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柳晏

6、不速之客

　　奥拉伊斯内沉默了一秒，远处，一支数十艘星舰组成的舰队出现在视距极限处，上面联盟的太阳系图标格外扎眼。

　　“是第七舰队，联盟主力军，看样子是往第三星系去的。”

　　埃尔斯开口，然后默默将关闭的防御系统再次打开。

　　“埃尔斯，让勒尼他们在登录口集合，现在没时间把他们接回来了。白，主动发送通讯申请，打出绿色信号弹，告诉他们，我们没有恶意。”

　　远处的舰队还在逼近，奥拉伊斯则开始倒退，借助残骸遮蔽大半舰体。攻击系统瞄准远处，所有人精神压抑到了极致。

　　千呼万唤的联盟军，现在才出现？难不成这点蚊子肉他们也要抢？

　　就在韦德斯准备宣布开火的最后一分钟，通讯接通了，对面传来了一个，韦德斯熟悉的声音。

　　“威廉·韦德斯，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怎么，联盟的克隆人法案通过了？”

　　“威廉·诃钠森，看来你很期待我死啊。”

　　威廉·诃纳森，韦德斯名义上的哥哥，也是韦德斯遇袭的主要谋划人，不过，韦德斯不知道罢了。

　　“怎么会呢，韦德斯，哈哈。埃尔斯，安塞尔特，都是熟人啊？”

　　韦德斯差异的看了一眼安塞尔特，安塞尔特默默侧开了头。这时候，埃尔斯开口。

　　“诃纳森，你现在出现是几个意思？”

　　“埃尔斯，怎么，遇见我火气这么大？我可是火急火燎带着人来支援你们，生怕你们被这群域外海盗袭击了啊。”

　　“域外海盗？诃纳森，域外海盗要是能从域外流窜到这里，还有这样的武装力量，联盟的总参谋部就该全被枪毙了。”

　　“埃尔斯，有的事情，不是你们该知道的。”

　　“诃纳森，你不要在这里打哑谜了。”

　　韦德斯开口，打断了埃尔斯和诃纳森的争论。

　　“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我能干什么。不就是来，救驾嘛？”

　　“诃纳森，虽然奥拉伊斯不一定比不过你的舰队，但我还是有把握换掉你的指挥舰的。”

　　屏幕上，诃纳森的笑容凝固了一下，然后从下属手里拿过咖啡喝了一口，继续说。

　　“你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父亲让我跟你传个话。”诃纳森笑着，放下杯子，然后向前倾身。“干的不错，但是，玩了这么久，也该回家了，乖孩子。”

　　说完，诃纳森关了通讯，然后对面的舰队便集体开始折跃离开了。

　　韦德斯这才意识到，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了，每次和这个神经病交流，都感觉下一秒就会被偷袭。

　　“现在怎么办。”

　　埃尔斯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韦德斯沉默片刻，然后说。

　　“白会代管奥拉伊斯，把那几艘船有用的东西都搬到奥拉伊斯上，能拆拆，能运运。安塞尔特，我能和你谈谈吗。”

　　韦德斯说着，站起身，离开了中控部。安塞尔特沉默的，跟着韦德斯离开。两个人沉默的穿过长廊，最后进入了韦德斯的舰长室。

　　韦德斯屏蔽了这个舱室，然后看向安塞尔特，开口。

　　“诃纳森为什么会认识你。”

　　安塞尔特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许久，才轻轻开口，语气有些颤抖。

　　“别问这个了……好吗，韦德斯…谈点其他的，什么也好……不要提这个。我们，谈点别的……”

　　安塞尔特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却有些崩溃的模样。韦德斯只是沉默的，看着他，试图从安塞尔特的眼眸里窥见一点波澜，却只看见深深地、无望者的平静。

　　多么虚伪啊，安塞尔特。

　　“我明白了…安塞尔特。”

　　韦德斯深呼吸一口，然后关闭了屏蔽，舱门外的喧哗传了过来，看样子是勒尼他们回来了，韦德斯继续说。

　　“你…去忙吧，医疗部现在应该要工作了，我一个人待一会 ”

　　安塞尔特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点点头，然后离开了。

　　“白，一杯烈酒……或者安眠药，LSD，什么都好……”

　　“您需要心理干涉吗，舰长。”

　　白的声音温和而冰冷，带着特有的理性。韦德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门。

　　韦德斯认识了安塞尔特快十年，和他一起为了理想，奋斗了五年。现在，韦德斯才意识到，安塞尔特瞒了他不知道多少事情。

　　他连崩溃都可以伪装，那么其他的感情呢？

　　韦德斯没有继续想下去，手猛的砸在桌面，可悲的是联盟人性化的材料，让手一点疼痛感都没有，仿佛挥拳向棉花一样的无力。

　　“舰长，虽然很不想打扰您，但有必要提醒您，勒尼先生已经归舰，补给品已经搬运好。我们该出发了。”

　　韦德斯沉默片刻，然后叹了口气。

　　“白，你说这算流放吗。”

　　“我认为不是，至少这本身比流放仁慈太多。”

　　“仁慈吗……”

　　韦德斯闭上眼，生活的乌托邦似乎开始破碎了。欺骗，战争，死亡……无数陌生的词汇撞击在一起，韦德斯以为他在启明星见识到的就是生活。

　　现在看来，以前还是太理想了。

　　“出发吧，向我们的群星……”

　　“是。已报备战斗地点，战斗视频已备份，奥拉伊斯号正式出航。”

　　奥拉伊斯的中控部内，埃尔斯和安塞尔特沉默的坐在那里。

　　“我说，你和诃纳森……”

　　埃尔斯开口，打破沉默，她不相信那两人是什么狗血爱情剧或者其他什么可以上黄金档的关系，倒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约约被触碰到了。

　　“我们没有关系。”

　　安塞尔特声音冷清，侧开头没有看她。

　　“这里只有我们俩”

　　埃尔斯看安塞尔特一副冷漠模样，叹了口气，左手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后点燃。

　　“抽烟折寿。”

　　“人体改造手术手术推出多少年了，现在几百年的老狐狸多的是，不差这两年。”

　　埃尔斯看着安塞尔特，笑了笑。

　　“我和诃纳森倒没有那么好的关系。我和他一个军事学院的，他在学院为人高调，但是偏偏还天赋惊人。那时候，学院里还有不少四大家族以外的学生，一些学生也想靠军功跨越公民等级。”

　　安塞尔特翻过身，没有看她，权当在听故事了。

　　“我呢，就找了一个晚上，把他打了一顿。不过，第二天，看见他告诉他朋友——你猜猜他怎么说。”

　　“我没兴趣。”

　　“我有。”白少见的开口。“他是不是说他把你打赢了。”

　　“没有，他告诉别人，昨晚有人在学院外面被抢劫了，他去英雄救美了。在军事学院附近抢劫，我现在想起来还想笑。”

　　安塞尔特没有表态，空气有些尴尬的寂静，几分钟后，白通人性的发出两声“哈哈。”

　　“所以，你真的很想知道我和诃纳森的关系吗？”安塞尔特叹了口气，“他爱过我，满意了？”

　　埃尔斯听见这敷衍的内容，搪塞的语气，也没有自讨无趣，掐了烟就离开了中控部，独留安塞尔特一个人。

　　安塞尔特见终于清净了，叹了口气。

　　他说谎了，拙劣的谎，不过是对韦德斯。

　　诃纳森的确爱过他，这是事实。那时候启明星刚起步，还是一个合法合规的科技研究所，安塞尔特找到威廉家族寻求投资，然后遇见了诃纳森。

　　后来，诃纳森为了继承家产，决定将韦德斯合理的踢出威廉家族。于是，他找到了安塞尔特。

　　诃纳森告诉安塞尔特，给他找了个投资人。然后安塞尔特和韦德斯在安排下，“意外”会面几次后，韦德斯的确在诃纳森意料之中的，选择追随安塞尔特。

　　最后，诃纳森和安塞尔特安排了一场针对韦德斯的袭击，趁机把韦德斯假死带走。那时候启明星根本没有什么屏蔽芯片的手段——到现在这种手段也不完善，只是诃纳森动用威廉家族对“伊甸”系统的掌控力而已。

　　没有什么启明星的神话，这么多年，其实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到。

　　“安塞尔特，安塞尔特。”

　　安塞尔特睁开眼，是韦德斯。他面色平静，好像刚才的质询没有发生。

　　“忙完了，就去休息吧。”

　　“……好。”

　　二人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几分钟后，安塞尔特率先开口。

　　“韦德斯，我……”

　　“不，什么都不用说。安塞尔特，我相信你，一直，一直。”

　　信任吗，多可惜啊，韦德斯，我好像……配不上你的信任呢？

　　“好。”

　　安塞尔特麻木的站起身，挪动着步伐离开了中控部。外面的走廊上是欢呼的人群，勒尼在吹嘘着自己的经历，几个联盟军则举着饮料碰杯。

　　安塞尔特如鬼魂一样穿过他们，连勒尼的呼唤都没有听见，便回了自己舱室，锁上门。

　　“白，我需要……两片三小时的安眠药。”

　　安塞尔特躺在床上，几分钟后，一杯水，两片药传送到了安塞尔特的床头柜。安塞尔特服下药，然后闭眼。

　　他莫名感觉，没有药，今晚恐怕要失眠了。

　　他多久没吃过安眠药了？似乎很久了。

　　奥拉伊斯上，武装部的人在狂欢，医疗部也没有什么事情，补给站的平民习惯了星舰，度过一开始的慌乱现在倒也算得上闲适。

　　奥拉伊斯则在白的看管下，往西方去。

　　威廉·诃纳森则带领着自己的舰队，继续赶往火药桶上的第三星系。他打开自己的怀表——这个时代，这种古董反而受到追捧，人们认为，这是人类理性的提现。怀表盖子上是一张星图，标记着奥拉伊斯的航线。

　　安塞尼尔森的人们还在感叹着补给站的袭击，和奥拉伊斯号的战斗。

　　总之，除了安塞尔特和韦德斯，似乎都是一切安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