机,他坐在驾驶座上,打开了车门,对尚回大声的说道:“你不上车我就走了啊!”
“我?”,刚刚醒来的尚回还没有反应过来,问司机。
“不是你还能有谁?你以为我在跟鬼说话啊!”,司机一脸的不耐烦。“哎,我说你到底上车不上车啊?!怎么废话那么多!你不上车我就走了啊!”
尚回明显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自己巴不得可以赶紧回去呢!他大声说道:“等等,等等!大叔,我上车,我上车呢!”
说完,他也顾不得自己是怎么来到的这里,也顾不得自己浑身酸痛的身体与滴水的衣服,三步并作两步跳上了606公交车。
公交车上,一阵疲惫感从他的后脑勺蔓延到了全身。尚回闭上了眼睛,又陷入了一片昏昏沉沉的黑暗中。
黑暗中,尚回渐渐又看见了亮光,他发现自己在以一个第三者的身份看着面前的故事。他看见一个老屋的土炕上坐着一个满脸皱褶的年迈的老太太在笑着对小时候的自己说着什么,好像是问候,又好像是故事。尚回的父亲也在旁边,并凑近尚回的耳边笑着说说:“这是爸爸的姥姥,就是你奶奶的妈妈。你要叫太奶奶。”太奶奶见到小尚回十分开心,走下床去给小尚回做好吃的去了。不知道是在床上坐的太久了的原因,还是因为家里气候湿热得了风湿的原因。尚回站在一旁惊讶的发现,太奶奶走路膝盖不会打结,而且是一字脚。一家人高高兴兴吃完了饭,小时候的自己开始缠着太奶奶讲故事。“太奶奶,太奶奶,你有没有什么好听的故事给我讲讲啊!”。
尚回的太奶奶一个人呆在老宅里,实在是太久了,没有人说话闲的难受。好不容易自己孙子跟重孙子来看她,她十分高兴,便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有一阵子,村里连续几月旱灾,我当时年纪小,胆子大,刚好那天家里没人我就一个人跑去亲戚家玩耍......
太奶奶探完亲戚一个人走在了田间必经的小路上。这条路本是不存在的,人们总是在两村最没有危险最近的距离之间来回穿梭着。久而久之,这条路也就出现了。天色渐晚,太奶奶一个走着,突然听见周围“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以为是什么猛兽,连忙停下了脚步,细细关注着周围两边草丛的声响。当时,农村里时常会出现狼或者狐狸一类叼走牲畜填饱肚子的事情,人们都十分忌惮独自一人行动时碰到饿狼。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她吓得不敢呼吸,生怕周围的怪物会探寻到自己的气息然后吃掉自己。越来越近了!出现了!那是一条白蛇,它头上有两个对称的怪异凸起,就像一对白色的角。白蛇的眼睛不是黑色的,是通红的,血一样的颜色。白蛇立起自己的身子,盯着了她看了一会儿,又扭动着身体缓缓爬走了。这条白蛇横在了路上,好一会儿,它通白色的身体才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之后,太奶奶四处打听才知道,原来那天见到的不是一条蛇,而是,一条蛟......
“到站了!到站了啊!”
车上只有尚回一个乘客,中年大叔等了好久还没有看见他下车,向后扭头看去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小伙子你别睡了!赶紧收拾收拾下车吧!”
司机的声音又在尚回耳边出现了。
尚回一个惊醒,发现自己在车上睡着了。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回城这炙热的天气烤干了。他便收拾收拾东西下了车。
他走到那家自己曾经去过几次的商店门口的时候,看到商店门关闭了。商店门上贴着大大的纸印着“转让”二字,两个大字的底下还打印着一个电话号码。他心想,难道是因为自己这店才倒闭了?
尚回看了看商店的门口,没有打听它为什么倒闭的打算。他反而走到了这家商店旁边的一家报刊亭,径直拿起了报刊亭外面的红色座机电话,冷静的摁下了“110”。
“喂,警察吗?”尚回站在一旁尽量使自己冷静,声音不要太颤抖。他调整了自己的声音说:“你好,你们是派出所吗?我,我跟朋友探险,两个朋友死了,叫……”,尚回十分急于一口气把话说完,可话还没说完就对方被打断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警察的声音:“等等,他们尸体在哪里?什么地方?几号?多长时间了?通知他家人了吗?”
“我,我不知道。你们能过来一趟吗?我现在就在回城车站门口。”尚回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当他回想起来自己在栲栳村发生的一切,他眼前掠过的那些场景还是使他几近崩溃。
对方沉默了半响,回答:“恩,好的。”
尚回内心难以平静,想到了之前跟自己朋友的种种事情,他想大哭一场,可他没有。这反而使他低落的情绪难以发泄,令他更加头痛不已。现在,他只是匆匆忙忙挂了110的电话,静静地站在车站口等待着警车的到来。
警察局那边。
接电话的小民警奇怪,他都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次说自己的朋友死了的,这打电话的人有神经病吧?虚假报警玩他们呢?这人不会又是上次那个精神病吧?
小民警被耍的团团转。但是作为警察这一为人民服务的行业,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警察又不能跟开出租车的人一样拒绝接活儿。
几个小时后,警车开来,小民警下车看到尚回,心说:卧槽,你不是吧,又来?!
尚回在一边头疼得厉害,根本没有注意到小民警看他的表情。他忍着头痛跟着警察一起去了公安局。
尚回到了公安局,看着“公安”两个大字与正厅里的“人民公安为人民”这几个大字时,总有一种感觉,那种熟悉感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又犯罪了,有一种想逃跑的冲动。尽管在他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来到过这种地方。
可是,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没戴手铐,连个伤痕都没有。这才放得轻松了些。我又不是犯人,来公安局干嘛呢?尚回想。
一个瞬间,他居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自己猜测:我应该是来做笔录的吧,可我又不是当事人;估计我是来凑热闹的吧,可你见过在公安局凑热闹的吗;要不,我就是来......我也说不清,反正,我是无辜的。
公安局内,警察疑惑的看着他,问:“你确定你说的那两个人都死了吗?”
“我,我忘记了......”,尚回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等等,我想一下。”他低头思考了许久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这才抬起头来。
他想把自己经历的一股脑的全部说出来,但结果在他描述的时候还是断断续续没有丝毫逻辑可言。这也让民警更加怀疑他的可信度。
“是的,我亲眼看见他们死了。还见到了他们的尸体。张俊他死的时候不是一个人,他的周围有很多跟他一模一样的尸体,那些尸体都是他!王萌也一样!他也是!周围有很多的尸体,他们被埋在在树下。那棵树是李子树。”
尚回越来越激动,越说越亢奋。直到后来他站了起来,低头看着面前的几个警察错愕的眼光。
尚回面前的几个警察在交换了一下目光后,都不约而同的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其中一个警察开口了:“那两个人根本就活的好好的,你不要再报警了,你这不是在耍我们警察呢?你知不知道虚假报警也是犯法的!”
尚回听了这些更加激动了,说:“我没有!!!有一个人还是......”。
“还是,还是什么啊?!你就别一天瞎捣乱了,看你年纪应该还在上学吧?小心我通知你家长啊!”
其实,他想说有一个人还是自己失手杀死的。可他还是死活开不了口,因为他不敢自首。于是他把话咽了回去,一个人默默地走出了警察局。
几个小时后,回城的电话亭。
一个年轻人快速的走了进去,熟悉的摁下电话号码,拨打了一个电话。
一开始“滴滴滴”的几声电话通了,但对方没有接听。之后,随着几声“嘟嘟嘟”的忙音后,这个电话被挂断了。
我就这么被人嫌弃吗?警察局的人不相信自己就算了,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愿意接听自己的电话了?尚回站在电话亭里,不知所措。
随后,他在电话亭里又摁下了另一串自己熟悉的电话号码数字。
“滴滴”两声过后,电话那边有人接通了电话。
尚回听到那头有人接起了电话,十分高兴,大声的叫了声:“妈!我是尚回。”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高兴,说:“什么妈!?我是你奶奶!!!”
我不是给自己的母亲打电话来着,怎么打到了我奶那里。尚回试探性的叫了一句:“奶!?”
“干嘛?”
尚回听到那边确实是自己奶奶的声音,又惊又喜。
“不是我还有谁?你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咋了?你都不认识你奶了?你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家里人到处找你?”
尚回愣住了,连忙追问道:“奶,你怎么一个人回去了?你不是在老家吗?”
家里。
尚回奶奶一个人坐在家里的老式缝纫机旁,面对着窗外看向院子里的无花果树。“铃铃铃”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尚回奶奶看了看放在缝纫机上的电话,她发现来电显示的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号码,而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她犹豫了一下,才拿起了电话。
“胡扯,我一直都在家里呢!”
尚回惊讶:“这么说,你从来就没去过回城?”
“你现在在哪?你又跑到哪里疯去了!”
“我,我在回城车站这边......”
“你跑到那去干什么?!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回去!不要回去!你就是不听!”尚回奶奶听到在一旁气急败坏说道。
“你呆在那边别胡跑!我过来接你!”,尚回奶奶一句话没说完,就听见那边“刺啦”的一声从耳边传来。
之后,尚回奶奶电话里传来了“滴滴”的忙音声。尚回那边不知道是信号不好,还是他遇到了什么状况匆忙挂了电话。
“这混小子!居然挂我电话!”,尚回奶奶生气的自言自语。
随即,她更加的不放心起来。他不会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吧?之前听自己姐姐家的孩子说本地人在回城车站那边都会遇到带刀抢劫的人,近几年治安也强不到哪里去。唉,年纪大了还要为别人操心!真麻烦!
或者说,那边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尚回奶奶想起了当年惨死的小学生张国栋离开自己家之前说的那句话:“你们以后永远也走不出这个老宅”。之后,即使尚回奶奶离开了栲栳村,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有了儿子孙子。她也从来不敢忘记告诫他们:不能回到故地。可惜,现在年轻人里没有多少人愿意听老一辈的人讲话了。就算听了,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尚回怎么还是过去了?
尚回的奶奶收拾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她将原本放在自己写字台上的一个本子,一根笔与一个手机放进了自己缝制的用于出门用的布袋子里。当然,还有自己的零钱袋子。至于自己真正放着大钱的钱包,她把它放在了自己脚上穿着的袜子里,踩在了自己的脚底下。
换好鞋后,她检查了下自己家的煤气,关上了上了窗户,锁好了门。
随后,她把钥匙绳子拴在了自己的裤腰带上,钥匙则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一步一步颤颤巍巍的离开了屋外那条街道。
院子里,无花果树抖了抖身子,开出了今年肉眼难见的第一朵白色小花。
不一会儿,她就走到了车站,坐上了前往市里车站的公交车,孤身一人去往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