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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噱头 ...

  •   巫城不同于芸城,要繁华许多。沿路摊贩不断,灵物配饰琳琅满目。

      但这还不是最堂皇的,传闻城主府的一石一瓦皆由金砂所制,穷奢极华,从弟子身上好的银线便可见一斑。

      如果说芸城与叶家是互帮互助,那巫城城主府便是占据绝对统治。

      现如今名门宗派盛世,鲜少有城池会出现如此说一不二的世家,但孟家牵扯到宗门,总归要不同些。

      这不同就体现在了不久前的宴会上。

      殿内金石砌玉,光可鉴人,数位宗门长老齐聚一堂,城主坐在首席,虽仅为世家家主,对比宗门却分毫不畏。

      反倒长老们低着头不言语。

      酒过三巡,孟怀之率先起身,今日许是因为喝的多了,脸上涨起一圈红晕,酣态十足:“今日我邀各位来此实有事相求。”

      座下微不可察静默一瞬。

      随机便有长老起身回礼:“孟家主但说无妨。”

      “诸位皆知我孟家擅长卦象,可占卜时运,尤其是我族镇家雪鸮,身负鸿鹄之运,惊天之才,却百年不眠,只为守护本家命脉。”

      长老附和:“我等皆有所耳闻。”

      “可就在不久,我族的雪鸮展翅腾空,脱离本家府邸,围着 城整整绕了三圈,你们说这奇不奇怪?”

      “......”
      底下无人应答。

      孟怀之举杯仰头,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既而主自顾自继续说着。
      “我孟家千百年来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祖上有言,距离上一次雪鸮失态还是因为家族遭人重创,迫不得已挺身而出。”

      接腔的依旧是刚才那位长老:“孟城主是想......”

      “我想请你们帮个忙。”他倏然一顿,继续说道,“此事关乎孟家命脉,我希望大家能尽一份力,倒时必有重谢。”

      这句话口吻清楚,说的理所应当,完全不带一丝深陷佳酿的迷醉。

      杯盏“哐啷”滚落在地,顺着绒毯拾阶而下,最终停在那位长老脚边。

      高殿灯火葳蕤,墙壁上族纹金黄的翅羽随着火光散落到每一个人的面孔上,映照出他们麻木的神情。

      孟怀之拭了手,不紧不慢道:“你们意下如何?”

      长老佝身:“并无......”

      “嘭。”
      殿门轰然破开,一道赤脚散发的月白袍跌冲而入,抱头嘶喊:“你们所求皆是徒劳无功,孟家兴亡在即,除非......”

      孟怀之声色俱厉:“给我拦下他。”

      ......

      “就这样?”

      裴初无比肯定:“没错。”

      “这算哪门子事,到头来跟没说一样。”
      梅负雪窝在客栈的软塌上,拖沓拖沓晃着腿。

      “孟家有韩峥撑腰,难免要胆大些。”

      “所以兜兜转转一圈,你们还是没一个人知道是谁弄的令。”

      "......"

      没得到回应,梅负雪抬了下颌,换了个问题:“参加宴席的长老实力如何?”

      裴初思索道:“有几个确实够格,但他们没胆。”

      这下梅负雪不用问都知道为什么。
      沉吟片晌,他摸了摸手中的团子,发话:“仗势欺人,背后依靠第一大宗就了不起吗?”

      “……”
      裴初默默别过脸。

      屋内细微的町咣撞击声不断,敲木鱼似的,在这片刻的安静中格外清晰。

      祁白川坐在塌的另一侧,在愈发频繁的敲击声下提剑碰了旁边晃悠的小腿。
      梅负雪被冰的瞬间一缩,莫名其妙道:“你要干什么?”

      祁白川将地上两只靴挪到他跟前:“鞋穿好。”

      他这才发觉自己占了大半的位,现在腿挂在塌边踢了半晌人家的剑。

      梅负雪从鼻音里闷出一声,算是回应,磨叽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摆正坐姿。
      边蹬鞋边咕哝:“管的不少。”

      祁白川轻描淡写道:“晚上就寝床塌都是你的。”

      这话说出来有些奇怪,当事人没察觉,裴初经历了一路摧残也有所免疫,唯独刚来的林超予茫然无措。

      自从他被裴初从地上提起来后就没清醒过,对方也不知怎么想的当着一众弟子的面扛着他就跑,那架势跟拐卖去青楼的人贩子似的。

      唯独把后面两位随行弟子落在身后。

      经历过成门口一事他本以为这二人面和心不和,可就刚才那般情况来说……
      不和的应该是床头。

      “你叫什么来着?”
      梅负雪一刻闲不住,把心思放在了新捡来的人上。

      “林超予。”
      林超予忙回答。

      梅负雪若有所思地点头,说出的话很肯定,“你来这也是为了城主的昭示吧。”

      “是,”他低头应下,不好意思道,“孟城主给的报酬足,来的人自然也多,我只是其中之一。”

      梅负雪道:“那你怎么跑去给黑店当大夫。”

      “呃……因为钱在路上花光了,”他声音细若蚊蝇,“那天刚好碰上别人指认,我又眼花给别人拿错药,所以……。”

      梅负雪沉默,应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犹豫半天,才宽慰道:“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毕竟你连男人的喜脉都能诊出来……”

      “啪。”
      说时迟那是快,眼瞅着祁白川的剑动了,他上前一把夺过剑,紧紧抱在怀里,屁股往后一挪,警惕道:“你再打一个试试。”

      祁白川:“……”
      他手在半空滞了一瞬,随即自然的拾起掉落在塌上的令牌。

      期间梅负雪眼一眨不眨目光粘在他手上。

      将胡聿的令牌递过去,他才道:“你想多了。”

      “别想骗我,我都看见你拿剑了,”梅负雪维持着原样,伸出一根手指一点点把那令牌勾过来,塞到自己怀里,嗤声道,“我不跟孕夫计较。”

      祁白川:“……”

      林超予脸一阵青白,也不知是该说自己瞎蒙的脉还是该出声附和,他就这么僵硬着身子,试图装个死人。

      裴初很淡定,显然是装死常态。

      最后实在是受不了这诡异的对峙,林超予壮胆打破尴尬,问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那个……我们为什么要在客栈呆着,而不去城主府呢?”

      他还想问诊来着。

      话一出口,除了祁白川外,屋内二人都齐刷刷看向他,两张脸都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梅负雪沉吟:“我……”

      林超予期待地看着他。

      “不知道。”

      “……”

      林超予又转向另一边。

      裴初:“我跟着孟家弟子走的。”
      言下之意他也忘问了。

      祁白川适时出声:“人满为患。”

      梅负雪思绪通了。
      他们一路不走常人道,自是看不见大路上的人马,只瞧见城门口乌漆围了一片,下意识以为是大家好热闹的缘故。

      好热闹没错,但不仅仅是好事,而是路堵了,孟怀之千金广寻神医,闻声而来的人多入潮涌,这么多人分一杯羹自是谁也不让谁,城主府客房全满,甚至有的人连夜等在城主府门外排队,只为观摩孟余淮的病情。

      “可咱们不是奉令而来吗?”梅负雪奇怪,“安排个外面的府邸也行,这客栈未必也太敷衍了,还不如我在叶家的居所。”

      这事背后牵扯到涵虚宗,裴初不敢发表评价。

      梅负雪瞧见他埋首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他狠狠一拍大腿,不忿道:“真是仗势欺人,多个亲戚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入选第一大宗了。”

      祁白川轻巧地抓住自己腿上那只手,放在一旁道:“你想如何?”

      梅负雪果敢决然:“不干了,咱们走。”

      ……

      几人当然没走成,一是裴初接了令,二是都来到人家家门口了,不讨点利息总归过不去。

      梅负雪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某根熟悉的栓人绳子,久久没有说话。

      他们正处于城内最长阔的街道上,沿路喧声鼎沸,摊篷不断,有的还竖了个招牌,上面潦草刻着摸骨看相。

      摸骨看相?
      心思一转,梅负雪忽觉得这词有点熟悉。

      祁白川见他刚出了客栈就对着招牌开始出神,便解释道:“孟家擅卦, 城的人都以此为荣。”

      梅负雪不屑:“算命呗,我也会。”
      他当初还想对裴初动手呢。

      “孟家祖上要追溯到数百年前,理应属于仙家分支,族中有雪鸮慑敌,占卜时运。”

      梅负雪哂笑:“养鸟嘛,我也会。”
      说罢举起半个巴掌大的团子。

      祁白川静默一瞬,扫过乌泱泱的人群:“去玩罢,别跑远。”

      梅负雪:?
      他不明所以:“你说的啊,到时候可别怪我添堵。”

      然后一溜烟消失在原地。

      等裴初带着林超予赶来时,就见刚才迫不及待跑出去的二人少了一个。
      留下的那位清瘦的少年站在路边,眉目远疏,乌睫的阴影投落在下方某处,叫人看不见瞳孔的颜色,有种虚晃的不真实感。
      但细究就能发现,少年注意力不大集中,他手腕半抬,白净的肌肤上出现一道白印,似乎是被勒的,那印还不太安生,上下剐蹭着手腕,磨的凸出的那截腕骨微红绯靡。

      他约莫是冷情惯了,很难让人察觉到过多的情绪,此时被反复搅扰,有些破冰,竟透露出几分懊恼的意味。

      街上潮流般涌动的人群刹那间成了背景,起伏跌宕,路过他身边又如风似的渺茫。

      裴初步子慢下来,怔愣地看着那边,一时间总觉得少点什么,但又回忆对方好像一直如此。

      察觉到两人接近,祁白川挪身,手上印子一深,却并未陷进多少,他放下手,有意无意遮住那道痕迹,才转眸看过来。
      漠然的目光从二人面孔上划过,瞳孔清晰倒映出他们局促不安的身影。

      掌心一翻,祁白川伸手:“箐华令是你主动取的?”

      裴初低眉:“是。”

      “令给我。”

      ……

      街边好玩的确实不少,至少梅负雪是这样觉得。

      此时他们一人一鸟蹲在一敞开的摊车旁,看的目不转睛。

      守摊的老人见对面容貌出众穿着不凡,又如此入神,试探询问道:“公子,要不买一个?”

      这摊不是什么算卦占卜,也不是城内闹得人心惶惶的行医骗子,而是实实在在的零碎小玩意,摆的都是些看不出材质的珠钗,剑橞等等。

      吸引梅负雪的是个四面镂空的鸟笼。

      笼子整体偏玄色,应该是刷上去的,笼角衔接处有点掉漆,笼门一拉便是一阵撕拉的锈声,听的鸟团浑身绒毛乍起,瞬息间就想往地上跳。

      这么想着,它也做了,然后被梅负雪一巴掌按在肩上,提溜着两只翅膀毫不费力就往笼子里扔。

      鸟团两条细腿乱蹬,扑腾两下还没站稳,就从笼子缝中掉到摊车上。

      它两眼发懵,傻愣愣看着梅负雪。

      摊主诚心建议道:“公子喜欢,我还有个小的。”

      梅负雪却道:“不,小的装不下.......等等。”

      摊主:“啊?”

      梅负雪抽了对方椅子,塞到自己是身下,顶着张举世无双的美人脸朝对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摊主跟鸟团一样看傻了。

      “我是第一次入城,不太了解这里的特色,可否为我讲一讲?”

      许是没见过这么亲民的富贵人家公子,他傻了没多久就反应过来,思及摊上无其他人光顾,索性真跟对方唠起嗑来:“特色嘛,要数这每十年一次的百鸟朝凤了。”

      “百鸟朝凤?”梅负雪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孟家还有凤凰?不是一只雪鸮吗?”

      “哎。” 摊主听到这话,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去捂梅负雪的嘴。

      梅负雪一侧头,轻松避开。

      “这话可万万不敢讲,孟家震族仙鸟的名讳旁人不可直言,城主听到了要降罪的。”
      手落了空,他也没想太多,急忙继续解释道“百鸟朝凤只是个噱头,孟家每十年就会将镇族仙鸟带出来供百姓瞻仰,其实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祈福。”

      “祈什么福?风调雨顺?”

      “这......”摊主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来,最后唇角一崩,瓮声道:“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也是,”梅负雪顺着对方的话道,“那你一定也见过那只雪鸮吧?”

      “自然是见过。”

      “很大吗?”

      摊主皱着眉思考,两手一张,凭着印象划了个尺寸:“大概......就这么大。”

      “噢——”梅负雪拉长声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还不小呢。”

      摊主听的匪夷所思,没往多处想,只觉对方约莫是好奇心重,没见过仙鸟。
      “公子喜欢便在城内多呆两日,就当玩乐……”

      “咣”地一声,一袋份量十足的碎银被扔在摊上,砸地周围人纷纷侧目观看。

      摊主一愣,便见那位荣华矜贵的公子忽地拉近椅子,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给我来个能装它的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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