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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这种可笑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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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蔺柘唯一没想到的,是会在这里遇见贺兰莳。
虽然贺兰莳和他身边的朱雀卫都易容了,但朱雀卫的身形是明显精通武艺的,贺兰莳即使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也并不妨碍蔺柘认出他来。
贺兰莳似乎也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还认出了自己。
对此,蔺柘表示:“小师父于我可是特殊的,我就是认不出别人也不会认不出你。”
贺兰莳蹙了蹙眉刚要说话,蔺柘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开口道,“已经提前喝过药了,你之前不是教过我预防的法子吗?”
贺兰莳顿了顿,换了个话头,“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随五皇子来徐州赈灾,出现在徐州哪里奇怪了?倒是小师父,在京城待得好好的,怎么来这里了?”
如果不是重要的事,贺兰莳就算想私自离京,他身边的朱雀卫应该也会阻拦。
总不能是是做菩萨做上瘾了?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还要想着去救别人?
那可就太好笑了。
而且,徐州的消息封锁得很好,现在徐州一切都由李桉首把控,这个点也还没到徐州内情爆发的时间。贺兰莳不大可能在来徐州前就知道这里的真实情况。
贺兰莳不大想同人细说,只说了句,“我自有我的事要办。”
“小师父既然有事,就更不该停留在这里了,若是被人发现,只怕……最后可不好收场。”
他不信贺兰莳看不出来这里的情况比白源村的要严重数倍,除了染病的人无人医治,还有很多病死的人尸身都没有掩埋。
更何况,除了瘟疫,在五里外还有军队驻扎这个地方早就被困死了!
现在最棘手的问题可不是瘟疫。
“既然遇到了,我不救,难道看着这么多人去死吗?”贺兰莳定定看着他。
蔺柘先是一愣,然后险些笑出来。
他不会是想以一己之力救这么多人吧?
就算加上朱雀卫那也是杯水车薪。
他不知道贺兰莳前世是否也曾到过徐州,如果到过,那最后这里的百姓还是以被李桉首一把火烧死灭口为结束,说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而贺兰莳还得背着被发现私离京城的风险。
废太子私自离京,这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可不是小事。别人的命和自己的命,得有多可笑才会选前者弃后者?
蔺柘眸光幽深,面无表情看着贺兰莳给病人喂药。
“先把药喝了。”青年温声扶起草席上的老人。
影一快步过来,“郎君,我来吧。”
“不用。”他道,“你先去盘算一下现在的粮食和药物还能撑多久。”
影一欲言又止,“郎君还请保重自身。”
但他知晓贺兰莳执意要做的事他是阻拦不了的。
原本他们只为寻阿乐的下落来这里,在发现这里的真相后,贺兰莳根本做不到一走了之,一走了之就意味着是对这里的人见死不救。
可在影一看来,其他人的性命就是加起来也及不上贺兰莳一人的。
蔺柘默不作声像在白源村那样帮贺兰莳打下手,嘴上却不停提醒他,“这里的人已经被放弃了,外面不可能送药材和粮食来,况且现在整个徐州都被管控了,短时间也采买不到这些东西。”
从蔺柘口中听到“管控”两个字时,贺兰莳眉宇动了动,看向他,“你好像知道很多。”
蔺柘扯扯唇,“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我不信小师父没有察觉。”他又道,“现在的徐州宛若死城又暗潮涌动,我实在好奇,到底是什么促使你来这里的。”
贺兰莳淡淡,“我也好奇,五皇子才是赈灾的主事人,再不济也有秦国公府的人会替他办好一切,你这么积极作甚?五皇子知道你在这里吗?又或者你是身上领着昌平侯的什么命令?”
很好,第二次打听又被打回来了。
蔺柘说,“小师父都没有要同我坦诚相待的意思,怎么就开始盘问我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
过了会儿,影一回来,“郎君,药材和粮食都不够了,算了算只能再撑一天了,因为水患,房屋大多都被冲垮了,继续这样下去也不是事。”
蔺柘好似整暇等着贺兰莳的反应。
他医术再好,就算有朱雀卫又如何?治病要有药,让人活着就得有粮食,可现在这里两样都缺,也根本没有采买的路子,更何况是忽然需要这么大一批药物和粮食?
……除非……
他才想着,便听贺兰莳白玉般清润的嗓音,“既是朝廷派了人来赈灾,就一定有赈灾物资。”
蔺柘抬头看着贺兰莳。
平平无奇的五官,却有着独属于那个与他交手数载的太子殿下的从容风姿,“既然是赈灾用的物资,就得用在它该用的地方。”
影一会意,顿了顿又道,“但是徐州如今的情况,即便我们要救人只怕也束手束脚的。”
贺兰莳沉吟片刻,招了招手,然后在影一耳边说了什么。
蔺柘挑挑眉,也没有非要听的意思,只是瞧着影一忽然发亮的眼睛,就有些好奇了。
蔺柘略一猜测,“小师父难不成是想送份功劳给五皇子?”
若真是这样,那还真是可惜了贺兰莳的大度,因为五皇子可值不当贺兰莳的帮衬。
贺兰莳仿佛看出了蔺柘对五皇子的不信任,道,“什么事都得做个两手准备。”
蔺柘有些疑惑,却见贺兰莳又开始诊治新的病人了,他也不闲着,让阿童帮忙去整理药材,自己则继续在贺兰莳左右打下手。
电光火石间,蔺柘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接着有了一个离奇又大胆的猜测。
前世李桉首的罪行被朝廷知道是因为被人告了御状。
李桉首想要掌控整个徐州城,势必会排除异己,其中受害的就有徐州通判晋达一家。算起来晋达应该是李桉首的直系下属,在李桉首没有暴露前,两家关系还十分亲近,可惜晋达有一点不好,就是过于刚正。
在李桉首试图用儿女联姻来把晋达拉入自己的阵营时,晋达不仅言辞拒绝了,还十分头铁地暗中写信给了徐州驻军指挥使覃虎,希望由覃虎向朝廷检举李桉首。结果可想而知,不但没有检举成功,还搭上了自己。
李桉首下起手来是绝对地狠心,即使和晋家来往多年也不妨碍晋家全家“遭灾”。对外给的说法是,晋达正巧告假带着一家老小乘船返乡祭祖,没想到老天不开眼,让晋家全家都死在了江上,整艘船都沉了。
只可惜李桉首没想到,晋家的独子竟然没死,而是阴差阳错被人打捞了起来。只不过这位晋家子也是个倒霉透顶的,前脚全家被杀,后脚被人救下,为了保命也不敢亮明身份,之后更是不慎感染了瘟疫……
也的亏他是足够命大,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竟然还能抱着李桉首排除异己大逆不道杀害同僚,还有掩盖瘟疫急情,火烧染病百姓的罪证一路躲过追杀逃到京城,然后又正正好遇到了皇亲国戚,就这样顺利地把罪证呈上了雍武帝的御案。
……真是,好多巧合。
细细一想,其一,晋达只是个通判,因为过于刚正,没几个相熟的同僚,也因此晋家出事的时候其他人都是冷眼旁观,甚至有拍手叫好的,晋家子就算命大活了下来,又哪来的能力收集李桉首那么多罪证?
其二,据晋家子说,他还感染了瘟疫,因此才能发现李桉首竟然胆大包天,在瘟疫日益严重的情况下还封锁消息,并火烧百姓,企图掩盖自己治理无能的事。若是贺兰莳前世也曾暗中到过徐州,也曾出手治过感染的病人,那一切真的是巧合吗?
其三,若他没有记错,晋家子,名晋理直,两年后,因才华颇得雍武帝喜爱,任翰林院承旨的同时兼领东宫侍读学士。
有时候,巧合多了,那就不叫巧合,而是有意为之。
蔺柘神色变幻,意味不明打量着贺兰莳的背影。
所以,是他想的这样吗?前世也是他?
把所有人的反应都算进去了。
那他在看到自己辛苦救治的人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时,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做了无用功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还是像现在这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蔺柘正想着,一个朱雀卫就匆匆过来在贺兰莳耳边说了句什么。
他发誓,他从来没见过贺兰莳这种神情。
惊愕,欣喜,恐惧,又有些忐忑。
蔺柘的第一反应是,原来贺兰莳的脸上也可以有这么丰富的色彩吗?
下一刻又是下意识涌上来的不虞,他倒是想知道,是什么事,或者什么人,能让贺兰莳这样?
这会贺兰莳却又想起蔺柘了,收了收神色,说自己有私事要办,让他自便。
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怕被他知道,更不怕他跑出去宣扬废太子私自出京,这会倒是想到还有私事要防着他了?
蔺柘心下冷哼,人家不乐意让他知道,他也没那么死皮赖脸,直接带着阿童回了。
还是阿童敏锐,十分惊奇,“郎君怎么像在生闷气啊?难道是和人吵架了?”
蔺柘:……
他冷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这种可笑的事情是我会做的吗?”
他直接甩下阿童,步子迈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