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回》唐福

15、换成谁

　　车内狭小的空间很安静，姜禾的心蓦然一跳，“换成谁？”

　　丁原勾起唇角：“我。”

　　她收回目光，“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我已经准备好了资产转赠合同，随时可以签字。”

　　姜禾只觉莫名其妙：“你的意思是要我悔婚，嫁给你？”

　　“如果你愿意的话。”

　　丁原又道：“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以前发过誓，我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属于你的。无论你是选择嫁给陆承宇或是其他哪个男人，这点不会变。”

　　姜禾忍不住皱起眉心，“丁原，那些话恋爱上头时说的话早就作不得数了。”

　　“在我这，永远作数。”

　　丁原的话落地，迎来了几秒钟的沉默。

　　姜禾轻吸一口气，解释道：“你知道的，我只会画设计稿，根本不擅长管理企业，华隆单单靠我根本不行。正好诺安需要大量客户资源，而我需要钱和一个能稳住局面的领导者，我们才成了互相利用的合作方。”

　　她有些生气的盯着丁原，“那你呢？换个合作方？你和我合作什么了？丁原，我不需要你单方面逞个人英雄主义的牺牲。”

　　“这不是牺牲，我只是想帮你。”

　　“打住，并不需要。”

　　丁原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

　　姜禾接起电话，“喂。”

　　陆承宇：“司机等了很久没接到你，你去哪了？”

　　“没事，已经有人已经送我回家了。”

　　“谁？”

　　“老同学。”

　　挂了电话，陆承宇轻轻皱起眉。

　　今晚的温泉浴场，来的皆是与安先生十分交好的企业家或官员，他一介关系平平的小辈站在其中颇为突兀。

　　安维并没有理由提携他，助理的通知也有些过于突然……不太对劲。

　　陆承宇偏头吩咐助理：“吴佑，去查查那个丁原。”

　　“是。”

　　*

　　丁原将姜禾送到家，独自一人开车行驶在寂寥空荡的夜路中，安静极了。

　　他想，今夜或许又会失眠到天亮，和那年在雪夜拒绝姜禾后一样。

　　那时，他原以为自己可以一切如常，工作，学习，吃饭，睡觉，然后忘掉姜禾。

　　可他却失魂落魄了整整一周。

　　在图书馆完全看不进去书，平日里吃惯的食堂饭菜也难以下咽，甚至入睡都很困难。

　　就算睡着了，梦里也是姜禾在笑，在闹，抬眸看向他时熠亮的眼神，还有她失望转身离去的背影。

　　有一口气堵在他的胸腔里，四处冲撞，撞的他片刻无法平静。

　　人如果从未感受过明媚阳光，就尚且还能习惯潮湿阴暗，可一旦感受过了，便觉得每一秒钟都难以忍受。

　　丁原恨，恨他那个已经死了的爹，恨自己的贪婪与渺小，恨这个世界的不公平，可他太过无力，什么都改变不了......

　　一天夜里，他依旧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想姜禾。

　　对床的卓华看不下去了：“丁原，你喜欢姜禾，姜禾也喜欢你，你们俩就在一起呗，想那么多别的干嘛啊？”

　　丁原叹了口气：“我配不上她......”

　　郑元龙插嘴：“那你觉得谁配得上她？”

　　丁原一愣，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我觉得谁也配不上。”

　　卓华坐起身，恨铁不成钢道：“拜托，你又不是她，凭什么替她下定义说谁谁谁配不上？姜禾看上谁，谁就配得上！”

　　齐瑞也坐起身，鼓掌道：“靠，兄弟，这个逻辑没毛病！”

　　郑元龙：“丁原，我觉得也是。人姜禾如果想要家世牛逼的，有钱的，或者长得和明星一样帅的，她不轻轻松松就能找到吗，为什么非得想法设法追你呢？”

　　卓华：“爱情就是爱情，你考虑太多现实，那就不是纯粹的爱了，那叫权衡利弊。”

　　齐瑞：“靠，兄弟，说的好啊！”

　　他们的话犹如当头棒喝，令丁原心头震动无比，“真的吗？那，那我......”

　　他的话音有些颤抖，分不清是激动还是胆怯。

　　郑元龙：“唉，追她的男生太多了，这两天体院一个叫齐非的，天天去教室门口给姜禾送花呢。”

　　卓华：“你想想，明年你走在校园里，偶遇到姜禾和他的体院男友......”

　　丁原不由自主的幻想，姜禾对着齐非笑，对着齐非眼波流转，对着齐非说我喜欢你......

　　他腾的一下坐起身：“明天，就明天！明天我要去找她！”

　　齐瑞：“靠，兄弟，我有孙晴晴联系方式，我帮你！”

　　……

　　当年大家真是一群理想主义的热血愣头青，丁原轻笑着打开车载音乐，里面只有一首歌，《A Thousand Years》。

　　*

　　这厢，姜禾刚打开家门就瞥到坐在沙发上的温紫苑，她只装作没看见，径直就要回房间。

　　“过来。”

　　姜禾停住脚步，语气不快道：“什么事？”

　　“明晚我们要和陆家吃顿饭，商议婚期，你记得把时间空出来。”

　　“哦。”

　　姜禾甩上门，第一件事就是换上宽松舒适的大t恤。讨厌的礼服，桎梏她的行动能力，穿着一点也不舒服。

　　然后，她拿起手机给未婚夫发消息。

　　【Cossia：以后有事请直接和我沟通，别找我妈。】

　　晚宴上好不容易看陆承宇刚顺眼了点，现在又好烦。她真的很讨厌别人用通知命令的语气和她说话。

　　而且，这联姻是她和陆承宇的事，什么时候结婚也是他们俩说了算吧？

　　【陆承宇：？什么事？】

　　【Cossia：明晚，吃饭，商议婚期。】

　　【陆承宇：没人和我说过。】

　　【Cossia：......】

　　得，合着两边父母一个德行。

　　姜禾扔下手机，躺在大床上发呆。

　　难道她后半辈子真的就要和陆承宇一起绑定着过了？也不是，结婚了还能离婚，实在过不下去了再离就是了。

　　可既然要离，干嘛要结？陆承宇也不是她的菜，在不如自己的人面前高高在上，在厉害的大佬面前就装孙子，有好几副面孔，挺虚伪。

　　嗡嗡，手机又收到了消息。

　　【陆承宇：所以明晚到底有没有空？】

　　【Cossia：有。】

　　【陆承宇：嗯，到时去接你们。】

　　明天还要上班，姜禾起身，准备去洗澡睡觉。

　　虽然不想结婚的念头时常窜出来，但她也清楚，优越感，虚伪，能装，帝都哪个富商不如此？她只是给华隆选择一个好的管理者，又不是嫁给爱情，是不是她的菜根本不重要。

　　选择一样东西，自然就要放弃另一样，人不能贪心的什么都想要。

　　水汽萦绕，姜禾在温热的浴缸中轻轻闭上眼。

　　丁原好像就不这样.......

　　她又想起了他单方面施舍的‘换个合作方’。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自尊被揉捏，不服气，不甘心，恼羞成怒，但又夹杂些感激，宁愿和陌生人达成交易，也不想接受他的赠予。

　　原来身处弱势时是这样的......亏她从前还总觉得丁原不知好歹，只讲究没意义的自尊心。

　　现在轮到她，怎么她也做不到坦然接受呢？

　　*

　　第二天晚上，高档私厨饭店内，陆承宇，陆安良，李秀云，温紫苑与姜禾围坐在圆桌前，气氛尚可。

　　李秀云将头发挽的一丝不苟，耳朵上的翡翠莹润碧绿，显然价值不菲。

　　她夹起一个罗氏虾放进姜禾盘中，说：“下个月8号是个好日子，小禾，你觉得怎么样？”

　　姜禾一愣：“谢谢伯母，可这是不是有些太仓促......”

　　说罢，温紫苑在桌下踢了女儿一脚，她笑道：“哎呦，我也看过了，下月8号的确是近半年最好的日子，正好结完婚就过年，喜庆热闹。”

　　姜禾瞥了母亲一眼，到底还是没反驳。

　　如果是这样，那她二十多天以后便要与陆承宇结婚......算了，仓促就伧俗吧，早结晚结都一样。

　　众人接下来又围绕领证，婚礼，酒席，宾客等等话题展开讨论，最终几乎都是李秀云做的决定，其他人表示没意见。

　　陆承宇看着姜禾盘中未动的虾，悄声问：“要不要我帮你剥？”

　　姜禾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劳烦您。”

　　她拿筷子将虾翻了个身，忍不住心想，如果现在旁边坐的是丁原，这个虾肯定在十分钟前就已经没壳了......

　　陆承宇：“吃完饭一起走，我有话想单独对你说。”

　　姜禾点点头：“巧了，我也有事说。”

　　*

　　晚宴后，陆承宇带着姜禾来到他在帝都常住的一套房子。

　　六百米平层装修的很奢华气派，大客厅中摆放的黑色沙发是去年一个知名设计师品牌的新品，大概五十万上下，姜禾毫不客气的坐在上面，问陆承宇：“你现在有女朋友，炮友之类的吗？”

　　陆承宇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有些不快道：“你看我像是那样随便的下三滥？”

　　姜禾想说像，但到底还是给他留了面子，问：“你有几段感情史？发展到什么程度？”

　　“三段，没上过床。”

　　姜禾皱起眉心：“陆承宇，你没必要骗人吧？”

　　都是马上结婚的成年人了，有过男女关系也很正常，撒什么谎？就凭看陆承宇那副狂傲少爷作派，要说他是处男，傻子才信。