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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族纹 ...

  •   “涵虚宗的人?”
      城主府藏书阁内,孟怀之坐在桌前,玉简零零散散铺了一地,孟余桑进来时不留神碰到了一叠,整齐有序的玉简顿时摇摇欲坠,晃了两下终于再支撑不住,哗啦往下栽去。

      字迹露出端倪:

      仙脉分支......世家谱......孟,叶……

      他不动声色移开视线,低头行礼,道:“父亲。”

      “不是事先查好那两人的底细了吗?”孟怀之听到动静并未抬头,手中翻动声不停,在仅有两人的藏书阁内莫名显得空荡。

      “父亲,韩仙君不久前曾去过叶家,这两人又有含虚宗弟子令牌,应该不会出差错。”

      “……”

      “啪。”
      玉简摔落在地,纯白的质料中隐约可见点点瑕渍,孟余桑眸光一动,微不可察压低了身子,剩下那截遗漏的字迹便映入他眼帘。

      雪鸮。

      袖摆下的手慢慢握紧。

      孟家藏书阁非记载了几百年间世家演变和天下格局的动荡,非嫡系不可进入,光是奇门遁甲卦象占卜就占了大半,遑论孟家的发家史。

      由于每代家主当任时间不同,玉简的质料也大不相同,多数都为白,少数则暗淡发黄,那是放的久远的缘故,即便有灵力封存也无法将它护的分毫不差。

      至于白中带黑的......

      “父亲,”孟余桑抬头,“为何要翻找景和年前的史记?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吗?”

      噼啪声骤停,孟怀之动作一顿,慢慢放下玉简,温和地看向孟余桑。

      孟余桑绷紧唇角,不敢多言,

      “无事,”他听见身前传来自己父亲的声音,“灵脉近来微弱,想看看有没有其他法子喂养雪鸮罢了。”

      “我听闻此次来的贵客还有苍梧宫的弟子?”孟怀之又道,“既与侄儿有关,此事切不可怠慢。”

      “我已派人去请裴仙君,但弟子告诉我......”他踌躇少顷,才道,“未找到裴仙君,只在客栈中发现了一名自称神医的修士。”

      “人带回来了?”

      “正在路上。”

      孟怀之点头,话毕又拾起另一枚玉简翻看。

      藏书阁内只闻细微的摩擦声,父子间沉默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似是耐不住性子,孟余桑鼓起勇气追问:“父亲,弟弟他......”

      “嘭嘭嘭。”
      急促的敲门声蓦然传来,他话语一噎,转头看向大门处。

      “进来。”孟怀之音调没有起伏。

      凉风骤然袭来,吹的人寒意上涌,弟子跨步进屋,猛地一撩衣袍,跪在地上颤声道:“城主,小少爷不见了。”

      ......

      梅负雪皱着眉,趴在某处窗棂旁探头探脑。

      孟家太大了,跟叶家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原先修为尽废时他尚且能靠着偷来的灵力找到令牌,现在根基有所恢复,反而束手无策了。

      “城主府是开了屏蔽的阵法吗?仙鸟不大大方方弄出来显摆,藏这么隐蔽传家呢。”
      话糙理不糙,他们二人寻了将近半个城主府,也没看到任何灵力浓郁的地方。

      期间为了掩人耳目,他二人就着晕死的那两个弟子互换身份,堂而皇之顶着人家的脸晃悠。

      而那两个倒霉蛋……

      正五花大绑晕的晕在床上。

      但即便是如此繁事压身的情况下,梅负雪也依旧没忘记他那个硕大的鸟笼。

      避开外人,黑布便被完全揭下,笼子的状貌暴露在空气中,铁绳间缝隙大的恨不得能塞进一个人的手,而鸟团正站在其中一根铁绳上,瑟瑟发抖茫然无措。

      梅负雪好整以暇地敲了敲笼子,将之递给祁白川。

      对方应当是已经习惯了他不同于常人的脑回路,竟也没表现出任何异议。

      “世家根基,自然藏得深。”祁白川道。

      “你有办法吗?”梅负雪问。

      祁白川未言,铁锈摩擦声刺啦一下划过,笼门掀开,鸟团娇小的身躯暴露在外面。

      他道:“自己找。”

      ……

      许是天性使然,还真被它寻到端倪。

      只是这端倪有点不对劲。

      二人一鸟面对着大大的“满春阁”牌匾陷入沉默。

      经历过叶家天降奇人的境遇,梅负雪对自己不了解的屋子一律不敢轻举妄动。
      尤其是名字稀奇古怪,神似不可名状之地的。

      有弟子匆匆经过,见两人这副作态,狐疑地慢了半拍,到最后竟慢慢停下脚步,驻足原地观看。

      梅负雪不明所以,也歪着头追随着弟子目光从左到右。

      两人相顾无言。

      “你们怎么又来了?”弟子问。

      “我们怎么不能来?”梅负雪坦然。

      弟子上下打量二人一番,似乎明白了什么,面色古怪,他想了片刻,委婉道:“适量即可,过度有伤身体,你们今早不是刚拿过药吗?”

      梅负雪一脸正经:“药用完了。”

      “这么快!”弟子惊愕,接着又指向祁白川手中的笼子,“你们怎么还揣个笼子?”

      梅负雪低头一看,就见里面空空如也,鸟团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他刹那间绷紧神经,面不改色:“工具而已。”

      “工具?”弟子一惊,回过神后感叹:“你们……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模样的工具,不愧小别胜新婚。”

      “……”

      “……”

      梅负雪仓促回过头,茫然地看向旁边。

      祁白川脸上并看不出什么。
      但他的嘴动了,薄唇微张,显然是准备要说话。
      梅负雪紧紧盯着那张弧度姣好的唇瓣。

      千钧一发之际,他立即做出决定,一只胳膊抬起来,猛地勾住对方脖子,祁白川或许没料到他这一出,竟真被拽的俯身而去。
      梅负雪另一只手趁机环上对方背部,迫使他埋在自己怀里,哄孩子般轻轻拍打。
      然后掩面沉痛道:“没办法,他就喜欢这样。”

      “……”

      弟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登时吓得倒退三步,待站稳后惊疑不定地瞪过去:“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没闹够?”

      梅负雪摇摇头,回了个无奈的笑,他维持住动作,放在祁白川背上的那只手悄无声息往上移,顺着术冠插入发间,不动声色加大力度,低眼看着对方,眉宇皆是柔情似水:“乖,我下次一定温柔。”

      祁白川:“……”
      散落的发绺从他耳上垂落,他微不可查偏了下头,视线所及只有绣着红梅金线的衣领。

      光线被遮了大半,只余点点碎阳猫着身钻进两人间的空隙中,衬得那截脖颈雪白无瑕。

      眸光一动,他就着埋首的姿势低声道:“好。”

      “……”

      弟子眼睁睁看着对面的同伴上演瞬间变脸。

      梅负雪僵硬地扯着嘴角,干巴生硬吐出几个字:“哈……那个……你还有事吗?没事我俩就去拿药了。”

      “噢,那你们去吧,城主临时召集我们去藏书阁门口,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弟子边说边快步离开,梅负雪模糊听见对方自言自语地嘀咕,“真看不出来,原来他这么厉害。”

      “……”

      厉害的梅负雪面无表情,双手“啪”地搭上某人肩膀,然后一发力——

      没摁动。

      “仙君,”他肃穆开口,“凡事咱们得有个度。”

      祁白川淡然自若直起身,整好发冠,道:“下次一定温柔。”

      梅负雪:“……”
      他张了张嘴,片刻拐了个弯又闭回去,双眼无神,决定不再继续这个逆天的话题。

      “话说孟家思想还真别出心裁,哪个好人能给看病的地方取这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花柳巷。”

      祁白川转向已经把缩回袖子里的鸟团滴溜出来:“确定?”

      鸟团讪讪:“应……该?我围着整个城主府飞了一圈也没感受到灵力波动。”

      梅负雪:“那你领我们来这做甚?”

      鸟团:“我听到了求救声。”

      两人不约而同静了一瞬。

      “求救声?”
      梅负雪重复一遍,有些不可思议。

      “同类相吸。”祁白川解释。

      梅负雪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同类相吸?
      这得是双方都有灵性的条件下才能产生的波动,偌大的城主府能相吸的还能有什么?
      总不能是树上随便一只雀儿。

      “那我们……”
      梅负雪表情有些奇怪。

      祁白川:“进去再说。”

      ……

      满春阁的寓意大概来自于它扑面而来的料峭寒风,约莫是为了封存药材,推门而入气温骤降,如坠冰窟,幸运的是阁里空无一人,倒也方便了他们行动。

      梅负雪寻思着方才弟子的话,猜测人应当是都跑去帮忙了。

      “还挺大。”
      他自顾自走了两步,鼻翼一动,忽地发觉什么。

      阁内苦涩味,炯别与普通的医馆,待久了便会让人产生一丝迷醉的怪异感,仿佛进入的不是储药房,而是个迷瘴重重的深林。
      而真正令他起疑的是苦涩掩盖下的端倪。

      “血。”祁白川一语道破。

      “还有……”梅负雪慢声补充,“香料。”

      准确说是某种燃香的味道,混杂在苦涩中很容易让人忽略,闻久了不会致死,最多困乏无比体力不支,点在这里最大的用处也不过是掩盖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但这已经足够了。

      手指一动,梅负雪转身朝大门下了个结界,才沉下心来细细查看。

      孟家出手阔绰,光一个满春阁零零散散就占了不少地,里面布置奢华有度,每处储存药材的放格子上都绘制了不同图案的花草样,工程之大俨然担得起世家底蕴前茅的名号。

      他看了半晌也没思绪,正准备再次施法,却蓦地被制止住。

      “怎么?”
      梅负雪诧异。

      “不必如此麻烦。”
      祁白川将他拉开。

      “嗯?”
      然而不等他再询问,就知道了为何。

      也不见祁白川如何动,灵力凭空化为阵法,只听卡巴一声,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储满方格子的那面墙壁遽然发出脆响,震的整片墙壁开始颤动。

      淡金色的光泽徐徐浮现,从中间蔓延向所有木格,又自发渗透进纹路中,荒诞不经,瑰丽华美。

      梅负雪未料会有如此机关,讶然之余不忘分出点注意在旁边人身上。

      祁白川一手操控着那些漫延的金色纹路,一手牢牢锁住梅负雪。

      金色漫延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功夫便已去了大半,在最后一个木格浸染完成的瞬间,梅负雪似乎听到了齿轮转动的声音。

      来不及多想,手腕传来的力度加大,身形一晃,再次抬头就只看见祁白川冷峻的侧面。

      “退后。”

      话甫一落下,金色猝然炸开,瞬息便充斥整个楼阁,在无边无际的刺目中,梅负雪眯起眼,隐约瞧见那脱墙而出的方格子,并非全部,只有寥寥不超十个。

      但这几个都有所不同。

      木格上的障眼法散去,露出底下真正的纹路——
      是只云团样,羽尾呈渐变墨色的白鸟。

      这鸟他可太眼熟不过了,跟城主府门前的简直一模一样。

      梅负雪被刺的眼睛发酸,微微偏头,大致看见了其他几个格纹。

      认不出品种的五瓣花,身宽头细的卷草,还有……

      卷草?

      眼前忽然一暗,未等他反应就见祁白川横跨一步挡在他面前,手中剑纹一闪,光亮之璀璨竟丝毫不输成百上千的金纹木格。

      从始至终藏匿至深的本命剑一寸寸从鞘中显现。

      金玄半参,三尺有余,如同祁白川掌心的剑模一样,灼目繁杂,却与他本人平常不动声色的状貌大相径庭。

      寒光直劈而下,轰然迎上木格的杀机,只听一声巨响,石灰化作齑粉在半空中散成一篷篷花朵,不待喘息,又是一道灵光遽然斩去——

      罡风骤减,木格猛然后退,咣当声此起彼伏,沉烟降落后,弥漫在阁楼内的杀机终于被强行压下。

      “这是……”
      梅负雪目不转睛盯着依次嵌入墙壁的木格。

      祁白川还剑入鞘,顿了顿,才道:“世家族纹。”

      煜奕年间,世家势微,受制宗门管辖,被迫收敛锋芒,但景和年前却不然。
      灵,佛,诡三修势均,以灵修为众,其中能够渡劫成仙者,大多出自世家名门。

      “咣。”
      最后一块木格严丝合缝,墙壁已然变样,从上至下金色纹理箭穿鹰嘴,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串通天地,将八种不同族纹的木格紧密相握。

      那赫然是一副世家名录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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