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异象 ...
-
萧以安反应极快,立刻后退,大浪带来的沤黑的河水悉数打在了他原来站的地方,那片土地瞬间变得焦黑,跟着水流的趋势迅速往外扩散。
这水有问题。
萧以安眉心紧皱,灵活地避闪着飞溅的河水,与此同时锵踉一声灵剑出鞘,化作一片红光载着萧以安稳稳升起来。
月色更暗了,河水从平静变得汹涌,在河心形成浪花打着卷扑过来,萧以安连忙御剑躲开,差点没站稳,打开双手平衡了片刻才静下心神。
定睛一看,那黑色漩涡破开之后,里面赫然又钻出一只怪物,身形足足两丈高、八尺宽,细长一个弓着背,两只巨大的钳子看准目标就挥了过来。
“快!护城河又有异变!”
萧以安瞳孔一缩,灵剑又往上升了些许。
不能被周氏的人发现自己在这。萧以安也顾不得水里那怪物,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只能四下找地方降落。
但护城河对岸是一片森林,萧以安没有进去看过,不熟悉里面的情况,也不知道哪里适合藏身又能留意全局。
算了先下去吧,这身行头要是被发现就会招来数不尽的麻烦。
灵剑掉头,刚准备俯冲下去,萧以安听见身后极近的地方传来一道低沉好听的嗓音。
“跟我来。”
另一抹高挑的黑色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萧以安身后,双指冲灵剑一点,让萧以安的灵剑跟着他。
不多时,两人落在了护城河对岸一处山石之后。
这石头位置很巧妙,既能完美遮住两人,探探头还能清晰地看到河上的情况。
萧以安一边注意着护城河那边的情况,一边压低声音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南泽默了片刻,也压低声音看向萧以安:“仙君为何独自出门。”
“是不是又把我忘了。”
……居然能从他一贯冷漠的嗓音中听出来几分委屈,萧以安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萧以安心虚一下,随即顺着哄了两句:“没有的事,这边境况未知,我来探探路而已。”
他似乎没注意到南泽的措辞。
另一边,护城河越来越热闹。
此时的河水完全变成了黑色,因那怪虾疯狂的攻击而泛出白色泡沫,浪花每每翻到岸上一次,便会有一块土地变得焦黑。
这只怪虾如同那条大鱼,没有妖丹和灵力,纯靠体型和蛮力,很快便落在下风,被周氏的弟子钉死在岸边。
这次带队的是周氏那位唤作青霖的弟子,从容不迫地指挥着众人清理现场,年纪不大,倒是已有了几分掌门风范。
“这些怪鱼怪虾都是怎么回事?为何最近频繁出没?”周青霖跟旁边的师弟讨论,眉心紧皱:“这护城河本就是人为开凿的,百年来连水怪都很少出现,怎会有如此怪异的鱼虾?”
师弟回答不了,只摇着头,捏着鼻子:“青霖师兄,这里味道太大了,这河水怕是不能用了吧?”
周青霖显然也思考到了这个问题。
但他没有决定权,盯着河水看了片刻后沉沉道:“回去跟大师兄他们说一下。”
怪虾被捞上来,动乱很快结束,萧以安下意识抚上了腰间的玉环。
玉环安安静静,没有半分光亮。
水面慢慢变得平静,属于污水的恶臭味逐渐散去,杨柳依然随风摇摆。
“走吧。”萧以安话音淡淡,指尖拨了拨玉扳指。
南泽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皱眉问:“怎么了?”
萧以安一愣:“什么?”
“你转玉扳指的时候,通常心情不好。”
萧以安眨巴两下眼睛,仔细回想了片刻。
……好像真是这样。
“不错啊,”他眼睛弯了起来,语带笑意,“这么会观察细节,少年未来可期。”
黑色的蒙面巾之上,那双眼睛煜煜生辉,显得月光更为黯淡。
两句话,萧以安就错开了话题。
南泽明白,这位天资过人、经验十足的仙君早就对他产生了怀疑,目前指不定猜他是哪拨敌人派来的卧底。
但还不能坦白。
亮了身份,怕是仙君又要赶他回归白泽。
不想说便不说吧,只要不让他走,怎么样都行。南泽想。
……
次日清早,萧以安是被哭叫声闹醒的。
平溪院离街市比较远,位于周府最北边的地方,院落后面就是围墙,围墙外是荒地。
这里没有房屋,没有河流也没有植被,百姓不会往这边来,今日却格外嘁吵。
萧以安皱眉,起身披上衣服,还没来得及束发,便听到有人敲门。
南泽声音不急不徐:“仙君,护城河有异象。”
又出事了?萧以安眼皮一动,随便洗了把脸就开了门。他穿着一件素白长袍,用火红的丝带勾着边,头发就这么披散着,
“什么异象?”他侧了侧身示意南泽进来,牙齿咬着一条红色发带,一边挽头发一边问。
修长瘦白的十指很灵活地把前面的头发扎了起来,左手取下发带熟练地打了结。眼尾眉梢还带着未干的水珠,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好看极了。
南泽没想到会看到这般模样的仙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
分明小时候见过很多次,为何今日心跳如此之快
南泽深呼吸了一下,没有进屋,僵硬地目视前方:“今晨河水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清澈,无异味。”
“哇,这么奇怪?”萧以安夸张地说。
“……”南泽麻木地看了萧以安一眼,幽幽道:“你早便知道?”
萧以安眨眨眼睛:“怎么可能,我哪有这么神。”
南泽:“……”
你但凡用上哪怕一丁点的演技呢。
“你怎么不进屋?杵在外面不冷吗?听你说话都僵。”萧以安回屋,仿佛丝毫不关心护城河的奇怪现象。
南泽稍微心虚了几分,又面不改色地进屋,继续道:“我问了百姓,他们说护城河河水一日比一日清澈干净。”
“问了百姓?”萧以安似乎一下子来了兴趣,话音带着戏谑的笑:“能讲讲过程么?”
南泽:“??”
萧以安:“我十分好奇木头如何跟普通百姓沟通。”
南泽:“……”
很好,这毒舌原汁原味。
看着对方变绿的脸,萧以安莫名心情好了几分,笑道:“为何今晨听到许多人哭叫?”
南泽说:“河水干净,自是有人取用。”
“……?”萧以安猛地站起来:“怎么不早说?有任何一位百姓伤亡我都会丢饭碗的!”
南泽:“演技有进步。”
萧以安:“……”
他摸了摸鼻子,须臾之间换了张脸,正色道:“这回掺了点真,你也换个模样,出去看看。”
南泽后退两步,躲开了萧以安伸过来的魔爪,警戒道:“我自己可以换。”
萧以安:“?”
说起易容术,南泽就能想到小时候的恐怖经历。
那是一个天高云淡的秋日,萧以安闲极无聊,目光投向了在旁边看书写字的南泽。
南泽记得清楚,那天,他一共换过二十三套衣物,戴过三十套头面,月老平时作死给萧以安送过来的所有胭脂细粉都在他脸上用过。
那是一个让人悲伤的秋日。
南泽迅速换了个模样,死死护卫住自己这张还没被萧以安祸祸过的脸。
萧以安哭笑不得:“不是,你是从谁那听了我的什么坏话么?月老告诉你的?”
南泽严肃道:“仙君,百姓就在一墙之外,再不去他们就要被周氏的人赶走了。”
*
凌阳富庶,就连乞丐平日讨的银两都比其他地方多些,城内大部时间比较和谐,基本不会有在外面哭叫的情况。
两人直接从平溪院出去,利落地翻墙出来。
“这么干净?”萧以安挑了挑眉,尾音轻轻上扬。
昨晚还沤黑散发着恶臭的护城河,如今清可见底,河底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水草都清晰可见。
如此清澈,别说水下藏个什么巨鱼巨虾了,一只虾米滑过去都能被看得清清楚楚。
周家围墙旁,形形色色的人倚坐在墙根,年轻力壮的男子纷纷挤到河边,不要命似的往水囊里灌河水,眼中发出的光就像饿狼看到了新鲜的肉。
护城河河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女子被男子暴力地推开,有人叫有人骂有人闹,还有人直接上手打,现场乱作一团。
老人们则相对平和,淡淡地靠在墙根,怀里是自己的小孙子小孙女,这些孩子无一例外全都病恹恹的,瘦骨嶙峋。
老人们看着河水,亦眼带希冀和渴望,却因力不从心只能退在一旁,牢牢抓紧手里的水囊水壶,想等别人取够水离开了之后再去分一杯。
此景实在荒谬,萧以安嗤笑一声:“这水是施了什么魅惑术么。”
他慢慢晃到墙边,像个外乡过来游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贵公子,折扇唰地合了起来往河边一点,问道:“老人家,为何大家都在此处取水啊?”
老人眼珠昏黄浑浊,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脸上脏兮兮的,瘦成皮包骨。
“这河水啊,能救命。”
他嘴唇嗫嚅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萧以安故作惊奇:“老人家说笑了,河水能救什么命?”
老人扭过头,把萧以安和南泽细细打量了一遍,而后摇摇头:“你们这些贵公子是不会需要的。”
“能救命啊……”
小男孩似乎很难受,哇得一声又哭了,老人一下一下抚摸男孩的背想让他安静下来。
这男孩刚会说话,口齿不清晰,哭喊了好久,萧以安终于听出来了。他在喊饿。
怎么,河水能饱腹?
萧以安站起身,皱着眉望向长满了人的河岸。
“这水肯定有问题,就这么喝了恐怕要出大事。”萧以安道。
南泽说:“可以让周氏介入。”
“这么聪明?”萧以安看过去的目光充满了赞赏、崇拜、感激等多种复杂的情绪:“那就拜托你了!去找周氏通报一下,尽量把情况说的更玄乎更离谱一点。”
南泽:“仙君想把我支走?”
萧以安:“……”
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