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回》莫威仪

23、第 23 章

　　尚回的奶奶慢慢从小木屋走了过来，看见正在垂下头鞠躬的尚回。
　　“你也别太难过了，王萌他过几天还会过来的。”尚回奶奶安慰道。
　　“嗯”，尚回嘴上虽然答应着，但心里却不这么想。想想过来所经历的一切，为什么自己回老宅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先是张俊意外死亡，然后王萌也意外被自己杀死了。难道说是因为这个地方风水不好，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假的？他记得自己好像看过一本书，书的名字他早就忘记了，讲的是一个人在经历了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之后发现之前那些其实那些都是梦，都是自己的潜意识。而书中的主人公其实早就变成了一个躺在床上的植物人。难道说我自己也是一个躺在床上的植物人？
　　尚回突然想给自己一个巴掌，但又看到奶奶还在自己旁边站着，为了不被奶奶认为成神经病，他只好就此作罢。
　　就在尚回起身回去路过木屋的时候，他远远看见了自己的奶奶。咦？奶奶什么时候回去的？
　　尚回奶奶倚靠在门框上，只露出了半边脸，另外半边脸被埋没在了屋内的黑暗中。这让他看不清楚奶奶脸上的表情。阳光的照射让房屋下的阴影更加的明显，也让奶奶的轮廓更加的立体起来。越是明亮的地方，它的阴影就越发的黑暗。
　　奶奶看着尚回说：“你走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走了就别回来了。”
　　“嗯，奶，那你等我。等我回来接你回家。”
　　“走吧，走吧！”
　　“那你一定要等我。”
　　“嗯，那我等你。”
　　说完，尚回走了，给奶奶留下了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尚回奶奶看见尚回走得越来越远，她身上的力气突然没了。她站立不住，原本倚靠着门，现在却“噗通”地一声坐在了地上。她看着远处的尚回，坐在地上捋了捋自己额头上的白发，一个人呢喃道：“走吧，走吧！你终究有自己要走的路。”
　　……
　　尚回走过的路上，一个奇怪的小男孩以一种难以形容的奇怪姿势趴在一棵树上。这个小男孩穿着一身暗红色衣服皮肤灰白窥视着尚回。
　　尚回在看哪里有树荫可以歇息的时候目光扫过那棵树时，突然看到了树上的小男孩使他吓了一跳。他一个哆嗦向后退了一步，随后他发现这个人似乎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或者说并没有对自己的生命威胁之后，他站在原地仔细的观察了下树上这个小男孩。只见这个小男孩目光呆滞，皮肤死灰。之前尚回在电视上看到过非洲的难民小孩，那些小孩瘦如骷髅，佝偻着身体，双目无神，蜷缩在地上。他看见这个小男孩就想到那个画面，与他看到的难民一般的小孩不同，他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对生活毫无期待的将死之人。
　　尚回觉得莫名的熟悉，他抬头仔细的观察，咦，这个小男孩不是之前自己见过的那个吗？他又往小男孩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发现这个小男孩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实际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尚回，而且并没有什么下一步的动作。尚回便没有再理会他，继续向前走去了。
　　路上，太阳晒得晃眼，仿佛泥土路都被晒成了灰烬，连空气里都满是扬尘。尚回热的汗流浃背，吸了一鼻子的灰土，一个人默默地向前走着。
　　“磕嗒嗒……磕嗒嗒……磕嗒嗒……”，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声音由远及近的响起。
　　尚回听见了这奇怪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栗起来，赶忙一个翻身趴在一边的草地上躲了起来。他刚刚躲在一旁，就看见那辆之前遇见过的那装饰的十分艳俗的羊拉小车缓慢驶来，由远及近，在视线中越来越大了。
　　羊车上，有人在唱歌：“蛟龙飞，蛟龙醉，蛟龙出海多妩媚。浪子游，何日归，年少无知梦摧毁。是谁在这里飞 ，是谁在这里醉。蛟龙现，蛟龙艳，蛟龙悬天凡事世俗浪子已厌倦……”尚回耳朵里的听到的歌词也随着羊车的驶来越发的清晰。
　　羊车路过尚回躲藏的草丛的时候，车上画着浓妆的老汉向尚回所藏的地方瞥了一眼。
　　尚回赶忙把头低下埋在草丛里，一个人躲在草丛里偷偷观察着羊车上的老汉，也不知道老汉有没有发现他。之前，牵着羊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去到了哪里，车上只剩下画着惨白粉底的老汉一个人赶着羊车。
　　尚回看到了老汉的脸，吓了一跳。要说他之前也见过老汉那怪异之至的装扮，心理也是多少有些准备的，可他还是吓了一跳。他躲在了老汉所驾驶羊车的右边，抬头刚刚对上老汉的右半边脑袋。
　　不看还好，这一看不得了，老汉右边脑袋的太阳穴周围居然是黑漆漆的一块肿了起来，看不见皮肉。在太阳的照耀下，远远望去，老汉头上的那个黑洞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反了一下光，尚回并没有看见他那太阳穴里面反光的东西。尚回仔细一看，这个老汉的右边眼睛看起来也有些不太对劲，与老汉惨白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尚回一面暗中观察着，一面看着老汉与羊车越走越远。他一直趴在草地上没敢移动。
　　“你害怕了吧？！”
　　还没缓过劲来，突然而来的声音就让尚回吓了一跳。尚回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趴在草里他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个小男孩！小男孩看到尚回吓了一跳，立马“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去！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尚回心想。
　　“没，没啊。”尚回不敢承认。
　　“你没害怕就好，他那个鬼样子完全是自找的！”，小男孩双手叉腰，一脸刻薄，变得十分激动。
　　“啊？！”，尚回没有反应过来小男孩说的是什么意思，问了一句。
　　就在这个小男孩做出双手叉腰的动作的时候，他观察到了这个小男孩的两个手腕上都有一个黑红色的圆形伤口，伤口在小男孩纤细的手腕上十分可怖。他本想问问伤口的来源，但突然看到这个小男孩一脸死灰，便止住了好奇没有发问。
　　小男孩看见尚回在上下打量着他。尚回的那种表情就像普通人在大街上突然看见一个美女或者看见一个疯子的表情一样，一直毫无素质的盯着。
　　“你以为你比他强吗？！既然过来了，你也不会好过。”，小男孩一脸嘲笑。当他对着尚回说完四肢并用在地上飞快的爬着走了。尚回这才注意到，刚才这个小男孩几乎是手脚同时支撑着他的身体来同自己说话的。
　　也就是说，那个小男孩一直爬在自己身旁的草丛里。
　　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尚回看着小男孩离开的背影，惊吓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故事五：蛟龙
　　几个中年男人干完了一天的农活儿，搭伴回村的路上聊了起来。
　　“哎，你听说了吗？最近晚上又有人开始炸山了。”，干完农活的其中一个村民甲跟其他人聊了起来。
　　“是么？怪不得我晚上就听见远处‘轰轰’几声，搞得我这几天晚上都睡不好。”村民乙听了之后附和道。
　　“那些人想钱想疯了吧？”村民丙问。
　　“他们炸山干嘛呢？”其他人中有人开始好奇。
　　“这你都不知道？这山里头呀，有宝贝。”村民甲回答。
　　“是吗？什么宝贝？”
　　“说给我听听，不行咱几个也去混口饭吃。”村民乙又问道。
　　“要去你去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怎么啦？”，其他人更加好奇了。
　　“那山，怪着呢！一般人都不敢进去。就是在白天，都黑咕隆咚的。这人那，就不能贪得无厌。一旦贪得无厌了控制不住自己，是要出大事情的。”,村民甲一脸自己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回答。
　　现在很多中年男人都是这样，因为家庭压力或自身原因促使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贪婪。但他们的长期在安逸生活中养成的性格又促使他们不敢冒险，畏首畏尾。即使山里有宝物，但他们知道要付出等价的危险的时候，便没有人再询问这件事情。
　　所以，很多一夜暴富之类发横财的事情都发生在了这村子里敢于冒险玩命的年轻小伙子身上。
　　晚饭过后，几个农妇在家门口围在一起唠家常。她们唠完家常，又开始说起最近村上发生的事情。一个女孩儿依靠在在她们身后房屋的门口门框上，安静的听着自己母亲跟其他人唠嗑儿。
　　“你们知道吗？又炸山了？昨天。”农妇甲刚刚听自己家的爷们告诉他的，就赶忙跟其他家的人一起分享。
　　“听说了，好像昨天炸山时还死人了呢！”，农妇乙也听别人说起过这个事情就跟着插了一句。
　　“咦，你咋知道嘞？我跟你说啊，据说昨天死的不是个人。”农妇甲以为这个事情只有自己知道，为了表现出自己的消息灵通又回答。
　　“啊？那是什么？”农妇丙在一旁坐在自己刚刚搬来的小板凳上，一脸摸不着头脑。
　　“我也不知道啊，你快说啊”，农妇乙确实不知道那是什么，扭头去看农妇甲。
　　“我听说是，好像炸死山里的野兽了。”农妇甲一脸得意的说。
　　“山里死个野兽不是很正常么？这回怎么人人都在说？”，农妇丙又问。
　　“咦，你可不知道嘞，这回的野兽不是一般的那种，是个从没见过的活物。就我听说，那是条长着角的大蛇。”农妇甲满脸得意。
　　女孩儿听到了这里瞳孔一紧：“大蛇？”，她突然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
　　几年前，村里的老人曾告诉过她：“这世上哪有什么有角的蛇？那不是蛇，那是一条蛟。想必是最近的干旱逼得那蛟不得不离开这里了吧。罢了，罢了，这蛟龙啊，应该是去找水了。”后来没过多久，那个村里最老的老人老槐树就去世了。在老槐树濒死前，特地让家里人把这个女孩叫了过去。等女孩过去后，老槐树将家里人都赶出去，独留下这个女孩儿并给她叮嘱了一番后，这才闭上了眼，放心的去了。
　　女孩儿靠在门上突然一个人自言自语了起来：“月月百草死，人人不得忙。得水成蛟龙，彗星扬精光。红颜本命薄，祸水成凤凰。”
　　面前的叽喳的农妇们听到了女孩儿在说话，便都停下了叽喳想听她在说些什么。
　　其中有一个农妇显得十分高兴，跟其他人吹嘘起来：“你看看我女儿，连休息都不忘了背诗，一天天就爱学习。于是我便劝她一定要劳逸结合！可她硬是从来都不听的呢！她就学习！就学习！就学习！”
　　其他几个农妇听了也不好当面反驳，便随声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就说这姑娘不仅长得水灵，也聪明着哩！”“我家那孩子一天能愁死我，要是跟你女儿一样就好了。”
　　唯独那个农妇甲默默地犯了一个白眼。
　　女孩儿可没有陶醉在周围大姨大妈们的夸赞声里无法自拔，她自言自语之后，就从家里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女孩儿身后，刚刚夸奖过她的自己母亲又一脸生气。她看着女儿独自远去的身影感觉操心滴很，对着她的背影大吼：“妮儿！这马上都天黑了，你去哪儿去呢？！”
　　“我就出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跑远的女孩儿对着自己母亲大喊。她喊完便一溜烟儿往山里的方向跑去。
　　“唉！管不住喽！”，女孩儿母亲感叹一声，便又和其他几家的老娘们儿叽喳了起来。
　　以往这个时间点，山里除了要打猎的猎人外是看不见任何人的。今天却不同，此刻的山里格外热闹。
　　女孩儿根本没有打听母亲说的地方在哪里，就直接往山上跑去。其实她也不需要打听，很多年轻人都闻讯赶来，想跟着发一笔财。她跑到山上，看到很多人围在山上的一个山洞洞口处。
　　“那东西还在里面呢？”，有为了钱刚刚赶来的年轻人问。
　　“死了吧？”有人回答。
　　“你们怎么搞得？不是要...你炸它干什么？”年轻人又问。
　　“我们开矿呢！不小心弄出来了。唉，我们怎么知道山里有这么个鬼玩意儿？”又有人回答。
　　“就是！谁见过那东西呢？！”，有人跟着回答。
　　“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种动物。它一直躲在山里面谁知道呢？”其他几个人附和道。
　　女孩儿一路奔跑过来，听到了他们说话。女孩儿以为他们为了发财要杀死那只大蛇，她连忙上前，“你们不能杀它，杀了它会有大事发生。”
　　旁边一个年轻人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儿笑了笑，说：“我们当然不杀它了，活捉出去能卖不少钱呢！”
　　这个人刚说完，就听一声嘶吼声从旁边空旷的山洞里传出来。
　　那嘶吼声很奇怪像极了老虎的声音，但却比老虎的声音尖利了许多。山洞让大蛇本就浑厚的声音不知被放大了多少倍，加上山里的夜晚本就空旷。于是，它的声音一直在山里回荡着，迟迟不停。
　　这突然的一声吓得女孩儿旁边那刚刚说话的人猛然向后退了几步。连同其他人也被这声音吓得一个哆嗦，呆滞在原地。
　　女孩儿也下了一跳，但却没有后退，反而一个人壮着胆子走进了山洞。
　　“你别去啊，那怪物吃人呢！”，旁边的几个人想上前拉住她。
　　但她实在是离洞口太近了，周围的村民们又不想因为一个别人家的人白白送了性命。终究，还是没有人上前去阻止她。
　　女孩儿就这样一个人走了进去，她一眼就看到了山洞里趴在地上的蛟。洞外的月光照进山洞，刚好就照在了它那带有犄角的头上，白色的犄角在月光的作用下泛着银光。这条蛟有着通体白色的身体，鲜红的眼睛，两个凹凸的角。这些特征与几年前她见过的那条所谓的“大蛇”一模一样。
　　山洞外面，一道闪电从天空中划过。
　　蛟感受到了有人靠近，原本微闭着眼睛趴在地上的它身躯立马直立了起来，双目圆睁。待它看清了女孩儿两手空空毫无敌意后，又稍稍放松了警惕，趴在了地上。
　　女孩儿看到它的身上裂了一个鲜红的口子，心想着应该是外面那些人炸山时不小心炸伤了它。看到此情景，女孩儿难过不已，将自己身上随身带着的手帕撕成了两节，又绑在一起。随即，帮蛟包扎起了伤口。
　　山洞外面。几道闪电过后，雷声隆隆，怕是要下起暴雨了。
　　待在山里的人们都知道，暴雨时不能进山。如果进山下了暴雨，则不能在这个时候下山。一方面是路滑容易迷路；另一方面是如果赶上大暴雨山体滑坡，一个村子在一夜间消失都是常有的事情。
　　山洞外面聚集的人们开始犹豫，要不要进山洞。因为如果不进去，就得立马回村子去了。
　　山洞外面的人开始商议：
　　“咱们到底抓不抓那个怪物？雨要是再下一会儿，咱们都回不去了。”
　　“当然抓啊！”
　　“嗯，抓吧！赌一把！”
　　“是啊，都等了这么久了。”
　　“就是。”
　　“那进不进去？”
　　“进啊！”
　　“现在就进去。”
　　“咱们冲进去吧！”
　　“可里面有怪物。”
　　“刚才那女孩儿进去了，好像也没听见有什么事情。”
　　“也是，说不定那怪物刚才回光返照呢！”
　　山洞外面的人很快达成了一致，打算走进山洞里抓到这个怪物。
　　“你快走吧！趁这时候他们还没有进来。”女孩儿听见了外面人的谈话，让蛟赶紧离开。
　　雨越来越大，外面的人依旧在洞口围成一个半圆。他们想要进来，但没有一个人敢率先进去。
　　蛟眨了眨眼睛，双目通红如血。它看着女孩儿，张开嘴往地上吐出了一块石头。之后，这条蛟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迎着暴雨，飞上了天。不一会儿，它便消失了远处。天上依旧电闪雷鸣。
　　围在洞口的人们都惊呆了：
　　“你们看到了吗？我看到那蛇飞出去了！”
　　“看到了，看到了！那蛇还上天了？！”
　　“我也看到了！”
　　“那不是蛇？！”
　　“你说那是不是一条龙？！”
　　“我的天！那不是妖怪！那居然是龙！”
　　围在洞口的村民们一开始是震惊，随后又开始害怕自己刚刚的行为会遭到上天的报应。不知道是谁开始起的头，他们陆陆续续开始朝着蛟龙离开电闪雷鸣的天边跪了下来，磕头，双手合十，祈求蛟龙的原谅。
　　蛟龙若遇闪电暴雨，必将扶摇直上腾跃九霄，渡劫后方可化龙。
　　女孩儿看到蛟龙跃起，也跟着跑出了洞口。她也看到了蛟龙渡劫升天的这一幕。
　　只是，当众人都在下跪匍匐在地上祈求的时候，女孩儿依旧站着，眺望着它离去的方向。
　　突然。
　　远处，一道巨大的闪电从天上劈了下来，把天空劈成了两半。
　　只有女孩儿一个人看到，那条蛟龙从高空坠落，摔落在了不知名的远处。
　　女孩儿心里大惊，又害怕说出来周围人知道后对蛟龙更加不利，便没有做声。她趁着人们祈求完毕都离开了的时候，独自走回了山洞，捡走了那块蛟龙吐出的石头。她淋着暴雨，独自一人，回家去了。兴许是有石头护体的原因，虽然下着暴雨，她也并没有遇到泥石流山体滑坡一类的事情。
　　相反，那些前脚刚从山洞离开的村民们走到了山脚就遇到了土石松动，无一例外，全被活活埋在了山里。
　　之后，女孩儿经过多次寻找打听，均未找见蛟龙的下落。
　　蛟龙从口中吐出的那块石头，通体碧绿，被女孩儿雕刻成了一尊弥勒。
　　女孩儿将此物戴在身上，片刻不离，视为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