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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祭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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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那大旦警觉性极高,在察觉到后院寝房门被破坏了之后便有所行动。为了闹出足够大的动静把萧以安吸引过来,先是伤了周氏长老,再是发力诱使契约线出现。
寝房里究竟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值得他枉费这般苦心?
萧以安笑容有些凉,指尖摩挲着玉扳指,眸底兴味浓厚:“会思考的大旦……有意思。”
大旦为恶念和欲念化成,率领八万短命鬼横行于世间,非生非死,不知疼痛,不懂人言。
因罪恶之人恶欲更深,更易吸引大旦,因此于大旦手下亡命的多为罪徒,一般不怎么涉及良善百姓。
可凌阳城的大旦,明显有预谋有计划。他在报复凌阳人。
看着一片狼藉的周府,南泽有些不解:“赵宏何至于此?”
周青霖理所当然道:“心里有怨呗,当年谣言一事害他不浅。”
“……他的意思是,赵宏因功高盖主被谪至凌阳之时,亦乐天知命,可见其本身恶念并不足以化成大旦。”萧以安无奈翻译着南泽的话,有些发愁。
这孩子真的能单独接人间的任务么?不会因沟通不便被人家投诉?
“啊……这样啊,”周青霖摸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那道长,我先找医修把这里处理一下?”
“献祭之人会在契约线指示后自行前往祭祀地……”萧以安垂着眸,皱眉思考片刻,对周青霖说:“行,你待在这,有何变故立刻传信。”
说完,他拉着南泽转身离开:“我们去探探那大旦的老巢。”
南泽没听进仙君的话,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腕上那一抹凉,整个人像是要飘起来。
甚至在仙君松手的时候,心里还悄悄攀上一丝遗憾,以及一些别的什么无法说出口的欲望……
南泽皱眉,第一次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陌生。
已经傍晚了,街道逐渐漆黑一片。
八成的百姓喝了河水,如今再无几人开夜市挂灯,凌阳街市头一回这么伸手不见五指。
月牙爬上来,挂在梢头,刚刚投下一抹亮色,四周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响动。而后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吱呀”声,街道两边的木制门板纷纷打开。
一个、两个、三个……
很快,人头攒动。
他们表情僵硬麻木,双目无神,缓慢地迈着步子,步伐几乎完全一致,在寂静的凌阳城发出整齐划一的声响。
诡异极了,让人头皮发麻。
两人隐去身形,跟在人群最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按以往的献祭规矩,一旦祭品前往祭祀地,献祭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南泽着实不怎么关心献祭成功与否,但他莫名觉得,如果真全城献祭了,仙君心里会不好受吧。
南泽往萧以安那边凑了凑,低声道:“契约已达成,还能挽救么?”
萧以安敛下眉眼,眸光下意识看向了腰间的玉环。
他说:“这位大旦为他人所控,所有的力量都不属于他自己,献祭也是。”
身边突然没了声音。
“怎么……”萧以安抬头,话音戛然而止。
方才熙熙攘攘的街道,如今竟空无一人!
诡异的静谧包裹上来,萧以安眉心一皱,笑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威震六界的境灵仙君,今日也是当了一回螳螂。
这街道处处透着一股阴森,显然已经不是原来的街道。
到底是什么地方?南泽呢?
萧以安留意着周边每一处建筑,杂货店、成衣店、布庄、钱庄……所有房子都像淋过大雨一样,散发着潮湿、乌黑的霉味。
有点像……三界口。
人间有一处三界口,交杂着住着妖、魔和阴魂。这里同时还是一处黑市,拿命、修为和妖丹做交易的地方。
不可能,他去过很多次三界口,不可能在凌阳出现。
阴风吹过,萧以安衣袂随风飘了起来,腰间玉环随着主人的动作摆动,竟忽然发出清脆的声响。
像玉玲一样。
萧以安眉峰一凛,按住玉环,凭着直觉弯腰侧身躲开,一道黑雾闪电般袭击过来,堪堪擦过头顶。
“啧。”萧以安眉眼沉了下来,显然心情很不好。他站在原地,感受着周围的妖气,不耐烦地说:“我既然来了,就断没有让全城献祭的说法,无论如何都是要打一场的。”
“既然如此,阁下何必故弄玄虚。”
暗红色的红光乍现,大旦竟现身了。
他依旧蒙着面,眼神狠戾,二话不说提棍就打,浓重的妖气让空气都产生波动。
萧以安召出灵剑,躲开赤棒,通灵宝剑流光溢彩,光芒几乎将街道的阴暗驱散。
而后锵踉一声,另一把白色的灵剑加入战斗。
萧以安眉目一松,往声源处望去,果然看到了黑色高挑的身影。
南泽很稳,招招锋利,不给人还手的机会,一剑钉穿大旦的胸膛,白色的光芒从浓重的暗红色妖气中穿过,“铮”地一下钉在墙上。
“你怎么找到我的?”萧以安有些意外。
南泽看了看他的手腕。
看着依然一尘不染的雪白缎带,萧以安恍然大悟,笑了笑:“可以啊,没白学。”
确认萧以安没受伤后,南泽走上前查看倒在地上的大旦,语气带着两份不可思议:“死了?”
“死了。”萧以安毫不吝啬夸夸,弯着眼睛看向南泽:“你真的太棒了,看来我走这一百年你没荒废,居然一剑就杀了大旦。”
南泽站起身看向萧以安,没忍住讽道:“几个字是真的?”
“……怎么还这么不解风情。”萧以安摆摆手:“算了算了,谅你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这根本不是大旦。”
南泽点点头:“猜到了。”
萧以安说:“赵宏现在最担忧的应该是他的寝房。”
南泽挑眉道:“……你去他寝房干什么?”
萧以安牙疼似的嘶了一声:“怎么什么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就变味儿了呢?”
“并无它意,仙君多虑了。”南泽一脸正色,仿佛方才那点若有若无的揶揄是萧以安的幻觉。
假大旦慢慢消散了,街道的阴风也散了不少,萧以安一掌拍向大旦消失的地方,空间终于轻微晃动一下。
视野的尽头,“祭品”们还在缓缓地挪动。
南泽站在萧以安侧后方,也不问也不动,就待在他身边。
萧以安道:“继续跟着吧,看看他们要去哪。”
“县衙那边呢?”
“我留了东西看着。”
……
县衙后院。
“赵江氏”低着头站在赵宏面前,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表情惊慌。
赵宏音色像鬼魅一般:“你是说,那道长破了门上的阵,进来什么都没干就走了?”
赵江氏慌忙点头:“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周家就出事了。”
说着,她跪了下来:“对不起,是我没能力守好……”
“那我要你何用!”赵宏一记掌风把她掀翻,面色更为狠戾可怖。
他没发现今日的赵江氏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起身径直走向床边,重重地踩了一下床前某块地砖,地砖发出沉闷的声响,缓缓挪动。
挪开后,里面是一只精致的檀木盒子。
赵江氏从墙皮上把自己扒拉下来,够着头偷偷往里面看。
那是一只吊坠,很普通的棕色绳子吊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墨玉,水滴状。
看到东西毫发无损,赵宏松了口气,阴狠的目光挪向赵江氏。
赵江氏立刻害怕地低下头。
……
“祭品”的目的地竟然是一处寺庙。
“常德寺?”南泽有些意外。
两人来的时候见过,常德寺每天人来人往,香火很旺,像是佛寺,周边佛光笼罩。
萧以安道:“怎么,认识?”
南泽点点头:“当年赵宏被诛九族之后,本打算把他镇到寺底的。”
说到这,萧以安终于想起来秋后算账了。
他眯着眼睛,笑一声:“突然想起来……你在哪上的妖界学堂?”
南泽:“……”
“赵宏这事也是学堂夫子讲的案例?”
“……”
“我辛辛苦苦教了你这么多年,结果你是在妖界学堂长大的?”
“……”南泽揪着萧以安的袖子,低着头不说话。
揪着袖子,本意还是害怕萧以安丢下他。
百年不见,南泽真的变了。
就好像,只要萧以安不走,怎样都行。
萧以安心脏忽然紧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摸了摸南泽的脑袋。
像小时候一样。
可如今的南泽明显不同于儿时了,光身量就要高出萧以安半个头,萧以安得举起手。
安慰的话最终没说出去,萧以安咬咬牙气笑了:“我之前不是给你修了人形吗?怎么不照着那个模样长?小小一只多可爱。”
南泽有些无奈:“仙君。”
萧以安丝毫不觉得自己像小孩儿。他收回手,看了一眼排排站在墙根的百姓,说:“你当年参与了对赵宏的镇压?”
“那会儿有些忙,只是关照一下,”南泽道,“常德寺被重点考察过,并未发现异常之处,且佛光笼罩,宜镇妖魔。”
可百姓们既然走到这庙里来了,就说明这是祭祀地点……一个存在这么久且无异常的寺庙,怎么会为大旦做祭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