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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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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部前面大草坪上的雪人,成为了医院近期热门的拍照地之一。一是因为它很大,足有一米高,二则是因为它脖子上围着一条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围巾。
不过大多数人都觉得那条围巾是A货,毕竟没有人会拿正品去给一个雪人围上。
于是很多人茶余饭后都会谈论起关于这个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的大雪人,他们都在猜测是谁堆的。
保安部的赵根华每每听到这个话题,都会故作神秘的摇摇头,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慢慢说起了大雪过后那一天晚上的事情。
“那天啊,刚好是我值班,我就拿着手电筒啊,在医院溜达着……”
他话说得很慢,像是故意钓起大家的胃口,医院的实习医生、护士们也很给面子,各个端着盒饭围在赵根华身边,表情十分认真严肃。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贼,谁知道走近了,才发现是个小伙子,长得很好看,笑起来很腼腆,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个子的话……”
赵根华看到远处并肩走来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于是指着矮一点的那个说:“个子和郑医生差不多,不过比郑医生要瘦上很多。然后我就看到了他旁边那个足有一米高雪人……”
郑健从赵根华身边经过,便又听到他在吹嘘那个大雪人,于是不快地轻嗤了一声。
整天吹牛,搞得好像那个雪人是自己堆的一样。
围观的人群一下子沉寂起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把头埋进了餐盘里,只希望郑健能装作看不到他们。
赵根华“哈哈”笑了一声,摸了摸下巴,尴尬地站起身,边说着“哎呀到换班的时间了”边离开。
离开的步伐迅速,一溜烟就消失不见了。
江一院谁人不知,骨科的郑健郑医生脾气不好,心情不好时见到不顺眼的人就怼,一张嘴骂人的话都能不带重样的。
所以没人敢招惹郑健。
赵根华也是说到兴头上了,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才会开口拿郑健的身高和那晚遇到的小伙子做对比。
他离开之后,郑健并没有作罢,而是指着人群中几个已经快要将头埋进地板里的实习医生说:“你,你,还有你,报告写完了吗?整天这么悠悠哉哉的,要是学习有这么热情,也不至于前两天一个小问题就被病人追着喊着骂不专业了。”
他说完,那三个被点到名的实习生肩膀抖了两下,抬起头时整张脸都心如死灰了一般。
虞秋雪站在郑健身边憋着笑,在他还要开口时,拦住了他。
“可以了,他们也就吃饭的时候放松一下,你总不能不允许他们吃饭吧。”说完对那几个实习生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离开。
郑健看着虞秋雪的小动作,冷哼了一句:“我们当年可没有这么悠闲的时候,哪个有时间吃饭,哪个吃饭的时候不是捧着一本书的?”
“好好好。”虞秋雪笑着回答,极其敷衍。
郑健翻了个白眼,越过虞秋雪去打饭。
饭桌上,不知怎么的两人又谈到了草坪上那个大雪人。
“诶,不过那雪人到底是谁堆的?”郑健忍不住问。“到底是哪家的孩子会给雪人围上那么贵的围巾?”说什么是高仿货,可郑健却一眼就看出来那不是假的。
他本来也不好奇的,不就是个雪人而已,可说的人多了,倒让他生出一些想要去看一眼究竟的想法。只是这两日连着艳阳高照,雪人已经开始慢慢融化了,连带着它脖子上的那条围巾都变得有些不敢入目了。
不过依旧阻挡不了那天围巾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金钱的味道。
“嗯?”虞秋雪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想起了那日从曹昀病房离开后,下楼穿过住院部病区二楼连廊,从上向下看时,看到的场景。
黑衣少年被风吹得发颤,不断将手举起放在嘴巴前,用嘴里呼出的热气温暖着因堆雪人而被冻僵的手,等稍稍缓和后,才又举起手一遍一遍描绘着那雪人脸上的笑容。
笑容是少年赋予的,可少年的脸上却一点喜色也没有,满脸都是忧愁。
雪人堆完后,少年就这样静静地弯腰站在雪人面前,抿着双唇,眼神落寞。
虞秋雪从来没有在一个人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虽然相隔很远,可他依旧感觉到了陈昭周身散发出来的寂寞与无助。
让人十分心疼。
这样一个半大的孩子,最亲近的奶奶如今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内,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靠堆雪人来发散内心的情感。突然,虞秋雪想起病历上写着的地址,那是离江州很远的一个地方,可想而知,陈昭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举目无亲。
所以,他今夜要去哪里呢?
几乎是立刻,虞秋雪将腿迈了出去,可等他到达雪人位置的时候,陈昭已经不见了,而他眼前只有赵根华举着手电筒离开的背影。
虞秋雪在心中叹了口气,看着光秃秃的雪人,伸手摸了上去。
冰凉。
他只有这一个感受。
雪人的笑容被勾勒地十分生动。它的一双眼睛是用花坛里黑色的石子做的,黑色的瞳孔让他想到了陈昭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清澈,明亮,不含一丝杂质,带着令人难忘的坚毅。
虞秋雪的手缓缓从雪人的眼睛上拂过。
雪人的下半身也是一个巨大的球形,两旁插着两根树枝,像是在对路过的人打招呼。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装饰了。
突然之间,虞秋雪的脑海中萌生出一个想法。于是他转身回到办公室,从抽屉中拿出前几日姑妈寄给他当做新年礼物还未来得及拆开的围巾,又回到花园的草坪上,将围巾亲手围在了雪人并不明显的脖子上。
这样就好看了。
而且雪人也不会冷了。
离开的时候,虞秋雪坐在车里,看着被自己围上围巾的雪人,突然觉得自己很幼稚。
他低低笑了几声,驱车离开了医院。
“嗯什么嗯,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郑健眼见虞秋雪嗯完后没了下文,一整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于是便开口催促道。
“是陈昭。”虞秋雪说。
“谁?”
陈昭?
陈昭是谁?
谁是陈昭?
郑健在脑海中搜寻了很久,都没找出关于这个人一丝半点的印象。
虞秋雪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然后说:“是我病人的孙子,他堆雪人的那天,你还给他送过饭。”
经他这么一提醒,郑健恢复了一点记忆。他看了一眼虞秋雪,考虑要不要将他只给陈昭送了一顿早饭的事情告诉虞秋雪。可他又转念一想,这么多天过去了,虞秋雪该知道也知道了,不知道的话自己现在提起也没什么意思了,而且是陈昭当时自己说会去吃饭的。
“他啊,但是……”在他不多的记忆里,陈昭穿着打扮完全与那天围巾不搭,他没有蠢到会以为那条围巾也是陈昭的。
“那条围巾是我的。”
虞秋雪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说完后,果然就见郑健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
“你?”
郑健指了指虞秋雪。
虞秋雪点头。
“你那天连续手术十三个小时后还陪他去堆了雪人?”郑健震惊地问。
说完他突然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大,于是他立刻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指责虞秋雪:“你疯了,你真的没救了。”
谁能来救救他这个从小到大没吃过一点苦的发小?虽说那条围巾的价格在他们看来不值什么钱,可小一万也是钱啊,他怎么就能这么心安理得地给雪人围。而且,十三个小时的手术,他真的一点都不累吗?还这么有闲情逸致地去堆雪人?
郑健心有点痛。
“从小到大,你好像也没陪我堆过雪人。”
虞秋雪:“我难道没有告诉你那天晚上我在曹昀病房待了一个小时吗?”
“啊?”
“哦。”
郑健一拍自己的脑袋,总觉得里面好像有水在晃,所以他选择了闭上自己的嘴巴。
不过,说到曹昀,郑健又想起一件事情。
“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要过年了,你姑姑今年回国吗?”他假装不在意,问完后往嘴里塞了一块鸡腿肉,却在虞秋雪即将开口时,紧张地连咀嚼都忘记了,直接吞咽了下去。
“你是关心我姑姑,还是关心另一个?”虞秋雪打趣道。
郑健眼神有些飘忽,“我没,我就是,就是问问,哈哈。”
他尴尬地笑了几声,换来虞秋雪的频频摇头。
“新年礼物已经寄回来了,姑姑今年应该也不会回来了。”说完,他顿了一下,随后看到郑健露出了失望的眼神。
“不过……”
“不过什么?”郑健紧张地问。
“不过微微好像订了两天后回国的机票。”
“是嘛。”郑健假装不在意,“你应该要去机场接她的吧。”
“嗯。”
“好吧,那天你叫上我,我勉为其难充当你的司机好了。”
虞秋雪但笑不语。
“我自己会开车,你不用太勉强。”
郑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