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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口 ...

  •   暝暝眯眼,看到莫盈手里紧握的一盏烛火。
      现下它正燃着幽幽的光,她朝这里靠近的时候,那火苗烧得更盛。
      无涯君,偷拿……这些事情与她有什么关系吗?

      莫盈急着要将暝暝抓获,带回邀功。
      她抬手,腕上银铃微微响动,那清脆铃音有如实质,朝暝暝缠绕过来。
      暝暝立在原地,也没躲,任由那铃音将她的双手绑了起来。

      忽地,她发髻上的一簇珠花微微震动,竟将莫盈召唤出的铃音震碎。
      陆悬压低了的咬牙切齿声传入暝暝耳朵:“昨夜躲我倒是会躲,现在怎么不会动了?”

      “昨夜?”暝暝没反应过来这是她与陆悬的秘密对话,自言自语出声。
      “就是昨夜!”莫盈已唤了侍从上前,将暝暝居住的小院围了起来,“你没参加晚宴,定是去嘉山里偷偷拿了些什么东西。”
      暝暝心道她确实是带了些不该带的东西回来,于是点头:“是别人不要猎物,我带回来了。”

      “然后呢?”
      “然后就吃了。”暝暝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
      莫盈心念一动,瞬间联想到可能是陆危的什么灵宠走失了,流落到山里,被暝暝这个不识好歹的抓回来吃了。
      她怎么什么都吃?
      灵宠都到她肚子里了,无涯君的命烛靠近她才会发亮,就是如此!

      “你知道你吃了什么吗?”铃音再次响起,朝暝暝飞了过去,这次它没朝着暝暝双手,而是朝她的脖颈飞了过去。
      这铃音离暝暝脑袋上的陆悬有些近,所以暝暝不情不愿出手挡了一下。
      莫盈在原地摇了好几下铃铛都无济于事,她怒目看着暝暝,暗中思忖这二小姐何时有了这等修为?
      莫非,是吃了无涯君灵宠的缘故?这一切都串联上了,意外的有理有据。

      “死都死了,还不能吃吗?”暝暝耐心回答,她记得莫盈,这姑娘是沈家家主捡回来的孤女,与沈家后辈相处很是融洽。
      当然,这不包括她。

      “去唤无涯君过来。”莫盈回头,见到也有其他的沈家人跟了过来,怕自己的功劳被抢了,很快说道。
      “无涯君是谁?”暝暝问。
      大中午的,她还没睡饱,饭也没吃,就来了这么一遭滑稽的戏码,竟然都是这个无涯君搞出来的。
      她的眼皮懒懒抬了抬,心道无涯君烦得很。

      “你不知道无涯君?!”
      “我族中唯一的长辈,我的叔叔。”
      莫盈快被她逼疯的声音和陆悬低沉的语调同时响起。

      “哦。”暝暝在院子里找了处地方坐下,只淡淡应了声。
      “他是在找我。”陆悬轻嗤一声,“我倒成了‘东西’。”
      “你敢不尊重无涯君?给义父知道了,定要罚你!”
      陆悬与莫盈再次一起对暝暝说话。

      暝暝自动无视莫盈,只应了陆悬的话:“你不是东西?”
      她顶着一张平静的脸说出这样的话,倒像是在嘲讽莫盈,一旁有平日里受不了莫盈摆出大小姐架势的侍从扭头笑了几声。

      “你偷了无涯君的东西,现在已是戴罪之身,你还说——”
      莫盈一噎,猛然想起自己在沈家不过是个外人,沈家规矩繁多,就算暝暝在族中地位再低,她终究也只是外人。
      这凭什么?这样一个成天睡懒觉,只想着吃的废物也能当沈家的小姐,而她却只能受着她的侮辱?
      莫盈自己想得越来越多,气得脸色都发白。

      “沈茗……”陆悬憋了半天,竟也不知说暝暝什么好。
      “嗯。”暝暝对他倒是句句都有回应。
      “她要被你气死了。”陆悬也一直在关注这场以他为罪魁祸首的风波。

      “气死了?”暝暝在陆悬的提醒下,总算愿意看一眼莫盈。
      确认她还有呼吸,暝暝平静道:“没有吧?”
      暝暝自言自语的那些话串联到莫盈耳中就是:“嗯,气死了,没有吧?”

      “沈茗,你以为过了今天,你还能当沈家二小姐吗?你闯了大祸你知道吗?”莫盈终于无法忍受暝暝了。
      她手中银铃祭起,在身边侍从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全身法力已经汇集到这件法宝上。
      “我今日就替无涯君先教训你了!”

      ——

      “父亲!拿走无涯君宝物的人抓到了!”沈霁受了莫盈托付,奔来禀告此事。
      “我就说二姐不对劲,昨日抓了条又黑又青的蛇回来,还说要抓回去煮了吃。”沈霁奔入大殿之内,高声说着。

      殿内候着沈付与陆危,还有其余修仙世家的来客,沈霁话音刚落,这春日里的仙殿瞬间结了霜。
      冷意袭来,殿内宾客纷纷使出法术抵御着突如其来的寒意,就连沈付的眉上也覆了层冰。

      “无涯君?”沈付大惊失色,陆危这一怒之下竟直接突破嘉山内部的禁制,让这座千年大殿陷入冰封。
      这……陆危若是想,这嘉山岂不随时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方才他还是太客气了些。

      “蛇?”眼上覆着白绫的陆危一步步走下大殿,他思忖片刻,回过神来是怎么一回事。
      陆悬少时任性,不服管教,他有时也会严厉些,陆悬偷看了他书房里一些画,变出那模样,总能从他这里讨了饶。

      陆危心思回转,随着他走下的步伐,殿内寒冰逐渐消融,沈霁本被冻僵在原地,眼见着陆危步步走来,身上暖意渐起。
      一瞬间,她望着他,有些痴了神,也不知这样绝世如雪的男子蒙眼的白绫下,会是怎样无情无欲的一双眼。
      “带路。”陆危锐利如刀的两个字将沈霁拉回现实,他们瞬息间消失在原地。

      ——

      此时的偏僻小院里,暝暝还半眯着眼昏昏欲睡,一点也没感觉到莫盈正举起法宝要朝她攻击。
      “莫小姐!”有侍从看到这一幕,慌了神,要知道沈家二小姐惫懒得很,修为低微,被这么打下去,定要受重伤。

      “沈茗。”陆悬冷声提醒她。
      “啊?”暝暝睁开眼,还没看清莫盈祭起法宝的模样,便有一道金色的光芒占据了他的视线。
      正欲拦下攻击的陆悬也收了手,继续当一朵安静的珠花。

      因为自莫盈身后已多出一人,他从虚空里走来,足尖甚至还记得离地一寸。
      陆危只是这么走了过来,似乎没有什么行动,周遭的灵气也没有任何的流转。
      莫盈高高祭起的银铃却在这一瞬间炸了开来,发出最后一道短促刺耳的铃音。
      铃音反震回莫盈的耳朵,鲜血流淌,显然是受了法宝反噬的重伤。

      “无涯君不是说了,发现命烛亮起就要去找他,你……你怎么自己……”沈霁接住莫盈倒下的身子,慌忙问道。
      这银铃法宝被震碎的动静总算是吸引了些许暝暝的注意力。
      她朝银铃破碎声看去,见到了身着白金色长袍的陆危。

      熟悉的脸,熟悉的身形,熟悉的气息,他全身上下除了衣着之外的所有细节都深深印刻在暝暝脑海里。
      即便暝暝沉睡了百年,这记忆依旧清晰。
      毕竟他们曾经在暗无天日的荒夜原里一起跋涉万里,相伴数年,日夜不离,亲密无间。
      是他,荒夜原里那个瞎了眼的倒霉鬼!

      这一瞬间,暝暝的思绪转得比谁都快。
      倒霉鬼就是陆悬——她的攻略对象的叔叔。
      当年她凭借系统给的画像找人找到了他,他们是叔侄,有浓厚的血缘关系,这两个人长得很像让她认错了,十分合理。

      暝暝盯着陆危,眼睛瞪到有史以来最大,丝毫没有之前懒洋洋的神态。
      这这这,这要怎么办?他应该认不出来她吧?
      而且她不是给他把眼睛治好了吗,怎么现在他还蒙着眼啊,她的药方不可能出错啊!

      陆危朝这里一步步走来,他周身的气场冷如霜雪。
      暝暝紧张得呼吸都快了些许,她的视线始终落在陆危身上,一刻也不敢移开。
      陆悬冰冷的语调与他的亲叔叔如出一辙:“一个老家伙,你看什么看?”

      他以神念与暝暝对话,自然瞒不过陆危的耳朵。
      陆危已来到暝暝身前,他的注意力只放在陆悬身上,他朝暝暝伸出手来。
      暝暝甚至不敢发出声音,这这这家伙的听力好得很。
      她开口岂不是要被他认出来,虽然他大概率记不住自己声音,但万一呢……

      “老家伙?”陆危两指将暝暝头顶上陆悬所化的珠花夹了下来,以神念训斥自己的亲侄子。
      “你昨晚变了什么?”
      “你书房里那些画啊,画了上百年了,就画那一条蛇,不腻吗?”

      两人视暝暝如无物,竟然就这么以神念交流起来。
      暝暝:“……”啊!!!!!倒霉鬼你杀了我吧!!!这成神也不是非成不可!!!!
      她的内心在无声尖叫,第一次没了往常的淡定,连心都跳得仿佛擂鼓。

      陆危面色微凛,手指一屈,险些要把暝暝头顶上的珠花捏断。
      他按下的手指触到了暝暝头顶散出的发丝,轻软如丝,缠着他的指尖,勾出些缱绻的意味。
      这画面在外人看来倒是有些唯美,只是暝暝自己惊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由于紧张得喘不过气,她的面颊红扑扑的。

      陆悬以为暝暝天生就是个又呆又钝的性子,没想到这姑娘看到了陆危竟然是这副模样。
      “沈茗。”他又喊暝暝的名字,试图把她从这个“神魂颠倒”的状态中拉出来。

      “沈茗?”陆危拿着陆悬所化的珠花后撤两步,离暝暝这位“沈家人”远了些许,他觉着自己的手指有些痒。
      “你也敢叫这个名字。”陆危丢下一句嘲讽的话,就要离开,他看沈家人确实是不太顺眼。
      暝暝愣了愣,她缓过神来,她不叫这个名字还能叫什么?

      她忍住了没发出声音,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她的攻略对象被她前一个认错的攻略对象拿走了,现在她应该怎么办?
      在陆危拿着珠花离开两步之后,他察觉了不对劲,因为陆悬的心跳在远离暝暝的时候,弱了好几分。
      他的机械心难道没有在命烛靠近的时候重新运转吗?

      但周遭有那么多双眼睛注视着,陆危也不能当众取出这等秘密之物查看。
      于是他冷声对暝暝道:“跟上来。”

      暝暝屁股黏在椅子上,不想动,很难想象,以前的那个倒霉鬼竟然会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她以为他只会暝暝前暝暝后的喊。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她该想些别的,比如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香。
      不是……她也不该想这个……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纷乱的思绪让暝暝呆坐在原地,像是石雕。

      陆危立在原地,等着暝暝跟上来,他的耐心有限,若再多等一会儿,他不介意拖着一具尸体走。
      毕竟眼下这情况,倒像是暝暝试图控制问天城的少主被抓了个现行。

      “茗儿,无涯君让你跟上去,你快些走——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呆呢!”沈付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但眼下顺着无涯君的意才是重点,于是沈付上前推了暝暝一把。

      愣住的暝暝往前一踉跄,险些扑到陆危背上,但他灵巧得很,侧身便避开了。
      “沈家都是些木偶人吗?”陆危嘲。
      暝暝还是跟了上去,毕竟陆悬真的不能离她太远。

      虹光飞舟上,陆危在各处下了禁制,才让陆悬变回了人身。
      这位问天城的少主虽也是冷着一张脸,但远远没有他这位亲叔叔来得气势凛然、不可接近。
      暝暝靠得离他近了些许,只希望离陆危远些。

      “机械心是突然失去效用的,因为我自己的心在她出现的时候……跳起来了。”
      许久,陆悬才不情不愿地说出这一句话。
      “现在不是说话本故事的时候。”陆危连自己侄子也嘲笑。
      “事实如此。”陆悬道。

      暝暝坐在他身侧,一声不吭。
      陆危朝陆悬心口一点,机械心缓缓飞出,果然,离开这颗机械心,他竟然还有心跳。
      他虽蒙着双眼,但暝暝依旧感觉到有一道锐利如刀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在审视她。
      看就看,她也没怕过他,缓过神来的暝暝自然是不怕陆危的。

      她咳了好几声,变了声音,尖着嗓子说了话:“此事与我无关,他昏了过去,我才救他回去。”
      “既然陆悬是……是无涯君家的人,那就放心了,以后我有缘再去问天城找他,对了,问天城在哪?”
      陆悬听了她声音,微讶:“你声音?”
      “变声期。”暝暝夹得嗓子都发紧了。

      陆危听到暝暝的声音,俊眉蹙了蹙,终究还是没听出什么,她完全用法术变了自己的嗓音。
      “问天城不欢迎沈家的人。”陆危很快让机械心重新运转。
      它并非是坏了,只是陆悬有了自己的心跳,它便以为自己完成了职责,不再运转。

      暝暝屁股还没坐热就被陆危赶下了虹光飞舟。
      送她下去的年轻修士看着她,神色复杂:“你还是第一个能上这飞舟的沈家人。”
      “哦,能给我个问天城的位置吗?”暝暝不想失去和攻略对象有关的线索。
      “你还想去问天城?”那年轻修士笑了出来。

      他低声对暝暝道,“莫不是相处了一晚上,你喜欢上咱们家少主了吧?”
      暝暝心道自己的未来目的就是这个,这修士也不算说错,于是她点头,大方承认:“是啊。”
      “哎哟,我就知道我们问天城的少主很好的,不过你有所不知,咱们的无涯君也是单身了——”这修士颇为八卦。

      哪料这整座云舟上的动静都逃不过陆危的耳朵。
      “让她下去。”陆危冰冷似雪的声音断然响起。
      同样听见了的陆悬挑了挑眉。

      暝暝自己孤零零地回了沈家,那边陆危已提前派了人将此事解释清楚了。
      大致就是问天城那边多谢沈家二小姐代为保管无涯君丢失的东西一晚,那些灵石就是给她的谢礼。
      兜兜转转,那些灵石竟然来到了暝暝手上。
      沈付闻言大喜,自以为与问天城攀上了关系,自然没有问责暝暝,反而让她安心回到了主家。

      暝暝暂时还没机会去问天城继续寻找陆悬,因为她答应了兰夫人一件事——去见她为她联系的未来道侣。
      暝暝想,既然知道了陆悬的位置,她也不用太急,罢了,就依着兰夫人的意思,应付一下好了。

      那边的虹光飞舟正缓缓飞回问天城,回程不用太急,所以虹光飞舟在路上花了好几日的时间。
      是夜,陆危蒙着眼,笔墨蘸了丹青,在纸上勾勒出曼妙的弧线,像是一条蛇蜿蜒前行时的姿态。
      “有那颗机械心就够了,沈家那姑娘修为不高,过了百年死了就死了,你的性命不可掌握在他人手上。”
      但是,天生的心跳如何能比后天冰冷的机械搏动相比?陆危也知道这个道理,他不过是在提醒陆悬。

      “你只要不再靠近她,机械心自然无虞,沈家迂腐,最是惹人厌烦,你最好离她远——”
      “陆悬?”水墨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描摹出可爱的、上翘着的蛇尾。
      沉迷作画的陆危从那丹青之境中回过神后,才发觉陆悬已没了声息。
      他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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